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人王國,瑟堡內城。

崔斯坦覺得自己實在是有些倒黴。

只不過看著頭頂那個被撞開了一個大洞的天穹,看著巨大的岩石一塊塊砸到薄薄的防禦罩上,再看著這些直升機大小的巨石順著圓拱形的防禦罩滑向飛島的邊緣,落入看不見的深淵,他又覺得,自己應該還算是幸運的。

被困在飛島上,總比在飛島下被砸死要強。

儘管在飛島徐徐上升的過程中早有心理準備,但當這個無故昇天的飛島確切地撞到那個厚厚的岩石天頂時,崔斯坦還是選擇了最忠實的身體反應:

抱住腦袋,趴在地上。

預想之中的巨震並沒有到來,防禦罩在觸及岩石的一瞬間泛起了層層漣漪,將衝擊力巧妙地化解開來,又迴盪於頂端一點,將天穹鑽出了一個大洞。

可惜這麼一個大洞還不夠。

瑟堡本就位於地平線下幾百米的地底深處,頭頂還有連綿的丘陵,想看到蓋亞大陸的藍天白雲,可不是這麼一個縱深不過十幾米的大洞就足夠的。

崔斯坦滿心想著,這麼一個超級進化的飛島,總該配備些強大的武器,比如魔法炮魔法光束之類的,直接轟出一條通天之路。

可惜,他想錯了。

飛島緩緩下降些許,又無比勇猛地向上一頂,在原有的那個窟窿裡再開出了一個大洞。

崔斯坦一骨碌爬起來,想了想,選擇了自殺。

誰知道這飛島是個什麼情況,與其在這裡心驚膽戰地看著它頂破頭,還不如乾脆跑路,最多不過損失點等級經驗。

可惜,他也想錯了。

一咬牙抹了脖子,在溫暖的白光中閉上眼睛,再睜眼,已經回到了一間熟悉的旅館房間,扒在視窗向外一探頭,很好,還在飛昇的道路上。

崔斯坦在暫住的旅館裡轉了轉,除了一扇扇緊閉的房門,就只找到縮在牆角瑟瑟發抖的老闆一家。

祁有楓呢?杜爾西內婭呢?還有那個被救回來的礦工三十七號呢?

崔斯坦坐在柔軟的床上,抱著膝蓋,暫且忘記自己所處的環境,安靜地梳理著這一晚的遭遇。

他聽從年年的安排,去盧比宮的宴會接近派索等人,以便稍後的進一步接觸,但是派索當場發難毒殺了在場的賓客,逼迫脅迫紅寶石大公交出了手杖。

到這裡,應該就是派索一帆風順了。

誰知道精靈弓手Cy會在這個時候出現,莫名橫生一段插曲,依然將手杖交到了派索手上,而後便是那三個行為瘋癲的NPC跑去被自己的父親殺死,紅寶石大公掙脫束縛後不知道躲到了哪裡,再就是突然間的地動山搖。

他一直混在派索的傭兵團那堆人裡,並沒有出來與Cy交談,也沒有過眼神交流,只是從眾如流地跑來跑去,後來又打算聽從派索的建議,撿點寶貝帶走。

這搶劫財物的集體活動,他這個外人再混下去就容易捱揍了,所以崔斯坦在離開禮堂之後就找了個空隙,獨自跑進了某條無人的街道。

也正是如此,當派索的傭兵團成員紛紛被緊閉的門窗關起來的時候,他只不過是被突然化身腳鐐的路邊鐵欄給鎖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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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斯坦警惕地看看四周,總覺得床頭、桌腳和檯燈都很危險,但想到這旅館也被封成了進出不得的密閉空間,松了口氣,舒暢地伸個懶腰,走到窗邊看天。

咦?

原來這飛島還是有武器配備的啊,那就可以安心等著看星星了,嘖,這幾十門魔法激光炮,好帥!這要是能親手擺弄一下可就太爽了!

暫時沒有了粉身碎骨的擔憂,崔斯坦又撿起了剛才的疑問。

祁有楓那些人到底去哪兒了?那個樣貌行事都怪里怪氣的Cy,現在又在做什麼?

大概是剛才那一下死亡體驗的衝擊還未消散,也可能是身處飛島潛意識惴惴不安,崔斯坦的注意力在這兩個問題上凝聚了又散開,最終落在了自己的何去何從上。

或許是那層防禦罩的緣故,他暫時被困在了島上,可這防禦罩什麼時候撤下,撤下以後是不是就能離開,如何離開,也都還是未知數。

咚咚咚。

“原來你在這裡啊,找了你半天。”

崔斯坦悚然一驚,蹬蹬倒退兩步,而那張突然出現在視窗的笑臉已經翻進了視窗,動作輕柔得如同鬼魅。

......

在瑟堡內城出現第一次震動的時候,派索就緊急傳信讓城內的傭兵團成員自殺離城。

奈何,還是晚了一步。

看著陸陸續續被送回城中臨時落腳點的兄弟們,派索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的玩家們更是手忙腳亂,有些乾脆又捅了自己一刀,有些捅了別人一刀。

幾個呼吸之後,派索整理好心情,抬眼,皺眉,喝道:

“吵什麼吵,一個封閉結界而已,等這破東西飛出去,我們自然就能離開了。”

這話斬釘截鐵,聽得大家都有些慚愧,只覺得自己沒見識太浮躁。

“哥,那我們現在做什麼?”

拉索見不少人都在用眼神戳他,很不自在地撓了撓頭。

“先在這裡等等,這城裡還有不少居民,控制飛島的人恐怕也不是想得到一個死氣沉沉的鐵塊機器,總會恢復正常的。”

派索懶洋洋地尋了地方坐下,從儲物水晶裡摸出水煙瓶——自從有玩家把這個東西復原在了遊戲裡,他這個本沒有煙癮的人也多了個小嗜好。

只是看著這個東西,他就想到了另一位矮人玩家克拉夫特,既而想到了聖誕小丑傭兵團,又想到了在這城中遇見的那一位“聖誕小丑”。

派索吐出一口辛辣的煙氣,決定稍後去紅寶石大公的府邸看看,或許能有點新發現。

吞雲吐霧間,派素也將其他人的猜測、驚呼和抱怨聽在了耳中,微微嘆氣。

這瑟堡要飛到哪兒,他不關心,他只關心自己這個傭兵團和傭兵團的成員能不能得到好處。

本想搶點東西彌補損失的,結果現在卻要面臨被“守屍”的困境。

派素眉頭緊蹙。這個無法離開瑟島的設定,真的是合理的特殊情況嗎?

“老大,我們好像快出去了。”圍在窗邊的玩家驚喜地嚷道。

“我看看我看看,”更多人擠了過去,把最下面的那個玩家壓得嗷嗷直叫,“真的誒,能看到月亮了。”

“那,哥,我們等會兒再自殺一次?”坐在他旁邊鼓搗零件的拉索小聲問道。

“不急,這麼奇異的飛島景色,總要參觀一下。”派索抬了抬眼皮,半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嗯,”拉索低下頭,片刻後又抬了起來,“那我們離開這裡後還要繼續留在矮人王國裡嗎?”

一團煙氣被派索含在嘴裡,半晌後才吐出:

“你說,這瑟堡周邊的礦井,是真的都被挖空了嗎?”

“應該是吧,把整座內城改造成一體的飛行器,所需的金屬礦石和魔法水晶肯定難以計數,瑟堡周邊的礦藏估計都被消耗在這裡了。”拉索認真地分析道。

“可惜,沒能把這瑟堡拿下,不然的話......”派索眼中劃過一絲遺憾和激動。

“要操控這個飛行器估計還會有些限制,總不能,”拉索摸摸鼻子,偷眼看向自己的大哥,“總不能白白便宜了別人。”

“要是早知道會是這麼厲害的秘密,我才不會浪費時間去謀算。”派索嘆道。

隨隨便便一座城,奪起來自然容易,但這麼一個耗費無數資源和時間建造的飛城,可不是他倉促間就能佔領下來的。

“要不我們向東方探索?現在華夏區和蓋亞大陸連通,翻過雪山就到了。”拉索提議道。

“你是打算讓大家爬山還是打洞?”派索對這個提議不怎麼感興趣。

玩家們申請加入他的傭兵團,是為了玩遊戲方便,為了更好的遊戲體驗,可不是為了給人打工當勞動力。

若是他振臂一呼就能讓這千百名玩家衝進茫茫雪山玩極限挑戰,那還不如讓大家衝到矮人王宮去弒君搶國庫。

要不,接下來去王都碰碰運氣?好像聽說,這矮人王和自家太子有些不合來著?

“誒?那個人是不是之前混在咱們這裡的?”

“是啊,好像叫......崔斯坦?”

“我們是不是也能出去了?”

“等等等等!他身邊那個人,是不是紅寶石大公?!”

派索翻身坐起,撥開圍在一起的玩家,站在窗邊向下望去。

像是察覺到了派索的注視,崔斯坦轉了轉頭,找到了這個擠滿觀眾的視窗,匆匆一瞥後,繼續向盧比宮走去。

片刻後,派索的通訊水晶亮起,白光閃入,凝結成短短幾行文字。

文字雖短,信息量卻很大,派索來回看了幾遍,才將目光從通訊水晶上移開,望向了不遠處那座華麗尊貴的盧比宮。

“哥?”拉索拍拍他的後背,將難得走神的大哥叫醒。

“嗯,”派索轉身,看向自家傭兵團的成員,“我們離開這裡,去盧比宮。”

“要再去收拾那個大公嗎?”有人疑問。

派索搖頭,笑道:“我們去投誠。”

......

原本瑟堡內城所在的地方,只留下了一個大坑。

這坑很大,但不深,因為破碎的天頂已經快把它填滿了。

年年落在一塊大石的一角,透過頭頂的孔洞欣賞了一會兒星光,靈活地躲避著淅淅瀝瀝如雨落下的碎石沙土,腳尖輕點,飄向了位於南側的礦區。

目之所及,已經看不出城鎮的存在,盡是一塊塊嶙峋巨石,偶爾有些暗紅色的血跡溜進年年的目光,又被她掃落進紛紛揚揚的塵土裡。

到了礦區,年年犯了難,實在不知道該挪動哪塊巨石去尋找到此避難的祁有楓等人。

在得知城外的動/亂時,年年就和祁有楓等人分作兩路,她一個人留在內城看熱鬧,杜爾西內婭帶著三十七號出城,祁有楓則會劫走那位熟人弗恩。

當年年的示警抵達祁有楓和杜爾西內婭的手裡時,三十七號對礦區礦井的熟悉就成了他們的護身符。

而以年年對杜爾西內婭的瞭解,那些被清理出來的廢棄礦井中,應該還躲藏著更多無辜的礦工、平民乃至衛兵。

畢竟她也是很努力地幫忙爭取了時間,跟忙碌的紅寶石大公閒聊了些往事和新聞,又無辜地亂按了些開關。

不過最後竟然幫大公找到了魔法炮的控制方法,這倒是讓她有些鬱悶,總覺得當時收穫的那聲感激實在是惡意滿滿。

好在接下來的談話和合作都是很愉快的,年年十分滿意。

“Cy!”

“年年!”

年年剛一轉身,就撞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放鬆地將手臂環過他的脖子,將自己掛在了他身上。

“沒事沒事,我沒事。”

年年隨手把抓在手裡的畫軸扔給撅著嘴的杜爾西內婭,掃過她身後像是地鼠一般從巨石堆裡鑽出的矮人,親暱地在祁有楓的臉頰上蹭了蹭。

祁有楓手臂一緊,略略鬆開她,無奈笑道:“這次玩的是不是有點大?”

年年立刻叫屈:“別誣陷我,又不是我讓瑟堡飛上天的。”

“但是我想,你應該能讓它飛不起來。”祁有楓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年年嗔怒去咬,叼住了他的指尖。

年年磨了磨牙,才搖頭晃腦地道:“助人飛昇,勝造七級浮屠。”

“聽你這麼說,少林寺的大師們可是會哭的。”祁有楓吐槽。

“無所謂,反正我也不受他們歡迎。”

年年擺擺手,看向對著畫軸發呆的杜爾西內婭,眸光流轉,調笑道:

“尊敬的騎士小姐,怎麼看到美女圖還走不動路了?”

杜爾西內婭不過是好奇,而且年年扔畫的動作也實在太過隨意,根本不像是對待稀奇珍寶的態度,她才自作主張地開啟來看了看。

一個很漂亮的精靈女人,正伏在一頭跪臥在地的獨角獸背上,雙目緊閉,嘴角微勾,像是在享受一個甜蜜的美夢。

這畫中人確實很美,但是——

“這、這個人,不是,那女人竟然是個精靈?我在聖堂教會的主教祈禱室裡見過她!”

“真的?”

年年驚喜地跳出祁有楓的懷抱,假裝沒看到這人戲謔的目光,緊緊抓住杜爾西內婭的手臂:

“什麼時候具體在哪裡?我有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任務要去找她,你能帶我去嗎?”

這張她從紅寶石大公手裡得到的,正是精靈族族長的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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