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開始了, 醫生們滿臉晦氣地趕往各自的崗位值班。

護士長的排班表上也重新整理出了新的內容, 這一次的安排非常簡潔, 沒有細分每棟樓應當有多少名醫生, 但不忘將人數減為十九人。

繆宣心不在焉地隨意選擇了一棟大樓走去。

昨天和零號的一番對話包含了太多的資訊,繆宣越是回想越是覺得這個在人類社會中出現的“鬼蜮”不簡單。

零號曾說過“外面很沒意思”、“有好多好多討厭的傢伙”,並且還提到了繆宣這個“護士長”是不能走出醫院的……

這就很有意思了。

零號的身份應當是鬼王無疑,而繆宣的身份護士長則是鬼王下普通的鬼怪, 假如醫院是鬼王的領域,那麼普通的鬼怪走出這片區域是被禁止的。

但是這片區域又不拒絕外面的鬼怪進入,因為折損的病人和護士都是從圍牆外的怪物中得以補充的。

所以零號的話語是不是能夠理解為:鬼蜮其實並不是像男孩所說的是獨立誕生的呢?

它們其實都連在一起, 像是一個完整的世界,只不過這個恐怖陰森的世界和人類社會開始重合,每當一個節點接通,它就變成了“鬼蜮”。

這也就是為什麼零號說外面有許多討厭的傢伙了, 因為鬼王不止他一個, 而且他還見過別的鬼王。

但是假如這個猜測成立, 那麼為什麼鬼蜮還會存在“死亡”的情況呢?

那些道具又是怎麼來的?進入的人類次數多了鬼蜮為什麼會越來越弱?強大的鬼蜮是怎麼影響人類的體質的呢?

類似的問題太多,繆宣得到的資訊太少,這就讓他的推測過程充滿了漏洞, 只能勉強搭建出一個框架來……

一個很可能連地基都是歪的的框架。

看來前幾個世界嫌棄脈絡複雜的自己還真的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因為那個時候好歹還有脈絡能猜啊!

繆宣抹了一把臉,深切地再次懷念了一下小系統。

不曉得這個世界有沒有荊軻姐姐託夢, 如果有教學夢境的話那麼還可以問一問她的要求,知道了要求也好辦事……

這麼分神想著事情,繆宣已經走到了大樓大門口, 他抬頭望去,發現自己正站在兒科大樓下方。

—————

第二天開始了,值班的“醫生”們自然也輪換了一次值班大樓。

楚恆的小組被換到了兒科大樓。

楚恆仍然站在人群最前端,在記住了地形後垂眸聽著護士的介紹。

“我們這裡的孩子最多了。”豐腴的護士長很是溫柔的樣子,“你們一定要好好照顧我們的小病人們。讓小病人哭的都不是好醫生!就該辭退。”

聽到“辭退”這個詞,人們立刻就想到昨天的經歷,大家的臉色都變得不好看起來。

楚恆則直接問了:“小病人一旦哭泣你就要辭退我們麼?”

護士撅了噘嘴:“……那倒還不行,今天只是第二天嘛,你們沒經驗。”

說罷她又笑了,嘴角幾乎要咧到耳根:“不過等你們有經驗了……標準就不一樣了呢。”

楚恆點了點頭。

看來這個鬼蜮早期也就只是嚇嚇人,不刻意尋死就不會遇險,但是到了後期,鬼蜮裡會出現什麼動盪那就說不準了。

實際上在昨夜晚飯時,人們已經進行了一次情報的交流,雖然大部分人都有未盡之言,但是在吳青的引導下,局勢還算明朗。

為了讓情報得到更好的交流,同時也為了讓楚恆先探兒科大樓,昨夜他們定下的交換方針就是兩組相互交換。

住院大樓因為死過一個人還失蹤過一次孩子,是最不受歡迎的,如果不是趙蘭夫妻贊同更換的話吳青想要引導話題也要花費一番力氣。

在這種長達一個月的特殊鬼蜮裡,能多幾個頭腦清醒還有實力的合作者是很難得的事情。

楚恆原本就不想和趙蘭夫妻起嫌隙,並不只因為他們是銀杏的中流砥柱,還因為趙蘭是前輩故去後留下的唯一血親。

四年前接觸鬼蜮時楚恆也曾無錯恐懼過,是前輩手把手帶著他走入門,把一切傾囊相授。

楚恆看著電梯中倒映出的倒影,那個倒影“楚恆”朝他露出詭異的微笑。

鬼蜮裡兇險萬分,但偏偏在此刻他竟忍不住回憶起與前輩相處的點點滴滴。

那個時候他帶著他在漆黑的隧道裡殺出一條血路,在鬼怪的包圍中,他竟然還能與他談笑風生。

“我有一個當女兒養的親妹子。”前輩說,“可惜爸媽離婚了,她和媽媽留在天府,我跟著爸爸來了京市,前幾年爸媽死了,就剩下我們兩個。”

當時他重傷,渾身鮮血地趴在前輩的後背上,迷迷糊糊間什麼都不記得,僅記得前輩溫暖挺拔的後背,和他談笑一樣雲淡風輕的話語。

“阿恆,如果我死了你能活下去,就記得去找我妹子報喪。”前輩的聲音溫和清澈,在一旁鬼物的嘶吼聲音裡仍然那麼清晰,“她脾氣不好,但剛找了一個愛她的男人,我本來要去天府看著她嫁人的——假如不是這該死的世道。”

然而就是這樣溫和的前輩拿著雙刃斬落了無數鬼魅的首級。

鬼王不死嗎?並不是的,鬼王也是能被人類殺死的。

殺死鬼王就能夠結束鬼蜮並不是什麼都市傳說,楚恆曾親眼看著那場慘烈的戰鬥,直到一切結束。

胸膛中的心臟瘋狂地跳動,按理說楚恆會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就像是他曾經千百次做過的事情一樣,但是在此刻,他突然就不想忍耐了。

楚恆猛地舉起拳一拳砸向電梯牆壁!

只聽得一聲巨響,電梯合金的廂壁竟然硬生生被他砸出了一個扭曲的凹陷,周圍的四個男人像是受驚的兔子一樣紛紛散開,而站在門邊的護士轉身望來。

“這位醫生,發生什麼事情了嗎?你怎麼能損壞公物呢?”

楚恆轉身,眉眼間仍然淡淡的方法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他的聲音仍然平靜無波:“抱歉,大概是即將能夠見到孩子們,我有些興奮了吧。”

鄭金龍與孫建平一行人用一種見鬼的眼神看著楚恆,而護士倒是很能夠理解的樣子:“哎呀!果然醫生你也是喜歡孩子的人!我也是呢,當初知道自己負責這棟樓的時候我開心了好久!”

電梯發出“叮”的一聲輕響,護士連忙轉身:“醫生們,我們到啦!”

“我們這就走吧,讓我給他們好好介紹新醫生。”護士非常激動的樣子,臉上堆滿了笑意,“別讓孩子們等急了。”

緊接著大門開啟,護士扭動著她纖穠合度的身子快步走出了電梯:“寶貝們!我來了!瞧瞧我給你們帶來了什——”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從天花板上突然就落下數只削尖的鋼管,鋼管從護士的頭顱上方穿過,將她戳成了一個篩子。

“啊!!!——”孫建平立刻發出了慘烈的尖叫,這一回不止是他,還有一個男人同樣失聲驚呼。

而楚恆的動作更快,在鋼管剛落下的那一刻他就疾步後退躲避飛濺的鮮血,此時更是從口袋裡抽出溼巾擦拭著濺到肌膚上的血跡。

“嘻嘻嘻嘻嘻嘻”

“她死啦!她死啦!”

孩童的笑聲伴隨著清脆的腳步聲在走廊中響起,楚恆皺了皺眉,看著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湊到電梯門前。

他們當中有男有女,全都穿著病號服,大的大約七八歲,小的則包括在地上爬的嬰兒。但無論歲數幾何,這些孩子們的臉上都帶著弧度一模一樣的快樂笑意。

他們湊到護士的屍體邊指指點點,似乎根本就不在乎電梯中的五名醫生,那個還包著尿布的嬰孩甚至直接張嘴咬在了護士的腿上。

明明是天使一樣的面孔,張開嘴卻露出了尖利慘白的利齒。

而就在這時,護士的“屍體”動了動。

紅紅白白的液體從她頭顱處的洞中漏下,她的身體當然也被鋼管扎穿了,但是這些足夠送人類上西天的傷勢對護士而言不痛不癢。

護士突然扭過了頭,將充血突出的雙眼對準了電梯中的醫生們!

“讓你們見笑了。”護士的喉嚨也已經被鋼管洞穿,但她此時仍然能發出聲音——就彷彿喉嚨不是她的發聲器官。

護士伸手,捏住了咬著她大腿的嬰兒:“孩子們就是淘氣!”

話音落下,護士捏爆了那個嬰兒的頭顱。

這一回,她臉上腥臭的液體終於不再只屬於自己。

“啊!——她沒死!——”那些孩子們發出詭異的叫聲,頓時如鳥獸一般散開。

楚恆聽到身後的人類發出因為恐怖而支離破碎的聲音,他看著電梯外甩著滿手肉碎的護士,問道:“你這樣,不會把小病人們弄哭嗎?”

護士一臉哂笑,雙手托起了嬰兒的屍骸:“怎麼可能啊?你看!寶寶沒有哭呢!”

那一團模糊的血肉盤在她手上——已經死了的小病人,當然就不會哭了。

楚恆:“……”

楚恆:“它死了。”

護士像是被驚醒了一樣,再次低頭看著手中的屍體,一臉做作誇張的震驚:“天吶!寶寶死了!”

“哎呀我們還沒來得及救他他就死了!送到急救大樓也來不及了!真可憐吶……”護士這麼感嘆著,突然低頭咬了一口嬰兒的血肉,細細地咀嚼起來。但是她的喉嚨已經被扎穿了,於是護士也只能遺憾地任由肉糜漏出。

接二連三的驚悚畫面衝擊著人們的腦海,護士一一拔出了身上的鋼管,嫋嫋婷婷起身,恍若無事一般對醫生們道:“走吧,我們去病房。”

那嬰兒的骨血肉就這樣在電梯門口攤成一灘,楚恆毫不猶豫跨過了這一攤肉泥,緊緊跟上護士的步伐。

楚恆能克服內心的厭惡,但其他人並不能夠做到他這樣冷靜,孫建平已經死死貼著電梯壁不敢動彈了,他抓著鄭金龍的袖子:“鄭哥!鄭哥我不要走這裡!我們去樓下走樓梯上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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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金龍哪裡想管他?他原本也沒猜到這麼一個好歹成年了的大學生能膽小成這樣。

下樓走樓梯?誰知道樓梯裡是什麼鬼樣子?沒準那些鬼娃娃在樓梯裡掛滿鋼管!

這個時候就要跟著那姓楚的,那姓楚的明顯就很有經驗,就算他失手了也能給其他人示警。

但是這個拖油瓶現在還不是時候扔……鄭金龍只能感慨幸虧自己過了幾次鬼蜮,和普通的中年男人比起來更有一把子力氣,他架著癱軟的孫建平硬是把他拖出了電梯。

血肉沾染在孫建平的鞋子褲子上,讓他劇烈掙扎起來。

“啊!救命啊!救命啊!!”

鄭金龍差點要架不住他:“小孫你別動了!這不會死人的!你冷靜!”

但是孫建平情緒都快要崩潰了,哪裡還聽他的勸?

“安靜!”楚恆突然轉身,他的聲音並不大,但就是能讓慌亂的孫建平不敢動。

楚恆:“好好工作,這樣才不會被解僱,明白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這個世界其實是一個講述醫患關係的溫馨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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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麼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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