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曹操的問話,史辛只是笑了笑,並未回答。曹操也未在這上面盤根問底,反而笑道:“那好,就按你說的去辦,史兄弟!”

“哈哈,曹兄!”稱呼的改變把兩人的關係拉進了不少,史辛繼續剛才的話題,“曹兄這銅雀臺,究竟有何玄妙?”

曹操收起笑容,嘆氣道:“當初在長安誅殺董卓完之後,我回到陳留,正是躊躇滿志,打算一展身手之時。有一晚,我夢見一道金光由地而起,隔日在金光之處掘得銅雀一隻。荀公達進言:昔舜母夢見玉雀入懷而生舜。今得銅雀,亦吉祥之兆也。我大喜,準備建一個銅雀臺,把銅雀放於其內,作應夢之用。但後來一想,我既然上應天命,註定要做那帝王,何必急於一時?等蕩平四海,澤披萬民之後,再在國都建一個更為輝煌的銅雀臺,受萬人敬仰,豈不是更好?”

史辛心想:應夢掘出銅雀云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歷史上這種欺騙世人的手段多如牛毛,劉邦還斬白蛇起義呢,我可不會輕易被你忽悠了。

只聽曹操續道:“那時我正討伐袁術,你又剛剛好從兗州經過,說實話那時我還真沒瞧得起你,於是派人一路追殺,最後竟鎩羽而歸。”

曹操說這番話的時候並無太多情緒波動,彷彿只闡述一件往事,史辛不明目的,只靜靜聽著。

“後來豫州被劉備分去一半,我把怒氣全撒在你身上,決定和袁紹先把青州剷平。中途諸多變故,我的希望落空,眼睜睜看著你獲得冀州和幽州,而自己幾乎全軍覆沒,躲回陳留。豫州的另外一半再被劉備吞併,加上司馬懿,我三面受敵。”

“那時我對自己的能力產生了懷疑,更對你恨之入骨,為何每次都敗在你手裡?就連修為也總被你壓過一籌,我很不甘心。那時我就尋思,銅雀臺一事或許只是一場自我感覺良好的幻想,我連兗州都難以保住,何談統一天下?”

“就在此時,劉備身死,劉禪和孫權聯手攻伐青州。豫州、荊州、揚州空虛,我當機立斷,決定竭盡全力攻取三州,連一生辛苦經營的兗州也不要了。你不知道我下這個決定的時候有多痛苦,但這一次我竟然賭對了!”

曹操說到這裡,眼中發出奇異的光彩,這一戰乃是他一輩子的高光時刻,就連史辛也不得不佩服,這不止有需要破釜沉舟的勇氣,還有超人一等的戰略眼光,自問自己也做不到。

“曹兄這一役,足以載入史冊!”史辛感嘆道。

曹操驚喜道:“真的?”

“真的!”史辛回答得很真誠。

得到一生勁敵的肯定,曹操的臉上湧上一陣潮紅,顯得很是興奮,就連一直抓著史辛的手也輕輕顫抖起來。

“咦?奇怪……”

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覺湧上史辛的心頭,讓他有點不舒服,呼吸變得不暢。

他不清楚這種感覺從何而來,總之覺得壓抑,甚至有點傷感。

又聽曹操道:“那時我又開始幻想了,銅雀的出現肯定有它的道理,正所謂好事多磨,我遲早

會一飛沖天,以往的磨難,不過是上天考驗我罷了。”

“等我快速穩定下南方四州的軍政,我的另一次重大考驗又開始了,那就是面臨九等的突破。”曹操的手再次抖了抖,“你知道嗎,我沒有人指導,沒有人幫助,一切都靠自己摸索,這個過程的痛苦和煎熬,只有我自己清楚。”

史辛想起突破的情景,要不是有天賦“初窺地脈”,他早就陷入了心魔之內。雖然接下來曹操並未說出升級的艱辛,但他一身是病,估計就是那時便嚴重的。

“那麼曹兄把銅雀臺建在軍營附近,又是有何用意?”史辛頗感興趣地看著曹操,“難道是讓銅雀看著你如何取得這場大仗的勝利,然後掃平宇內,登基稱帝?”

然而曹操並不認為這是笑話,甚至壓根就沒聽到後半句,眼神飄向遠方,冒出一句:

“總是有用的……”

“你看,我們到了!”

史辛順著曹操目光遠望,遠處果然豎著一棟高大巍峨的建築。就跟法正形容的那樣,底座非常寬大,從下到上一直窄。大概在十丈之後開始修築憑欄。憑欄圍著一個五層樓的建築物,從底座有一條筆直的階梯直達建築物的入口。樓內燈火通明,分別有憑欄、窗戶、雕刻,非常精緻。最頂層的銅雀像周圍更插滿了火把,成為在漆黑的曠野中最閃亮的那顆星。

史辛一邊步進一邊發出驚嘆聲,就算明知道是一棟虛有其表的建築,但其規模和精細程度又不得不讓人佩服。

史辛道:“曹兄啊,雖然只是木頭和竹藤搭建,也花了不少人力物力吧?這裡既無水也無山,附近也不是什麼大城池,交通不便,人跡罕至,建在這裡不是太浪費了嗎?沒有任何意義啊。”

“嘿嘿!我曹操一向節省,從來不勞民傷財,這次就當是我任性了吧。入口在這邊,史兄弟請!”

曹操當先帶路,史辛跟趙雲周泰緊跟其後。轉到銅雀臺的正面,兩個魁梧的漢子凶神惡煞地站在階梯的兩邊。

正是許褚和典韋。

他們先是向曹操恭敬行禮,然後瞪著一雙銅鈴大的眼睛看著史辛,喝道:“史辛,你真敢來?”

光華一起,脈器已祭了出來。

這兩人一發作,從暗處轉出上百精兵,把他們團團圍住,大有一擁而上的架勢。

“誰敢動手!”

趙雲早有準備,大喝一聲,祭出龍膽槍護住史辛身後。一雙虎目射出懾人光芒,敵人紛紛膽寒。

周泰怒吼一聲,跳到史辛面前,一人獨擋典韋許褚兩人,凜然不懼。

曹操站在人群中觀察史辛,只見他笑嘻嘻地站著,突然把頭轉過來對著自己,做了個鬼臉。

“這小子,就這麼鎮定嗎?”

曹操不知好氣還是好笑,咳嗽一聲,出來打圓場道:“大家不要誤會,史兄弟是我請來的客人,切莫傷了和氣。”

史辛躲在周泰身後,他只用腳指頭都可以猜出,曹操無非想給自己一個下馬威,更有可能是一個試探,看看自己是

否真有這個膽色。

當下笑嘻嘻道:“典韋許褚,聽到沒有,還不快快退下。不然你主公可要生氣了。”

只一個呼吸的時間,周圍的士兵如潮水般退去,彷彿從來沒出現過一樣。典韋和許褚忠厚老實,不善作偽,被史辛識穿之後竟然露出窘態,臉上一紅,站回了原處。

“子龍,幼平,把脈器收回來吧,曹兄跟我們開個玩笑而已。”

“哈哈,正是,正是!”曹操打著哈哈,揭過此事,“史兄弟請!”率先踏上了階梯。

史辛緊跟其後,趙雲和周泰整箱跟上,卻被典韋和許褚伸手攔住。

“你們什麼意思?”

趙雲冷著臉喝道。

許褚直面趙雲的壓力,大呼受不了,但職責所在,不能離開半步。吞了一口唾沫道:“你們不能上去,人多了會塌。”

趙雲皺眉望向史辛,聽他示下。

曹操嘆氣道:“仲康說得不錯,會塌。”也不多解釋,向史辛伸手道了一聲“請”。

“子龍,幼平,你們便留在下面,等我下來。”史辛冷靜地吩咐一聲,舉步追上曹操。

不知怎麼的,曹操的這些佈置更讓他確認他不會對自己不利,反而覺得事有蹊蹺。這跟他的自信也有關係,上次曹營十將偷襲北邙山,被自己打得落花流水,就算這裡有埋伏,也就曹操有點威脅,像曹仁、雙荀、龐德、張勳紀靈等人,就算全部埋伏在上面也無所謂,他壓根就沒放在眼裡。

走在通往樓層的階梯上,夜風凜凜,周圍除了火把噼裡啪啦的聲音外就是曹操和自己的腳步聲。

走得十幾步,曹操開口講話:“史兄弟,在我的理想規劃中,銅雀臺佔地極廣。地基一定要打得深,風吹雨打不倒,就算有地震也不怕。而且用上好的岩石堆砌,水侵不壞,可儲存數百年。地基就像國家的人民,只有民心穩定,江山才會穩固。你記住了嗎?”

史辛點頭示意。他有點愕然,你跟我說這些幹嘛?不會認為真能把我打敗,捉我當監工頭吧?

也不打岔,只靜靜聽曹操說下去。

“臺階一定齊整,每一階都要精確地丈量,否則一上一落間很容易就踏錯了,摔個大跟頭。這就跟治理國家一樣,每一個決策都要想之又想,算之再算。不要急切冒進,也不要畏首畏尾。你記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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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辛心中一凜,曹操不止在介紹銅雀臺的建造方法,還在教治國之道。

“記住了!”他回答得就像個乖孩子。

曹操一邊說著,一邊引著史辛走到階級的最頂部。

這一層方方正正,大概有後世的兩百平方左右,五層樓就建在正中央。

“這一層承接基底和樓層,一定要平整和空曠,周圍可以有一些柵欄或者裝飾,雕龍雕鳳之類的圖案,但要簡單為主。就像治理國家,人民上面就是官員。官員要做到大公無私,堂堂正正,不然就會欺壓百姓,欺瞞君上。你記住了嗎?”

史辛機械地點了點頭,“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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