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士大姐姐,這個給你。”

杜爾西內婭接過那顆小拇指指甲大小的紅色寶石,笑著摸摸小女孩的頭,小雪花也垂下頭蹭了蹭那個髒兮兮的笑臉。

小女孩抱著獨角獸潔白的脖子咯咯直笑,還得意地看著自己的玩伴們吸了吸鼻子。

杜爾西內婭向著那些矮人族的孩子們招招手,衣衫襤褸的男孩女孩互相看看,歡呼一聲,圍到騎士姐姐和她的漂亮大馬身邊,豔羨地看著抱住大馬脖子不撒手的搗蛋鬼,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小雪花溫順地曲腿跪在地上,滿地的碎石無法傷它分毫,飛揚的塵土就像是長了眼睛,紛紛避開它的身體,也避開了它身邊的孩子們。

杜爾西內婭輕輕地摸著小雪花的頭,目光從這些無憂無慮的孩子們身上移開,落在了那些忙碌的矮人身上。

裝備了機械臂的衛兵搬起巨石,壓力閥哧哧地冒著白煙,隨著他們的呼喝聲飄向破碎的天頂;

衣帽巷和織造場的矮人姑娘們從廢墟裡收集了不少布料織物,正在按類分揀,扯破最柔軟的那幾種給傷員包紮;

制皮匠在按照姑娘們的要求裁剪著皮革,為即將到來的長途跋涉做準備;

餘下的矮人們或是貓著腰尋找能用的雜物,或是鬼鬼祟祟地歸攏著找到的些許吃食,或是鑽進巨石之間的縫隙裡,呼喊著親人的名字。

從最初的驚慌、茫然、怯懦和絕望到如今的生機猶存,已經過去了好幾天。

天穹破了一個大洞,原本的人造光源也已熄滅,漆黑的地下深處迎來了五次真正的日出,很快就將是第六次。

“尊敬的杜爾西內婭騎士,”三十七號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轉過頭,“大家實在找不到更多有用的東西了,我們是不是該準備走了?”

杜爾西內婭點頭:“嗯,弗恩鎮長怎麼說?”

“他說要等傷員們再恢復幾天,不然上路了也會很麻煩。”

三十七號望向在遠處指揮衛兵清理巨石的弗恩,滿心滿眼都是感激和尊敬。

就是這個人,在大家剛剛爬出礦井、面對這如用末日地獄一般的場景悲痛絕望的時候,堅毅地站了出來,用他那沉穩的聲音鼓勵他們,安撫他們,還給他們提供了新生活的希望。

杜爾西內婭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飄了飄,但也不好說太多,只是繼續點頭:

“那就聽他的吧,畢竟他有領導經驗,我只是個普通人,很多事都不太懂。”

三十七號不贊同地搖頭:

“若非騎士大人的及時預警,現在不可能會有這麼多人活下來。”

“我只是個傳聲筒,發現異常的是那位精靈小姐姐,而在那時臨危不亂又想到利用礦井避難的人,是你呀。”杜爾西內婭笑道。

三十七號靦腆地低下頭,臉頰有些紅:

“我也是誤打誤撞,我只是個礦工,只對礦井熟悉一點而已。”

“那、那我就先去忙了,天、天色還早,還請大人好好休息!”

看著倉皇逃走的三十七號,杜爾西內婭看看頭頂泛白的天空,不由失笑。

“騎士姐姐,騎士姐姐,你看你看,我也找到了一塊漂亮石頭!”

稚嫩的小手裡躺著一小片薄薄的寶石碎片,像是掌心裡的一滴晨露。

“真厲害,來,給你獎勵。”杜爾西內婭用一塊糖換來了寶石碎片,鄭重地將其收進了一個小布包裡。

獻寶的小男孩欣喜地跑了,不多時又鑽到了礦井裡,打算再找些漂亮石頭給騎士姐姐。

這瑟堡的礦區雖然已經枯竭,但還能找到一點礦石的殘渣,便被杜爾西內婭組織成了孩子們的尋寶遊戲,免得他們去給忙碌的大人添亂,這清理過的礦井也更安全。

杜爾西內婭安撫好被孩子們當作滑梯的小雪花,伸著懶腰腳步一轉,找到了獨自一人坐在某塊巨石上的祁有楓。

祁有楓如同自帶了一個排異磁場,不管是天真活潑的孩子們,還是老實勤懇的大人們,抑或是那些衛兵和令人尊敬的弗恩鎮長,都自覺將他所在的位置劃為了禁地,堅決不進入其身週五米之內。

此前他們組織瑟堡郊區居民避難時,自然遇到了很多困難,尤其是當鬧事的礦工、平亂的衛兵和自衛的平民都亂成一團的時候。

在嘗試了三方調解、振臂一呼和聲嘶力竭等各種方法之後,祁有楓不耐煩地採取了最有效的手段:

殺。

砍瓜切菜般剁下十幾顆人頭之後,終於有人聽他們說話了。

而此後那些疑慮的、抱怨的、憤恨的聲音也都被這個人利落地切除了,三十七號站出來說服礦工同胞幫忙,一起幫助大家到舊礦井避難,總算是救下了一部分無辜的矮人。

再後來,弗恩突然亮相,一些刺耳的抗議也被這傢伙給嚇退了,都讓杜爾西內婭懷疑這人是不是砍頭砍出習慣了。

也正是因為這人出手的狠戾,才有了如今這個畏之如惡鬼的局面。

不過,杜爾西內婭估計,這傢伙應該還樂得清靜,這樣就可以專心等他的美人回來了。

年年說,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見到安然無恙的祁有楓等人之後,她很快就一個人離開了,這一走就是五六天,也不知道跑哪兒玩去了。

杜爾西內婭不知道年年去了哪裡,祁有楓卻知道。

年年對他是不會隱瞞的,怕他擔心,怕他等得心急,還留了個題目供他消遣。

祁有楓看著擺在面前地上的三塊石頭,用手指撥弄來撥弄去,替年年計算著歸程。

作業題已經解出來了,年年也該回來了。

年年留下的三塊石頭,代表了飛離的瑟堡——現在或許該叫瑟島——上的三方:

紅寶石大公,瑟島的實際掌控者;

紅寶石大公夫人,背靠矮人王,三個女兒被丈夫所殺,還剩下一個幼子;

派索的傭兵團,即將成為瑟島的常駐武力。

年年的題目便是,這三方能湊成幾對合作,又能湊成幾對敵人。

祁有楓曾經聽年年提及過,她想加速矮人王國的陣營分/裂,而被她勸服後飛往人族領地的瑟島,就是打響矮人族對外侵略戰爭的第一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

正好矮人王也有發動戰爭的意願,紅寶石大公夫人所搭建的橋樑便成了一條堅固的利益紐帶。

只是,派索那幫人是怎麼回事?若說他們是自願留下當先鋒隊和空降兵,那紅寶石大公一家就當真毫無芥蒂了?

祁有楓左思右想,還是找年年問來了標準答案。

當時在盧比宮的禮堂裡,年年確實是對那三個女兒的遭遇袖手旁觀了。

紅寶石大公夫人的心性又超出了她的預期,當時或許情急沒有發現,但稍後有很多時間讓這位母親細細回想當時的點點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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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難說,紅寶石大公夫人會不會恨上她,給她找麻煩。

而年年也不清楚他們夫妻間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厚,無法預估這兩位會不會冰釋前嫌攜手並進,將瑟島經營得密不透風。

所以,年年做了些小動作,短暫遮蔽了瑟島的復活規則,讓派索等人無路可退,又經由崔斯坦道出了矮人族資源殆盡和侵略戰爭的事情,果然引起了派索的興趣,讓他自願去分一杯羹。

崔斯坦還告訴他,飛翔的瑟島只能由紅寶石家族操控,而紅寶石大公唯一一個孩子,還小。

派索會不會對那個幼兒動手腳?大公夫人會不會怨恨接受傭兵投誠的丈夫?紅寶石大公會不會信任派索這些傭兵?拉索的工匠技術、派索的頭腦和玩家的訊息人脈又會不會給戰爭帶來什麼變數?

這三方會成為糾纏不清的線團,可以出現很多種有趣的組合和拆分,帶來更多的有趣的未知。

祁有楓不得不承認,年年搗亂的本事當著不小,偏偏她的玩鬧是不理會後果的,更不可能在謝幕時幫忙收場。

大部分人制定計劃,是為了掌控,而年年的計劃,就是讓事態脫離任何人的掌握,包括她自己。

說起來,這丫頭也該到了吧?

祁有楓把那三塊石頭捏在手裡,抬起頭,剛好捕捉到那個搖搖晃晃地飛到人群中的身影,不由輕輕一笑,站起身跳下巨石,去看今日又要演什麼好戲。

當年年把背上那個奄奄一息的矮人放在地上時,圍過來的弗恩嘴裡爆發出一聲尖銳的驚呼,像是被閹割了的老鼠:

“太子殿下!”

這穿著紫色緞袍、戴著寶石冠的年輕人就是他們的皇太子??

可是......

大家看看插在太子殿下胸口的那支箭,又看看他微弱到近乎消失的呼吸,默默地低下了頭。

“我到王都送信,回來時撞見他昏迷在王都城門外,好像還有人在搜捕他,我就把他帶回來了。”

年年嘆道,看向弗恩:

“之前在斯坦因的時候,那小女孩給你的傷藥還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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