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

史維艱難的開口,看著朝聞弦。

朝聞弦微微點了點頭,“把藥拿出來吧。”

季青城情不自禁的握緊了夏初禮的手,他看著她蒼白微笑的臉,眼淚湧了出來。

她還活著。

明明還活著。

但是他下不了口叫朝聞弦住手。

他無法體會夏初禮此刻的一絲一毫的痛苦,她選擇這個決定就意味著她不願意這樣活下去。

他無法替她做決定,無法因為捨不得她而讓她這樣痛苦的活下去。

季青城緩緩低下頭,把額頭抵在她的手背上,任由眼淚在臉上流淌。

史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解開了密碼鎖。

乾冰裡,便是朝聞弦放在裡面的冰藍色的藥劑。

在燈光下,散發著幽暗神秘的光芒。

注射一點五毫克以後,夏初禮便會在藥物的作用下心臟猝停,不會有任何痛苦。

這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事情。

朝聞弦垂下眸子,伸出素白的手,輕輕的執起那支藥,用注射器緩緩的吸了進來。

做過千萬次的動作,此刻卻微微有些顫抖,他從沒有想到有一天,他需要用自己製造的藥劑,去殺害自己最愛的女人。

那一點藥被緩緩的吸到了注冊器裡面,朝聞弦轉過身,看了一眼夏初禮,然後便迅速的收回了視線。

他怕多看一眼,自己都捨不得。

怎麼可能會捨得呢?

她明明還活生生的。

秋音抱住秋宴翎,把臉埋在他懷裡痛哭出聲,她受不了了,根本忍不下去。

秋宴翎緊緊的抱住她,讓她在他懷裡哭著,從今以後就由他來保護她。

他不會讓夏初禮失望的。

季青城鬆開了夏初禮的手,從床邊繞開了。

朝聞弦和他對視了一眼,然後緩慢的走到了床邊,微微彎下腰執起了夏初禮的手。

季青城抿緊了唇,牙齒扣在下唇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朝聞弦緩緩把針頭刺入了她手背上纖細的血管裡——

“砰!”門猛地被推開。

一個護士急匆匆的跑了進來,“朝先生,有人把這個東西寄過來!說要你簽收!”

朝聞弦手一抖,針頭劃開了,他抬起頭,和季青城對視了一眼,然後放下針管,迅速的走到了門口那個護士那邊,接過了那個包裹。

他迅速的拆掉了那個包裹,取出了裡面的鐵盒子。

開啟以後,裡面的東西,讓在場的人紛紛變了臉色。

裡面裝著兩樣東西。

一截斷口處整齊的小指和一份放在試管裡密封的血。

“朝,朝先生,這……這是……”

護士看到那截小指,臉立刻白了。

朝聞弦看著那截小指,臉色微微一變,問道:“送包裹的人是誰你有沒有看到?”

“是個女的,戴著圍巾,沒看清楚臉。”護士搖著頭,驚恐萬分,“朝先生,要不要報警?這些東西……”

朝聞弦目光掠過那份密封在試管裡的血,然後對著護士溫聲道:”今天看到得東西,你都別說出去。知道嗎?“

他語氣溫和,卻有一股威壓從他身上緩緩溢了出來。

護士驚恐的點頭。

朝聞弦轉過頭看著季青城:“這份血,應該是傅曄舒的。”頓了頓,他垂下眼看著那截小指,道,“這個手指,是蘇雅青的。”

此話一出,屋內的人震驚了起來。

“這是雅青姐姐的手指?”

秋音臉色蒼白的捂住嘴,不可置信的瞪著那盒子裡的那一截蒼白的小指。

“蘇雅青右手的指腹上有一顆紅色的痣,”朝聞弦看著那截纖細的小指,低聲道,“這根指頭上那顆痣的位置跟我記憶中一樣……”

朝聞弦把試管裡的血遞給史維,然後道,“如果我沒有猜錯,她應該是成功拿到了傅曄舒的血了。”

“那雅青姐姐為什麼不回來?”秋音睜大了眼睛,“還有這個手指是為什麼……”

朝聞弦搖了搖頭,然後抬起頭對著季青城道:“我現在就去實驗室裡製作血清,預計沒錯的話,明天下午我就能做出來解藥。我會給辛夷打一枚針讓她能昏睡到明天……”頓了頓,他道,“蘇雅青的事情,就麻煩你去聯絡喬少了。”

季青城目光注視著那枚因為失血而蒼白的小指,臉色有些複雜,他一方面因為夏初禮有救了而慶幸,而另一方面,他不知道如何去聯絡喬西哲。

喬西哲最近幾天因為蘇雅青的事情差點瘋了,或許人都是這樣,只有失去的時候才會明白那個人在自己心裡到底有多重要。

他從來沒有見過喬西哲那樣失態的模樣。

“我知道。”

未了,他還是點了點頭。

朝聞弦給夏初禮打了一枚針,讓她睡過去了。

然後才帶著史維,急匆匆的離開了醫院。

床邊,秋音坐在那裡緊緊握著夏初禮的手,她喜極而泣,坐在那裡看著夏初禮淚流不止。

季青城站在不遠處看著,他感覺自己身體慢慢暖和了起來,那種徹骨的寒意漸漸消融了,他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然後走過去對著秋音道:“我出去一下,你幫我看一下她。”

秋音抬起頭“嗯”了一聲,然後使勁擦了擦眼淚,對著季青城道:“好。我會好好照顧姐姐的。”

季青城點了點頭,握著手機打開門出去了。

醫院的走道上,寒氣有些重,季青城點了一根煙,銜在唇上,用力的吸了一口。

片刻,他才拿出手機,給喬西哲打了一個電話。

手機響了好半晌,那邊才接了起來,喬西哲略微有些疲倦和沙啞的嗓音從裡面傳了出來:“青城?”

“你現在在哪裡?”季青城低沉的道,“我有東西要給你。”

喬西哲從床上坐了起來,他好幾天沒睡了,剛剛眯了一下。

揉著額頭,他有些疲倦的問道:“什麼東西?”

“蘇雅青剛剛寄過來的東西。”季青城頓了一頓,“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

這一截小指,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去給喬西哲看。

“我在酒店。”

喬西哲低聲道。

“好,我現在就過來。”

季青城叫他做好心理準備的時候,喬西哲其實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然而當他拿出那一截小指的時候,喬西哲的臉色還是白了下來。

他看了一眼那根手指,便立刻別開了眼,咬牙切齒的道:“怎麼回事?”

“有人把傅曄舒的血和她的手指寄到醫院來。”季青城看著他發白的臉,低聲道,“按照送過來的護士的言論,那個寄東西的人就是蘇雅青。這說明她現在就在林安,我已經派人去找她了。”

“她取到血了?”

喬西哲震驚的看著他。

“應該是的。”說到這裡,季青城表情也有些複雜。

取到了傅曄舒的血,又留下自己一根手指,然後消失在他們的世界裡面。

這代表著贖罪,還有永遠不會再出現。

蘇雅青對喬西哲無情,現在她離開了,那就說明她不會再回來了。

這個道理,他明白,而喬西哲不可能不明白。

喬西哲臉色灰敗的站在那裡,半晌才抬起手擋住了眼,低聲喃喃道:“媽-的……她就一定要對我這麼狠嗎?”

他知道他不值得被愛,也知道蘇雅青不喜歡他,但是他以為在林安的這幾個月,他放下一切陪她,會稍微感化她一點。

但是沒想到,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蘇雅青在林安的時候,不告而別,回來的時候,也沒有聯絡他。

她躲著他的人,她不可能不知道他在找她。

自始至終,她對他都是毫無情意。

季青城也不知道說什麼,他拍了拍友好的肩膀,低聲的嘆了口氣。

翌日。

血清及時的做了出來。

原本朝聞弦的血清就是差了那一味引子,而現在有了傅曄舒的血,血清自然而然就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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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刻叫史維開車把他送了過來,又親自為夏初禮注射了進去。

毒並不是一下子就能解,需要連續打一個星期的血清,才能慢慢的化解傅曄舒留在她體內的毒素。

給夏初禮打了血清,朝聞弦對著季青城道:“我回去休息了,等她醒過來跟她說一下。”他一天一夜沒閉眼,現在精神已經到了強弩之末。整個人疲倦的不行。

季青城“嗯”了一聲,注視著朝聞弦和史維離開的背影,然後才緩緩收回了視線。

在這場跟朝聞弦的爭奪之中,不知不覺,他對這個男人的敵意已經化解。

那個人也深愛著她,不比他少多少。

他是有多幸運,才會得到了她的心。

也怪不得宮御說他幸運,如果沒有宮御,夏初禮也不會愛上他,而他或許這一生,也不可能會碰到她。

沒有夏初禮的人生,他不知道會怎麼樣。

他可能再也遇不到她那樣的女子了。

這一生隨波逐流,不知愛得滋味。

他緩緩走過去,坐在病床邊上。

夏初禮還在睡著,她臉色依舊蒼白,閉著眼睛,呼吸平穩。

季青城微微低下頭,在她的唇上輕輕地吻了吻。

他心底的喜悅像是流水,緩緩的流淌出來,讓他的眼睛裡溢滿了晶瑩的淚水。

感謝上蒼,願意給他一個機會,讓他這一生能好好的跟愛人一起度過。

他這輩子做了許多錯事,只求能用下半生補償。

轉眼。

一個星期就過去了。

醫院的花園裡,夏初禮坐在輪椅上被季青城推著閒逛。

她眼睛已經能朦朦朧朧的看得見了,但是畢竟沒有完全好,季青城不讓她自己走動,出門都由他用輪椅推著。

春天快要過去了,初夏來臨,花園裡的草木的氣息越發的純粹起來。

綠化很好,各種鳥兒嘰嘰喳喳的聲音在花園裡奏響著,很有夏天的熱鬧。

血清已經用完,接下來就需要她身體的自我排毒和修復了,朝聞弦跟她說,一個月以內就能完全的把餘毒排出去。

喬西哲還在尋找蘇雅青,聽說有人在英國看到了蘇雅青的身影,他帶著人馬急匆匆的跑過去了。

季青城說,他這一輩子還第一次看到喬西哲對一個女人這麼執著的模樣。

夏初禮聽著,心裡也有些複雜。

對於喬西哲和蘇雅青,她並不怎麼看好,喬西哲花名在外,蘇雅青心有所屬,他們在一起根本不可能。

但是看著喬西哲因為蘇雅青崩潰的模樣,她又希望有情人能終成眷屬。

陽光碎金一般的傾撒下來,很暖和,她摘了一片嫩葉在手上把玩,然後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回江城?”

季青城撇了撇嘴,“怎麼?剛好起來就要把我趕回去了?”

夏初禮笑了起來,仰起頭看著男人不爽的表情,“我是打算跟你一起回去的。”

“不管你弟弟妹妹了?”季青城問道。

“我發現就算沒有我,宴翎把公司管的也挺好的。”

夏初禮笑了笑,“而且我也不能這麼自私,一直呆在林安不是嗎?”

季青城靜默了一會兒,道:“可能沒那麼快能回去。”

“嗯?”

“我是從家裡逃出來的。”

他用的是逃這個字。

夏初禮愣了一下,然後緩緩抬起頭看向季青城。

她想起季父,季青城的未婚妻。

她都差點忘記了。

季青城現在並不是自由之身。

“你跟你的未婚妻是怎麼回事?”

她當初之所以那麼難過,也是因為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逼迫季青城跟別的女人訂婚。所以,他有未婚妻,那也一定是他主動同意了的。

季青城淡淡道:“我當初在美國那個島上養病的時候,她是島上醫院院長的女兒。我跟她小時候認識而已。”

“可是你爸爸說她是你的未婚妻。”

“我爸是想我娶她。”季青城垂下眼看著夏初禮的臉,“他覺得她適合我。”

夏初禮被他看著,心底還是忍不住有些泛酸,她抿了抿唇,問道:“那你呢?”

季青城抬起手掐了一下她的臉,“如果她適合我,那我就不會跑到這裡來了。”

聽他這樣說,雖然知道季青城不可能變心,但是她還是忍不住高興起來。

季青城看著她唇角微微上翹的模樣,要笑不笑的道:“怎麼,你還覺得我會對別的女人有興趣?”

“沒有啊。”夏初禮搖頭,“我沒有那樣想。”

“真的沒有?”

“……有一點點吧?”

“哼。”季青城用力掐了一下她的臉蛋。

“我會跟他們說清楚,”季青城推著她在花園裡閒逛,淡聲道,“過幾天等你身體好了,我們就回江城。重新把婚結了,然後再去補辦一下婚禮。”

季青城說到這裡,語氣一頓,低下頭來注視著她。

他眼睛裡是細碎的光芒,非常的耀眼,夏初禮抬起手握住了他放在輪椅上的手指,微微一笑:“好。”

她愛他,也相信他能把所有的事情解決。

經過這一次,她對這個人的心已經完全的敞開。

她生命裡經過了太多的風雨,現在終於能穩定下來了。

夏初禮想到這裡,心裡是淡淡的暖意。

朝聞弦在她的眼睛徹底看得見以後,便起身離開了林安。

夏初禮去機場給他送別。

男人長身玉立,史維站在他的身後,兩個男人的身影,一如她記憶裡的挺拔。

“看呀,那個男人,好帥啊!”

……

朝聞弦的出現,很快就引起了候機室裡女孩子們的注意。

夏初禮聽著她們嘰嘰喳喳的聲音,笑了笑,“聞弦,你沒有打算找個女朋友嗎?”

這多年了,朝聞弦一直孤身一人,她希望他能有個伴。

朝聞弦深深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對著他虎視眈眈的某人,他俊美清逸的臉上浮現出笑容,溫聲道:“有這個打算。”

“真不知道什麼樣的女人才能配得上你。”夏初禮感慨了一句。

在她心目中,朝聞弦已經是完美的化身了。

不知道有什麼樣的女人才配得上他。

朝聞弦只是看著她,微微笑著,並不說話。

“少主,要過安檢了。”

史維在他身後道。

朝聞弦點了點頭,站了起來,“辛夷,我回去了。”

夏初禮上前抱了抱他,“再見,聞弦。”

季青城走上前把她拎到一邊,夏初禮“啊呀”了一聲,抬頭對著他怒目:“你幹嘛呀!”

“你當著我的面跟別的男人動手動腳,還問我幹嘛?”

“聞弦不是別的男人。”

季青城怒了:“夏初禮!”

朝聞弦看著他們笑了笑,對著季青城道:“季少,你們結婚的時候我會送禮物的。下次見。”

季青城偏過頭去看向他,對方臉上清淡的笑容讓他收斂了一下表情,輕咳了一聲,他點了點頭:“再見。”

回去的路上,季青城開著車,數落夏初禮:“你在我面前就不能矜持一點嗎?”

夏初禮疑惑的望著他。

“你跟朝聞弦那麼好,我會吃醋的。”

夏初禮噗嗤笑了出來:“聞弦是我的朋友,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樣。你難道還不清楚嗎?”

季青城看著她的笑容,一時有些鬱悶,不知道該同情朝聞弦,還是該同情自己。

算了,還計較這些的自己,未免也太小心眼了。

他收回視線,開著車道:“我過幾天要回江城了,你跟我一起回去嗎?“

夏初禮點了點頭:“好呀。”

反正她在林安也沒什麼事了。

季青城偏過頭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後勾唇道:“我爸可能會找你麻煩,不過他說什麼話你都別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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