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當然有!”

被年年的問話驚醒,弗恩連連點頭,哆嗦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小把幹葉子,雙手托起送到年年面前,十根手指微蜷,像是攏著一汪水。

“給我/幹嘛?給他上藥啊!”年年從昏迷的太子身側退開,明顯不打算伸手。

“啊?”弗恩愣住,瞪著年年,“我、我來?”

“喂喂喂,我可是把救駕的功勞讓給你了,”年年打了個哈欠,“我累了,你看著辦吧。”

說完,她伸了個懶腰,對一旁的杜爾西內婭眨眨眼,兩三步蹦到祁有楓懷裡,掛在他脖子上亂蹭。

呼啦。

圍過來看熱鬧的矮人立刻為祁有楓讓出一個五米見方的空地,看得年年十分不明就裡。

“你這是攜帶了什麼病毒嗎?”年年戳戳他的臉,上上下下地聞了一遍,好奇地道,“還是你被大家嫌棄了?”

“你不嫌棄就行了。”

祁有楓伸手一攬,年年順勢轉身,與他一起爬上了那塊孤零零的巨石,並肩坐好,遠遠地看起了熱鬧。

弗恩糾結了一會兒,終於還是被皇太子微弱的呼吸所迫,一手虛虛握著插入胸膛的木箭箭桿,另一只手緊緊捏著片藥葉子,比劃了幾下,試圖用深呼吸控制雙手的顫抖。

杜爾西內婭準備好一塊乾淨的棉布,隨時可以捂到傷口上止血,見弗恩遲遲沒有動作,拿眼盯住了那片藥葉子,估算著那片薄薄的幹葉子能不能經受住她的搶奪。

其他矮人也想幫忙,卻無從下手,只好按住了皇太子的四肢,怕他亂動,更怕手抖的弗恩鎮長把那箭再捅深幾寸。

“我十分懷疑弗恩是不是想等那位尊貴的太子殿下死了再療傷。”

祁有楓抬手抹過雙眼,奇異的光亮從瞳孔裡消失,指尖落在了太陽穴上。

雖然頭頂多了個大洞,但缺少人造光源的地下深處依然無比昏暗,沒有矮人族那般天生的夜視能力,祁有楓的新技能「心眼」連續開啟了好幾天,對脆弱又複雜的視神經來說,實在是超負荷運轉。

年年向後挪了挪,拉過祁有楓,讓他躺在自己大腿上,為他輕輕按揉太陽穴。

雖然這種舉動的心理安慰作用遠大於實際效果,祁有楓依然覺得無比的放鬆和滿足,周圍經日不散的土腥味彷彿摻雜了醉人的馨香,硬邦邦的巨石也變得熨貼滾燙。

年年低頭看看閉眼享受的祁有楓,笑道:“你這可算是無聲的譴責?”

她最近好像是有點冷落這個男人了。

祁有楓拉著她的手放在唇邊:“我很欣慰你有這種自覺。”

年年有些心虛,認真地道:“放心,如今忙完了閒事,我不就第一時間來臨幸了嗎?”

祁有楓掀了掀眼皮。

“嘶,疼~”

年年誇張地縮回手,看著那個淺淺的牙印,正色道:“你是不是有虎牙?”

“我以為你早就知道,我可不像你,只會咬人肩膀。”祁有楓睜開眼,視線下移,“我一般,都咬你能看見的地方。”

年年臉一紅,沒好氣地去扯他的嘴,這次是真有點羞惱,下手也重了些,尤其是看到祁有楓那悶笑的樣子時。

痛苦的尖叫聲隨之響起。

年年和祁有楓一齊轉頭去看,找到了拿著箭的弗恩,鮮血從箭頭滴落,落在了他腳邊那個矮人的衣袍上。

按住皇太子手腳的矮人們派上了用場,弗恩拔箭的動作不太利落,胸口的劇痛喚醒了昏迷的矮人太子,讓負責止血的杜爾西內婭急得滿頭大汗。

藥葉子最終還是被勇敢的杜爾西內婭接手,剛問清了用法,就立刻命令弗恩拔箭,免得拖下去錯失了良機。

“這要是被弗恩弄死了,可就有意思了。”祁有楓收回目光,覺得有點可惜。

“那傷只是看著兇險,最多流點血,不致命。”年年自信地道。

“我相信,畢竟是被雙胞胎開膛破肚硬塞進去的手藝。”祁有楓瞭然地道。

當初為了讓不能殺人的年年應對角鬥場的亂戰,聖誕小丑傭兵團的成員可是連夜給她惡補了人體知識,尤其是如何製造各種不致命傷。

不過——

“用箭,明顯了點吧?”

“放心,我有準備。”

弗恩和杜爾西內婭都不會懷疑年年,因為他們知道,年年若是出手,皇太子不可能還活著。

而甦醒的皇太子更是將僅有的那一絲絲懷疑都給抹消了:

“那位精靈大人呢?多虧她救了我,又幫我擋下了更多的攻擊,我才能撐到現在。”

若非她出手相救,自己恐怕就被射成篩子了,哪裡有機會逃過一劫。

“在下弗恩,是斯坦因的鎮長,您說的那位精靈大人在——”

“她把你一路背回來的,她又不懂處理傷口,我們就勸她先去休息了。”杜爾西內婭利落地接過話。

“那就不要麻煩她了,”矮人太子虛弱地笑道,感激地看著眼前的兩人,“也謝謝兩位的勇敢和辛苦,救了我的命。”

“太子殿下,您不記得我了嗎?”弗恩捧著杯子,將稀有的清水送到他嘴邊,“三年前在王都的時候,我還去宮中聆聽過您的教誨。”

太子魯道夫(Rudolf)擺擺手,苦笑道:

“什麼教誨,什麼太子殿下,我現在可是自身難保了。”

弗恩有些消沉,很快就又提起了精神,鄭重地道:

“太子殿下,您不用氣餒,矮人王國依然有很多人願意追隨您。”

魯道夫微微嘆氣,疲憊地閉上眼睛,弗恩見狀也不再多言,轉身安排人動手做個擔架。

稍微懂些機械制造手藝的矮人都被圈在了瑟堡內城,眼前這些屠夫、制皮匠和紡織工也就只能盡力做一個舒服些的擔架了。

杜爾西內婭又檢查了一下太子魯道夫的傷口,起身叮囑孩子們不要來打擾,想了想,向年年二人所在的巨石走來。

“Cy,你接下來是不是要離開矮人王國了?”站在巨石下,杜爾西內婭仰著脖子問道。

年年拍拍祁有楓的肩膀,見這人紋絲未動,只好坐在原地看著底下的杜爾西內婭,抱歉地笑笑:

“嗯,我們要去厄舍城了。”

“那個,”杜爾西內婭不好意思地說道,“那你們能不能在厄舍城等我?我把這些矮人護送到安全的地方就去找你們。”

“當然可以,我的任務不急,你先忙,我們剛好在厄舍城轉轉。”年年毫不意外,點頭應了。

“你放心,不會花太久的,我主要是擔心這些當慣了奴隸的矮人會繼續受到欺壓。”杜爾西內婭嘆道。

此前祁有楓的殺字訣為何如此有效,現在弗恩又為何能這麼迅速地成為領導,而這些矮人就預設了要跟著弗恩走,不正是因為這些矮人習慣了被人驅使?就像三十七號死去的同伴那樣,只會逆來順受,若不能用飼料餵飽,那就用屠刀恐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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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輕笑道:“你不必擔心,他們總歸是需要吃飯喝水的動物,再怎麼逆來順受也是有極限的。”

“嗯?”這話聽起來有些苛刻,杜爾西內婭不解地看向她。

年年垂下眼簾:“祝他們武運昌隆。”

隨著她的腳步抵達王都的,還有空中堡壘般的瑟島和矮人族資源枯竭的訊息。

矮人王一邊對洩漏機密的紅寶石大公恨得牙癢癢,一邊對紅寶石大公夫人提供的合作條件興味盎然,加之向來反對發動戰爭的太子身受重傷後失蹤,他樂得將這個不孝子忘在腦後,也不再掩飾自己的意圖,把徵兵令發往了王國的各個角落。

徵兵令進一步驗證了資源枯竭這則流言的準確性,忽然間就要面對世界末日的矮人們頓時驚慌失措,死命守著自己的財產,瞬間解鎖了囤積物資的習性。

瑟堡的這些倖存者們想要在這沸騰的世界裡獲得最終的安定,要麼砍下其他人伸來掠奪的手,要麼讓自己長出手去掠奪旁人。

再無......他法。

......

杜爾西內婭似乎明白了年年未盡的話,安靜地離開後,便開始背靠著小雪花發呆。

“那個太子,是個什麼樣的人?”祁有楓懶懶地開口問道。

“好人,王國裡的歪瓜裂棗,成天宣揚人人平等按需分配。”年年捏住了他的鼻子——還是這個人瞭解自己。

“很有前途,我等著看他的星星之火。”

祁有楓突然抓住年年的手,睜開眼,皺起眉:“我們好像忘記了一個人。”

“嗯?”

年年一怔,與他同時脫口而出:“阿爾伯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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