彭陽身子靠在椅子上,望著窗外搖曳的樹影,重重地嘆了口氣,北風拒絕跟他合作的事情,讓他心裡很不痛快,甚至有一些失敗的挫折感。

一個丫頭走了進來,“公子該更衣了。”她輕聲的提醒了一句,然後轉身就要離開。

“珠兒。”彭陽輕聲喚了一句,目光定定地看著那丫頭,“客人們基本上都來齊了吧?”

丫頭點了點頭,“大管家說已經齊了,而且乾悅門的白掌門也來了,就在前廳,隨他一同來的還有白夫人,您得更衣前去會客了。”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彭陽有些不情願的起身出了會客廳,往一旁的偏廳去了。

樂扶雪很快縱馬趕到了飛刀門,嶽藍裳坐在梧桐樹下的石桌前,一個人悠閒地喝著茶水,聽見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頭也不回地說道,“想不到大師姐的速度還挺快的,我昨日才收到師姐的飛鴿傳書,你今日便到了。”她說著又拿出一個杯子給樂扶雪倒了一杯茶。

樂扶雪三兩步走到茶桌前坐下來,“你妹妹有沒有來過?”

“你說衫兒?”嶽藍裳抬了抬眼睛微笑道,“她怎麼會來我這裡,你知道我們三姐妹之間,她和大姐的關係是最好的,而我在她眼裡幾乎就不是她的姐姐。”

樂扶雪沒說話,她心裡也是清楚她們姐妹之間的關係的,之所以問她一下,也是覺得同門師姐妹之間應該互相關心一下,其實她倒是挺希望嶽黃衫能夠來這邊的。

嶽藍裳見她沒有說話便問,“她是不是又任性獨自逃出山谷,惹你師父生氣了?”

樂扶雪輕輕地搖了搖頭,“是我惹她生氣了。好了不說她了,我那天在飛鴿傳書裡並沒有將事情全部跟你說清楚,現在……”

“現在你沒有必要說了,整個事情我都已經調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並且我還調查出另外一件事情,所以這個楊大人就不用你費心了。”嶽藍裳輕笑道,“人人都說那個楊大人是個好人,可他卻是害得我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

“這怎麼可能?”樂扶雪急忙放下手上的茶杯,“你怎麼就知道那件事情是他做的?”

“我這裡有證據。”嶽藍裳起身進了屋不一會兒拿出一個琥珀色的玉石扇墜兒來,只是那個扇墜兒缺了一小塊兒。

樂扶雪看著那個扇墜,“你這是打哪裡來的,這算什麼證據呀?”

嶽藍裳從自己的小荷包裡翻出一個零星的碎片,然後和那個玉石扇墜拼在了一起,“這個殘破的扇墜是今年春天師父交給我的,而那個殘破的碎片兒,是當年我在案發現場找到的,一個偶然的機會,我發現這兩個東西竟然能夠合成一個完整的玉石,我這才恍然大悟,這玉石扇墜的主人就是當年的兇手,於是我就千方百計的去調查,終於讓我找到了這個兇手。”

“你確定他就是楊懷忠?”樂扶雪依舊不相信。

嶽藍裳恨恨地說道,“我也是後來才知道這個姓楊的原本是做玉石買賣起家的,他父親曾在桐州開過玉石店,而且你看這扇墜上清晰的雕刻著一個楊字。”她將扇墜放在樂扶雪面前。

樂扶雪拿起那個小飾物仔細地看了幾眼,果然一個雕刻清晰的楊字映入了眼簾,“但是如果是一場誤會呢?”

“哼,誤會?起初我也不相信這是真的,畢竟那個姓楊的人品還不錯,名聲也在那裡,可是師父後來寫信給我說,那姓楊的曾經跟我爹政見不合,二人算得上棋逢對手的政敵。而且當年我爹的政績比那姓楊的要強得多,頗受皇帝的器重。他有足夠的理由來殺我爹。”嶽藍裳恨恨地說道,“所以這一次我一定要把他的頭交給那個姓福的。”

樂扶雪不再說話,她知道沒有什麼比殺父之仇,還要讓人悲傷糾結了。這件事情換做是她,她也會這麼做的。

“當年如果不是他,我的父母不會死,我的姐姐也不會死。她和長風哥哥會成親,會是最恩愛的夫妻。只可惜……”嶽藍裳咬了咬唇,“長風哥哥和輕煙姐姐卻沒能在一起……”

陽光透過樹葉子的縫隙落下來,形成斑斑點點的金光,在眼前閃耀成星星點點的回憶——

滅門慘案之後,岳氏三姐妹跟著陰寒月進了桃花谷,她們姐妹一心想著為父母報仇,因為父母的悲慘離世,讓她們的心都沉浸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而寄居在他們家裡的大表姐韓輕煙則跟著陸長風去了千涯山拜在了千涯老人的門下。

那一天陽光格外明媚,陸長風和韓輕煙手拉手下了山,他們在距離千涯山最近的一個小鎮上快樂的玩了一天,夕陽西下的時候,兩個人看情形天黑之前是趕不回去了,索性就在小鎮找了家客棧住了下來。

第二天一大早,陸長風去敲韓輕煙的房門,但是許久都沒有回應,他忍不住推

開房門,卻發現她不見了,房間空無一人。那時候他的心一下子很慌亂,從小到大輕煙從沒離開過他,更不會不告而別。他忽然預感到輕煙出事了!於是急忙奔下樓找客棧掌櫃。

掌櫃的告訴他昨天夜裡韓小姐被一個蒙面人帶走了,陸長風呆立在那,手中的劍落在地上。十五歲的他從未下過山,可謂涉世未深,韓輕煙被劫持他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思前想後總覺得沒有頭緒,他和輕煙自從跟著師父上了千涯山十年來就沒有下過山,並不曾招惹仇家,輕煙怎麼會被人劫持走了呢?單純的他哪裡知道就在他們白天遊玩的時候,一雙邪惡充滿銀蕩眼神的眼睛看上了傾國傾城的輕煙。

輕煙並非死於仇家,而是死於銀棍之手。

陸長風在小鎮上邊找邊等,過了三個月都沒有找到韓輕煙,直到師父下山尋他,他才悲痛的將輕煙失蹤的事情告訴了師父。

千涯老人語重心長地說:“你且隨我先回千涯山,尋回輕煙的事就有我來。不出半個月我定將輕煙帶回去。”

長風雖不願回,但是也沒辦法,況且師父出馬就一定可以找到輕煙。於是就隨師父回了千涯山。

半個月後,師父帶回了輕煙,但是那個活潑美麗的女孩卻變成了一具沒有溫度的屍首。

陸長風見狀慟哭,他心痛的質問師父是誰殺了他摯愛的人。師父沉痛地說:“青州官員看上了她,強行娶她,但輕煙不從跳江自殺。”

長風落下淚來:“輕煙武功不差,怎會落入狗官手中?”

“他們給她服了化功散,輕煙武功盡失。”

長風聽罷一拳打在石壁上,仰天長嘯:“狗官!他日若不廢了你,我誓不為人!”

師父見他傷心,就在千涯山的寒冰窖內為其開鑿了一個冰棺。而多年之後,陸長風又為韓輕煙在青州的一座小山上立了一座空墳,為的就是提醒自己殺了青州的狗官

看著師父把輕煙放進冰棺內,陸長風暗下決心一定要手刃那個害死輕煙的人。

陸長風渾渾噩噩的過了半年,半年之後,他決定下山去報仇但是被師父阻止了。

師父語重心長的告訴他,現在不是報仇的時機,一則他武功不高,二來就算殺了害死輕煙的人也會被官府通緝抓獲,將來殺害全家的大仇怎麼報?

要想報這兩個大仇必須學會成熟,怎樣成熟?隱忍,勤加練武,最重要的學戲,學習易容術,還有製毒。當有一天你把所學|運用的爐火純青了,那麼再強大的敵人都可以殺他於無形。

陸長風就那樣又在千涯山苦學了十年。

十年之後的陸長風已經把師父所教的所有功夫都已掌握,於是拜別了師父下山而去,只是讓他措手不及的是,他下山之後竟然被一夥扶桑人盯上,並且趁著他睡覺的時候,強行將他帶走了。那些人看中了陸長風的健壯身軀。

要說陸長風也是倒黴,偏偏就遇上了扶桑大宗師,就是現在那位命令福臨帶走楊大人首級的那位宮田正二,這個人不但心狠手辣而且但凡是被他擒過來做實驗的人都會死的很慘,他們不會立刻死去,受夠了折磨之後才會死去。

這個變態的宮田正二就會將他們的屍體扔出去餵狗,再將狗也不吃的骨頭拿過來做成邪氣很重的骨牌,賣給富商或者貴族子弟。而那些人的靈魂則被他關進了一個叫做鎖魂陣的地方。

陸長風被他折磨而死,卻始終都沒有人知道。這也是為什麼岳氏三姐妹始終都查不到他究竟去了哪裡的原因,她們根本就想象不到她們的長風哥哥已經過世了。

多年過去了,岳氏三姐妹也斷斷續續查到了些關於韓輕煙的死因,三年前嶽紅衣等到了青州知府盧慶。那一天盧慶娶妾,讓風無殤去府上唱戲,嶽紅衣便喬裝易容欣然前往,在盧府的花廳她看透了盧慶的好色本性,就借喝酒之際不動聲色的在手上塗了落雁殺。那是一種無色無味的奇毒,對好色之徒最有用,它侵入體內之後,會讓人產生幻想,並在自己的幻想裡死去。最妙的是死後仵作驗屍也不會驗出中毒。

沒有人懷疑大名鼎鼎的戲霸,絕色無雙的花旦風無殤殺了人,更加沒有人知道這位盧知府實際上是死在他的好 色貪慾之中。

除掉了害死輕煙的盧慶,岳氏三姐妹每個人都覺得輕鬆了一些。雖然她們知道那個傢伙並不是她們的殺父仇人,但畢竟禍害自己親人的仇敵少了一個。

這麼多年岳氏三姐妹,從來沒有放棄過尋找自己真正的仇敵,在這期間她們的師父陰寒月也幫了她們不少忙,比如說那個吊墜。

“那你準備怎麼做?”樂扶雪問她,她猜到嶽藍裳可能已經有了計劃。

“我自有安排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你剛來也有些舟車勞頓,還是去休息一下吧,如

果擔心衫兒的話,我這就去派人打聽她的下落。”嶽藍裳看了一眼身邊的小丫鬟,“怎麼這麼沒有眼力勁兒,還不帶樂姑娘去休息。”

“是。”那小丫頭怯生生的走到樂扶雪身邊,小聲說道,“樂姑娘請跟我來。”

樂扶雪知道一時半會兒也勸不住她,便只好跟著那丫頭回房休息去了。說是休息,她是想藉著休息的時候好好的想個辦法。

不多時樂扶雪便跟著那丫頭到了客房裡,小丫頭離開之後,她就坐在床上開始琢磨著把這件事情透露給誰,思前想後,她終於想到了一個人——沐劍平,於是便坐在桌前給沐劍平寫了一封飛鴿傳書,她的意思就是想讓沐劍平給楊懷忠找一個替死鬼。

沐劍平雖然說沒有見過楊懷忠的樣子,也不知道他長得多高,但是仍舊透過別人的口中描述找了一個身高和相貌都差不多的替死鬼,那家夥也算是罪該萬死,因為他懶得奉養自己癱瘓在床的母親,竟然將她背到山上活埋了!

這件大逆不道的事情最終被官府發現,這個人被判了絞刑。沐劍平使了點銀子,將那個人買了出來,又讓人將他喬裝打扮一番改造成了楊懷中的模樣。

沐劍平做好這一切之後,真正的楊懷忠才來到了他們那個小縣城裡,楊大人剛剛到就被沐月山莊的人請去了莊裡。

沐劍平引著這位貴客進了密室,他將有人要暗殺他的訊息和盤托出。誰知楊懷忠聽了之後,根本就沒放在心上。他擺手笑道,“老夫這條命他們要是要就拿去吧,我知道你的好意是想讓我在你的山莊裡好吃好喝的住著,可是這山下的百姓一日沒有脫離苦難,老夫就一日寢食難安。”

“可是大人,百姓若是失去了您這位好官,那他們才會日日寢食難安,您若在便是大家的主心骨,您若是有什麼閃失我沐劍平就是百姓的罪人,據可靠線人來報說,那位刺殺者明天就會到達,我們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還希望大人您明天在寒舍休息一天,就這麼一天,等風險過去之後,我陪您一起去視察工作。”沐劍平說的極其誠懇。

楊懷忠想了想之後,重重地嘆了口氣,“也罷,只是明日……”

“您就放心吧,明日我會替您去各地視察,您沒來的這段時間我天天都在山下奔走,對這一帶的災害情形掌握的很準確。”

徘徊中感恩的看向沐劍平,“我在來貴府的途中也聽人提起了沐先生的大名,這段時間,沐先生一直都是在開自家糧倉救濟百姓,老夫深受感動,辛苦沐先生了。”

“楊大人過譽了,這些都是在下應該做的,我沐月山莊之所以能夠在江湖上立足,全都是仰仗著這城中的百姓,如今他們遭了劫難,我沐月山莊不能坐視不理。”沐劍平慷慨激昂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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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懷忠十分動容,“難得你有這份心,也是你這一方百姓的福氣,我替他們謝謝你。”

“這可使不得,楊大人這樣說便折煞我了。這不但是我應該做的也是每一個江湖兒女都應該做的,我相信換了別人也會如此。”

二人客套了幾句之後,沐劍平便把這一地帶的災情如實的彙報給了楊懷忠,楊懷忠讚許地點了點頭,“我回去之後一定會將這情況如實稟報給皇上,其實一個月前聖上已經撥下來一筆銀子,可是最終也沒有能夠到達百姓的手裡,楊某實在是痛心。”

沐劍平跟著嘆了口氣,對於這種事情他不好評論。

第二天一大早,嶽藍裳就騎馬趕去了沐洲城。

沐洲城和飛刀門所在的乾州只隔著一條江,嶽藍裳走水路約摸一個時辰就到了對岸,她這一次勢在必得,為了這次復仇,她不但準備了充足的飛刀,還準備了充足的毒藥,這一次她絕不允許自己失手。

為了防備大師姐,會沿途跟蹤她,她在樂扶雪的早飯中動了手腳,放了足量的蒙汗藥,足可以讓她一覺睡到天黑,等她想要去阻止自己的時候,這件事情她已經完成了。

而二狗子也因為提前完成了自己的佈置,便對嶽藍裳將計就計,她一個用毒高手能聞不出來藏在自己早餐裡的貓膩?她只是想要配合她而已。

楊懷忠聽從了沐劍平的話,一整天都呆在了沐月山莊裡沒有出門,而沐劍平則帶著他的替死鬼去了城裡,那個替死鬼被沐劍平點了啞穴,他雖然不知道眼前這位“大恩人”為什麼要把自己變成別人的樣子,還不允許自己講話,但也隱隱地猜出了他的用意。

沐劍平帶著他遊走在城市的各個街道的時候,那家夥竟然想要逃跑,被沐劍平一把拉住了,他湊到他耳邊威脅,“你若是敢逃走的話,我便立刻讓你死的很難看。”

那人頓時嚇得腿軟,他哆哆嗦嗦的點了點頭,用祈求的眼神望著沐劍平。

這時候沐劍平忽然感到一陣殺氣從四面撲來,他的心猛然一緊,暗道了一聲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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