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起床,蘭澤神清氣爽,內心充滿臥槽。
可惜的是,一夜無夢。
死去的老婆孩子,誰也沒來找他。
他發現自己本人才是塑膠做的。丟下老婆(已故)孩子(活的和死的)在靈堂,簡直沒心沒肺。
“爸,你要的綜述。”小麥戴著黑眼圈,繞到早餐桌前,在手環點開了檔案直接傳送。
蘭澤猶豫了一下,不確定要不要使出老師常用的招數:嗯,東西粗糙了些,你回去修改一下。
他先試著問兒子:
“你搞這麼快乾嘛?”
“霄霄想幫忙來著,不過他還在讀材料,我就弄完了。所以你別罵他。”
“嗯。你的工作,我罵他幹嘛?”
“我反正睡不著,坐在我媽跟前,思路就特別清晰。所以你看,這全是我媽幫忙搞的。您老現在看看有什麼需要補充修改的地方,我馬上找我媽改去。別指望我在這上面真搞個十五天,沒心情。”
“……”好好寫個綜述,熊孩子說得那麼嚇人。“行吧。你吃完飯先去補個覺。”
“睡不著。”
“那……”蘭澤看了一眼小麥傳過來的東西。“行吧,就這樣了。條理挺清晰的。”
趁著小麥在吃早飯,他緊急調動腦細胞。琢磨著還能給小麥找點什麼浪費精神的事。不用太複雜,沒時間傷心就行。
霄霄一早趕早班車離開了,兩個妹妹也回了學校。
衛妖精和王小二一起,跑去滾滾的童校參加一個什麼發獎儀式。總之是臉上非常有光的那種。
老陳和老鄭回家就和蜻蜓點水一樣。工作才是他們的命。回家是度假。而度假,除了家還有很多地方可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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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著蘭澤的安保人員倒是很多,但他們基本沒什麼存在感。
他們長官姜漢臣是蘭澤六弟。但姜老弟只要不主動出聲,誰也看不見他在哪。隱身技能越發精進了。
這個家,過於安靜了。
“吃完飯,你打算幹嘛?”蘭澤問小麥。
“去陪我媽我哥我弟我妹。”
這回答一點毛病也沒有。
“不錯,挺好的。等會跟我一起,我們去接你弟。”
“哈?安安寧寧?”
“他倆都大學生了。說一聲,自己就來了。我們去把蘭紓接回來。”
“這麼小的孩子……好吧。我媽他不認識,但其他人是他的哥哥姐姐。我跟你去。”
出發之前,蘭澤向童校教務處提交了領養申請。車在路上,他和主管教務處的校領導聊了幾句。透露了最近家裡的慘事,吐了幾句槽。
學校官方的意思,不管他這個父親是出於喪子之痛的安慰,還是別的原因,他們不反對把蘭紓領養出去。以後轉去哪上學也隨他的便。
蘭澤早就養過好幾個孩子,資質、徵信方面都沒有問題。
唯一的障礙就是:這個年齡辦領養,需要孩子本人同意。
進了童校之後,蘭澤看著教務處給的定位,按圖索驥地找孩子。
剛找到定位指向的禮堂,從窗戶望進去。
“哎,你怎麼也來了?”王小二靠窗倚著,正好大眼對小眼。
妖精在他旁邊,聞聲也望了過來。
“入口在那個方向。”小二哥指了路。
蘭澤繞了進去,發現滾滾正在臺上。臺上顯示有字,衛墨臻同學正在發表數學競賽的獲獎感言。
臺下幾乎全是小同學。孩子的父母親戚在童校屬於多餘的人,座位都在最後面。
蘭澤找到衛妖精身後站定,發現衛妖精和王小二倆人都在傻笑。
小滾滾的發言像模像樣的,正在感謝愛與美的化身,他親愛的姐姐,給予的鼓勵、教導和幫助。
這個姐姐顯然是愛操心的蘭小邪。
不過,等所有接受表彰獎勵的孩子都站上了臺,蘭澤也沒找到蘭紓。
然後就,散場了。
小滾滾趁機撲到妖精媽懷裡,親熱了好一會,才依依不捨地去上課。
“你不走?”妖精於是問蘭澤。
蘭澤抬手看了一眼定位,蘭紓還在這裡呢。
“我找蘭紓。”
衛妖精和王小二於是也沒走,等蘭紓。
一幫更小的孩子進場,排排坐好。蘭紓終於從後臺出來了。
他是被校警牽進來的。妖精看見,臉都綠了。
教育改革,導致體罰式懲戒下降到童校高年級段,校警制度也隨之進入了童校。於是,巡迴法庭也時不時地來一趟,宣判個小朋友。
老爺子的小媳婦,梅大法官的工作,貌似就包括這一塊。
梅小娘子抖抖衣袖,一本正經:
“嗯哼,本庭依法宣判:這位小朋友,社會服務五十小時,去學生食堂削萵筍皮。萵筍不夠的時候,土豆、胡蘿蔔也可以……”
本次主持當眾懲戒的法官,也是個中年女性,面相比梅小娘子嚴厲得多。她從後臺的另一側小門,走到臺上正中的講桌前。掃視全場,拍了下小板子。
“砰!”
全場小朋友在老師的約束下,唰地安靜了下來。
法官大人開口,歷數蘭紓罪狀。
懲戒分配的原則,在小孩子的理解能力之內:造成直接和間接人身傷害的捱揍;破壞公物、損害財物的罰社會服務;罵人和侮辱別人的接受轟炸式口頭批評。
絕對不跨領域懲罰,聽起來非常公平。
九歲的蘭紓,確定無疑,馬上就可以享受到11歲衛瀚揚的當眾打屁股待遇了。
所以孩子媽(男)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蘭紓的第一個案例中,傷人屬於間接非故意。他上課時間突發奇想,把隔壁桌同學的鞋子扒了下來,一邊上課一邊鎮定自若地尿到別人鞋裡。切身實踐了一把特殊職業不離崗位解決人體排放的全技術流程。
老師事後問他為什麼不用自己的。他說:我的鞋還穿吶!
這充分體現了精緻利己主義者的齷齪內心。
排放完畢他把鞋子放回原處,同學又穿了回去。下課跑跑跳跳,溼滑的一隻鞋,導致這個同學滑倒劈了個叉。韌帶拉傷,XX挫傷,繫帶拉傷……
小麥難以置信:“摔一跤能受這麼多傷?”
蘭澤瞟他一眼:“……扯著蛋了。”
現在受傷的孩子住在校醫務室的病房裡靜養,暫時還無法獨立行走。
第二個案例中,蘭紓在同班女孩子的包裡放了一條蜈蚣。那條蜈蚣紅頭黑身,成人的大拇指粗細,足有半尺來長。
女生一翻包,蜈蚣咬了她的手。毒素發生作用,手立刻腫脹了起來。
另一個女生看到同學的手從包裡抽出來,大蜈蚣掛在手上悠盪。嚇得踩空了樓梯,摔了下去。
盆骨粉碎性骨折,脛骨骨折,腳踝軟組織挫傷。
中毒的孩子在校醫務室剛剛脫險,骨折的孩子還在市裡住院。
那一天被踩到腳,摔倒擦傷的孩子還有七八個。
第二個案例中,蘭紓的主觀惡意非常明顯。
至於蜈蚣哪弄來的,當然是來自大自然了。
兩個案例合併執行。
蘭紓被校警摁倒在長凳子上,屁股對著同年級的全體同學。刷了消毒藥水的狹長懲戒板,一連拍了七下。
不疼是不可能的。
懲戒板的設計目的,就是打起來非常疼。
熊孩子嚎叫的聲音,響徹整個禮堂。
衛妖精捂著臉,肩膀直抖,也不知他是哭還是笑。
蘭澤也想捂臉。
小滾滾不待見蘭紓是有道理的。
一個表彰獎勵,一個懲戒捱揍。同一個媽的倆兒子,屬於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