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和的父親,藺太后的兄長,喚作藺天瑞。鎮離王家的大公子因著想跟人談和而導致南京城失守,無論怎麼有藺太后罩著,那也是件不得了的大事兒。

所以,這藺天瑞還非得上京一趟不可,不僅僅是要替兒子哭個喪贖個罪,還得替藺家脫罪呢。

藺天瑞帶著自家的世子爺,在路上慢慢騰騰磨磨唧唧,走到了將近五月的時候才到了京城。

如今藺家有人頭頂上頂著罪名,就算這人已經死了,那也是逃不開的。哪怕藺太后心疼自家哥哥和侄兒,那也沒辦法舔著臉給這父子二人接風洗塵。

是以,鎮離王和世子,可算是悄無聲息地進了京城了。

接待藺天瑞和鎮離王世子藺秩的是高邈。

高邈這人,面對自己熟識的人的時候,那是有話多又嘴欠,哪壺不開提哪壺。可若是當真遇上了自己差事上頭的事兒,那定然是不敢出半點兒差錯,可算是十分嚴謹。若要使自己的差事當中還遇上了這種自己一點兒也不喜歡的人,那這個嚴謹便要換個詞了。

換成嚴肅,或者是說,沒甚麼好臉色。

藺天瑞睡著了,他生得胖大,陷在馬車之中好大一團。他兒子不敢打攪他,於是只好自己上前去賠笑臉兒,跟來接的錦衣衛打一聲招呼。

結果就是他一掀開簾子就瞧見了高邈的一張黑臉。

藺秩嚇得一個哆嗦,心說這人是誰?

他知道原先餘靖寧是在錦衣衛儀鸞司中任職,也知道餘靖寧是個見誰都擺著一張臭臉的性子,險些以為這來接的是餘靖寧。

可是……這生的也不像啊。

正當這藺秩掀著簾子,端詳了高邈半天的時候,高邈開口了:“在下北鎮撫司鎮撫使高邈,奉皇上旨意,接王爺和世子爺進京。”

藺秩這才反應過來面前這一臉嚴肅的年輕人是誰,於是衝著人打了個招呼:“高鎮撫使啊,幸會幸會。”

高邈面無表情衝著人拱了拱手:“今日天色晚了,還請世子爺與王爺於驛館中下榻。”

“什麼?”藺秩傻了眼,“我們不進宮去,不見姑母一面嗎?”

他說的這個姑母,正是藺太后。

高邈繼續沒甚麼感情地跟人解釋道:“皇上吩咐過了,世子爺與王爺今晚不必進宮去住,明早早朝之後,文淵閣中面見皇上便是。不過皇上體諒王爺多年未見姊妹,特許明日王爺文淵閣議事之前,可以先見一見娘娘,不過見世子爺這般著急進宮,今夜也是可以的。”

藺和有些高興,趕忙道:“今夜進宮最好。”

“文淵閣中本就有當值的大人。”高邈扯著韁繩,聲線還是冷冷的,“世子爺若是著急,在下便先將世子爺和王爺送到文淵閣,再尋旁的大人過來。今夜議完了事,再送王爺和世子爺回驛館當中歇息。”

藺秩扯了扯嘴角,險些就要摔簾子發火兒了。

他喘了好半天,終於想起來這是京城,不是在他蜀中。不是他家的封地,他還真沒那麼大面子。更何況,來之前,藺天瑞也對他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要惹是生非。

他一口無名火全都憋在了肚子裡,衝著高邈冷笑了兩聲:“這就很不必了,住驛館就住驛館罷。哎喲,可真是新鮮,大衡的親王和世子來了京,看自個兒的妹妹和姑母,竟然還要住在驛館當中。”

“世子爺。”高邈眉毛一挑,竟然顯出幾分厲色來,“大衡京城的驛館,本就有接待親王的規格,世子爺若又甚麼不滿,儘管與光祿寺、太常寺提。錦衣衛北鎮撫司不管這些東西,我們只管查案和捉人下詔獄。這幾日就委屈世子爺與王爺了,還望還望明白。”

“我不明白。”藺秩正要和人發火兒,卻見高邈把手按在繡春刀上了。

“世子爺不明白甚麼?那在下再與世子爺說一遍。”高邈將刀拔出了一寸,刀身離鞘時發出了咔嚓一聲輕響,“我們北鎮撫司,不管這些接待的禮制,我們只管查案,和捉人下詔獄。”

藺秩登時就啞了火,張了張嘴,卻沒蹦出一字兒來。

“若是世子爺想長久地住在京中,隨時隨地都想見著太后娘娘的話……您就求太后娘娘下道懿旨,為您在京中建一座世子府罷。”高邈伸了伸手,衝著藺秩道,“若是不想,那世子爺就只能住驛館了。這幾日委屈世子爺了,還請世子爺跟著在下走吧。”

藺秩抿著嘴,在京中建世子府,那是他平朔王世子。餘靖寧那是質子,他又不是,他才不願意天天呆在京中呢。蜀中那是天府之國,天高皇帝遠的,要多痛快有多痛快,哪裡是京中能比的。

這回他徹底不知道說甚麼才好了,只能是將簾子拉上,不說話了。

藺秩的爹,藺天瑞始終在車架當中打呼嚕,方才高邈和藺秩那一番對峙,可算是全都沒聽見。

在藺天瑞震天的磨牙打呼嚕聲中,藺秩終於受不了了,看著口角流涎的藺天瑞,戳了戳他的腰間:“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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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天瑞的呼嚕聲戛然而止,而後傳出了砸吧嘴的聲音,轉而又呼嚕漸起。

藺秩等了半天,也沒見這傢伙又任何醒過來的意思,於是又使勁兒戳了一下,衝著藺天瑞大喝了一聲:“爹!”

“嗯?”藺天瑞悠悠轉醒,睡眼朦朧看著自家兒子,“叫我作甚?”

“爹,敢情方才那小子說那麼一大串兒,你全都沒聽見?”藺秩氣得快要吹胡子瞪眼了。

藺天瑞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莫名其妙道:“怎麼,你們來方才說甚麼了?”

藺秩此時就跟只炸了毛的貓一般,聲情並茂地跟藺天瑞描述方才高邈是如何“欺侮”他的:“方才那小子不讓咱們住宮裡頭,也不讓咱們見姑母,還說些陰陽怪氣的話出來。爹,這能忍嗎?姑母還沒死呢,他們就這麼騎到咱們頭上來了?”

“讓你不要惹事兒,你聽進去了嗎?”藺秩皺著眉頭,使勁兒掐著自己的眉心,“如今京中的人這般看咱們,還不都怪你那不爭氣的大哥?少說兩句罷小兔崽子,你姑母不會虧著咱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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