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成端了個小杌子,坐在自家王爺的營帳之中,手裡抱著一塊乾糧正在啃。

這是他家王爺吃剩下的——主要是因為谷成幾口就把自己那一份兒吃掉了,眼巴巴地還喊餓,餘璞哼了一聲,就把自己那一塊給他了。

“瞧瞧你那腰,我還沒你的一半兒粗呢。”餘璞瞪了一眼吭哧吭哧啃乾糧的谷成,“別人家都是給自家主將省乾糧吃,我還得把我那一份兒勻給你,天可憐見的。”

谷成衝著餘璞嘿嘿傻樂了兩聲,而後問道:“王爺,咱們這回,該怎麼打啊。”

餘璞轉過身來,大馬金刀往太師椅上一坐,問了谷成一句:“當初龔老八的亂軍是怎麼進了南京城的?”

谷成兩下把手裡面的乾糧吃了進去,也不就水,險些把自己給噎死,看得餘璞整張臉都要皺在一起了:“慢點兒,慢點兒,這破玩意兒都被你啃成甚麼樣子了,我總不能問你要回去罷?”

谷成廢了半天兒勁兒才把那一口乾糧嚥進嘴裡去,而後道:“藺和通敵叛國,把敵軍放了進來,當初連巡撫就是這麼說的。”

餘璞衝著谷成打了個響指:“對了。”

“南京城是個大城,出了名的易守難攻。藺和雖說平庸,但好歹也是個守成之才,不指望著他能把浙江福建收復回來,光是把南京城守住,其實不難。”餘璞手底下是個沙盤,現下他正將手搭在沙盤之上,教他那個打仗打得歡實,卻得要他指點到每一步的副將打仗,“但是他偏偏臨了臨了害怕了,幹了一出引狼入室的蠢事。當初亂軍上可問倭寇借人,圍了南京城,如今我們不可能再從西北調人,圍城是不大可能了,我們是光待在南京城外面死磕,就別想把南京城拿回來了。”

谷成坐在小杌子上,十分認真地衝著餘璞點了點頭,像個聽先生講課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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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璞瞧著他這神情,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谷成是他撿回來的孤兒,當初這小孩兒餓極了,不知道怎們逃過了森嚴的守衛,鑽到了嘉峪關大營中的糧倉裡去了。

餘璞把人拎出來的時候,整個人跟個大耗子似的,皮包骨,就嘴裡滿實滿在塞的都是東西,嘴裡頭被沒剝殼的穀子劃得到處都是血痕。

餘璞一想,這孩子是穀倉裡頭撿來的,姓谷算了,從此之後就扔在兵營當中了。

谷成後來到處跟人吹噓,說他九歲就參軍了,典故就是在這兒。

這傢伙比餘靖寧大個八九歲,小時候日日和他滾在一起。後來,餘璞發現這傢伙天生神力,力大無窮,打仗是一把好手,就是腦子稍微有點兒不大靈光。

也不是笨,就是死腦筋。

但是他有個旁人不及的優點,就是聽話,並且能聽到點子上去,一般餘璞教給他的東西,很少有做錯的。

就憑著這個,餘璞一直把他帶在身邊,既是親衛,也是副將。

總歸這樣配合已經好多年了,起碼在打韃靼那群強盜的時候,從來沒出過差錯。

“我們西北軍最強的是甚麼?是騎兵,哪有讓騎兵攻城的道理。”餘璞見谷成在那兒抓耳撓腮,給人遞了個本子,“記下來罷。我瞧你光聽著挺著急的。”

“謝王爺。”谷成歡歡喜喜,舔了舔墨,拿著本子繼續聽講。

“南京城只能從裡面開啟,從外頭是不行的。南北兩京皆是國子監所在之地,皆是飽學之輩,也是最容易群情激奮的年輕人。當初我便聽聞當初兩萬南京軍守城之時便有許多南京義勇,當初便是如此,想必他們也不願意南京落入亂軍之手。”餘璞瞥了一眼谷成的本子,見他險些要跟不上了,於是放緩了語速,“只在外面嚷嚷畢竟不如裡應外合來的痛快,咱們如今最好是能聯絡上南京城內的百姓,與他們一起騙開南京城的城門。”

谷成一邊記,還一邊提問餘璞道:“王爺,那咱們要先怎麼和南京城的百姓聯絡上。我覺得這挺難辦的,這城中的亂軍本來就是靠著防守不嚴,接著叛徒裡應外合才進了南京城,如今咱們再故技重施,有點難辦罷。”

“哎呀。”餘璞一臉“我心甚慰”的神情,站起來上前拍了拍谷成的肩膀,“都會舉一反三了,我沒白教你小子,真是可喜可賀。”

谷成一被誇獎,就略略有些不好意思,黑臉上飛了紅,人瞧著都是黑紅黑紅的。

餘璞越發覺得好笑了,他也不憋著,就當著谷成的面兒笑了出來:“多大的人了,怎麼還跟個娃娃似的。”

谷成被暈暈乎乎地誇了一通,險些就忘記了自己要問些甚麼,看了兩眼本子,趕緊問道:“對了王爺,方才我問的您還沒回答我呢?咱們現在要怎麼和城中百姓取得聯系啊?”

“先走一步看一步罷,得先讓百姓知道我們來了是不是?”餘璞眯著眼睛,不知道是在看甚麼,“這兩日下雨,架勢擺不開,等到雨停了,便聲勢浩大地去攻一場城。明白了嗎成哥兒?”

谷成臉上又紅了:“王爺別這麼叫,哪有這麼大的人了還叫小名兒的。”

餘璞聽了這話,不再和谷成打哈哈,正色問道:“明白了嗎,谷成?”

谷成“呼”一下子從小杌子上站了起來,而後單膝跪地,衝著餘璞抱拳道:“屬下明白。”

“明白了就好。”餘璞一揮手,讓谷成下去,“行了,晚訓罷,我估計明後日雨就停了。”

谷成應了下來,正要往外頭走,走了一半兒又忽然想起來甚麼似的,忽然站住了:“王爺,要是林巡撫問起來,咱們怎麼說?”

“怎麼說?”餘璞斟酌了一下詞彙,抿了抿嘴道,“說是肯定得說,不然她估計還要處心積慮地想著要知道咱們要作甚呢。他是與我相配合的文官,不讓他知道,顯然不現實,你就挑揀些無關緊要的,讓他知道個大概,就成了。”

林燮元雖是閹黨人,但到底是要做大衡官,如今又不像當初藺和那般覺得自己性命受到了威脅。是以,應當不會長他人志氣罷?

餘璞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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