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仙成鬧了個灰頭土臉,隨行的龍騎衛忍俊不禁,紛紛別過頭去,生怕被城主看到眼中,就連李人傑也是滿臉通紅。

經此一鬧,李仙成也收起了嘴臉。城頭上只有趙、蕭、李三人,戲演地也差不多了。

“你便是趙攔江?“

“正是。”

李仙成上下打量著他,此子身形魁梧,氣勢不凡,站在那裡如一把利刃般,一看就是難纏的對手,他決定不再虛與委蛇,開門見山道,“你不遠萬里,送李老城主的骨灰和金刀返鄉,說吧,想要從這裡得到什麼?”

趙攔江默然不語。

他得了金刀傳承,護送李秋衣落葉歸根,只是為了一個承諾,並未夾雜任何其他要求。

李仙成見他不說話,“人忙碌一生,終究所為名利二字。”他從懷中取出一張銀票,“這裡三十萬兩,只要你點頭,這些錢便是你的。”

趙攔江抬頭望著他,神情漠然。

不光是趙攔江,就連一旁的蕭金衍、李傾城,也皺起了眉頭。這一路西來,他們經歷了無數險阻,大小無數戰,不過是為了兌現對李秋衣的承諾,到頭來,李仙成竟想著用一張銀票將他打發了,就連視財如命的蕭金衍,也覺得是一種羞辱。

“若不要錢,我府上有隱陽十二釵,可比金陵十二釵,環肥燕瘦,個個都是貌美如花的女子,你若點頭,一併送你。”

趙攔江淡淡問,“條件呢?”

李仙成冷冷道,“你送老城主回家,我們隱陽承你的人情,但你終究是外鄉人,拿了錢和女人,交出老城主的骨灰和金刀刀法,滾出隱陽城。我們隱陽城,不歡迎你!”

趙攔江哈哈大笑,“若我不答應呢?”

李仙成一擺手,身後眾人紛紛退去,他長身而起,持刀在手,道,“那我只好領教一下,究竟是你的刀快,還是我的刀硬。”

李仙成的刀名曰斷城,雖不比金刀,在百刀譜上排名前五,也是削鐵如泥的利刃,更何況,他已經入通象二十年,雖然未觸及天道,卻也是金刀、狂刀殞沒之後,天下最頂尖的刀道高手。

“拔刀吧,看在老城主面上,我留你全屍。”

斷城抽出剎那,天地之間真元異動,先前還炎熱如火,此刻竟颳起一陣陰冷的風。蕭金衍、李傾城向前兩步,準備與之並肩作戰。

趙攔江擺手道,“今日,我便以金刀之道,領教一下李城主的刀法。”

說罷,金刀脫鞘而出,一道金光籠罩於刀身之上,異常耀眼。金刀在手,整個隱陽城,如一隻甦醒的巨獸,大地似乎輕微抖動了一下。

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坊,各有一口老井,自隱陽城建立之日起,便已存在,供應著整個隱陽城的用水,此刻,四口老井之中,井水竟溢了出來。

李仙成臉色驟變,他想起了當年的一個傳說。

一個僅存在城主之間口口相傳的傳說。

五百年前,七十二諸侯亂戰,書劍山橫空出世後,三國鼎立之勢漸成,隱陽城也面臨破城之局。

時大明太祖皇帝命令劉伯冷和姚之孝修京城,普天之下徵集能工巧匠,一名李姓匠人自告奮勇,替大明朝廷修建了這八臂哪吒城,建了驚神大陣,他一不要錢,二不要權,而唯一的要求,便要大明幫忙解決隱陽之困局。

這名李姓匠人,便是出自隱陽城,也就是隱陽李氏的先祖。

隱,潛也。

陽,龍也。

想到它,李仙成心中殺意更加堅定,決不能讓趙攔江留在隱陽城,甚至留在這個世間。他催動刀意,斷城刀緊緊鎖死了趙攔江的金刀。

蕭金衍、李傾城感受到對方刀意凌厲,如有千鈞,將二人迫得退了一步,更不必說在刀意正中的趙攔江了,兩人暗中運功,準備隨時出手相助。

刀光乍現。

斷城刀向趙攔江劈了過去。

趙攔江竟然連刀也舉不起來。

這便是境界之間的差距,一路西行,他曾與孫千古交過手,但也從未向此時這般狼狽,眼見即將斷城劈中自己,趙攔江心中震怒,一股不甘心自心頭升起,他怒吼一聲,強行運功,衝破刀意籠罩,抬金刀橫擋。

砰!

趙攔江向後飛出,人撞在城牆之上,幾塊巨石從城頭落下,惹來了一陣騷亂。

趙攔江口中吐出一口鮮血,渾身如散架一般。

李仙成目露猙獰之色,“這一刀,取你性命!”

說罷向前一步,斷城高舉,這一刀氣勢更甚之前一刀,轉瞬來到趙攔江額前,蕭金衍、李傾城見狀,連上前搶救,然而李仙成刀法太快,已是阻攔不及。

趙攔江眼見對方刀劈過來,心中一涼,難道今日喪命於此?

蕭金衍、李傾城叫了起來,“趙攔江!”

趙攔江暗嘆一聲,閉上了雙眼。

然而,這一刀並未劈下來。

趙攔江睜眼,卻見兩根手指,硬生生將斷城刀夾在了指間,絲毫前進不得。抬頭再看,手指的主人,正是自己日思夜想要殺之報仇之人。

宇文天祿。

宇文天祿輕輕一送,李仙成向後退出三四丈。

功虧一簣!

李仙成心中懊惱,只要再給一彈指,他的斷城刀便已將趙攔江分為兩段,眼前此人出現,出乎他的意料,他倒持斷城刀,拱手道,“隱陽城主李仙成,見過安國公宇文大都督。”

宇文天祿道:“欺負一個後生晚輩,李城主所為,有份啊。”

李仙成道,“此子與我隱陽城是敵非友,我與他之間非個人恩怨,還請大都督成全。”

他是隱陽城主,隱陽城名義上歸順大明,卻實行城主自治,大明朝廷不干預隱陽城內政,他擺出這份口吻,正是想讓宇文天祿不要插手。

宇文天祿笑道,“此人原是我徵西軍風字營遊擊將軍,後因犯事逃出軍營,軍籍仍未除,就算要追究,也理應由徵西軍處置,李城主意下如何?”

李仙成目露怒意,對於宇文天祿,他早有安排,此刻時機未到,暫且忍他一忍,於是道,“全憑大都督裁斷。”

宇文天祿道,“此子護送金刀王歸鄉,於隱陽有功,李城主莫要寒了全城百姓和白馬義從的心啊。”

李仙成收起斷城刀,“仙成不敢。”

宇文天祿連說了幾聲很好,又道,“三日後,金刀王發喪,他也是本官敬佩之人,到時,我與此子一同為金刀王扶靈,事了之後,我將他帶回徵西軍,以軍法處置。”

李仙成點頭稱是,許久見宇文天祿並未離去之意,只得告辭,帶眾人離去。

趙攔江抬頭看著宇文天祿。

這是他永遠無法忘記的一張臉,正是這張臉的主人,二十年前,親自下令官兵屠殺定州百姓,害得他家破人亡,若不是他與“胞弟”趙逸躲在枯井之中,恐怕此刻早已成為了刀下冤魂。

如今的定州,已是一座鬼城。

而此刻,正是這個人,將他從李仙成刀下救了下來。

他心情有些複雜,旋即一股復仇之焰,從胸中燃起,他握緊了手中金刀,暗中蓄力。宇文天祿聲音傳來,“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換作我是你,我會保留實力,待刀道大成之時,再來復仇。如今的你,不堪一擊。”

“不堪一擊!”

這四個字,如刀子一般戳在趙攔江心頭。宇文天祿的實力,他今日領教過,李仙成斷城刀全力一擊,他僅用兩根手指就破掉了,這份實力,自己再練十年,也未必是他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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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生出一股沮喪之意。

這些年來,復仇二字,是支撐他活下去的動力,他苦練刀法,又傳承了金刀、狂刀刀意,武功晉半步通象境,到頭來,被宇文天祿“不堪一擊”四個字,徹底擊碎了。

他向宇文天祿吼道,“為什麼!”

他在質問,當年宇文天祿為何屠殺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他在質問,為何宇文天祿會在今日出手相救,但宇文天祿沒有回答。

或者說,不屑於回答。

他雙手揹負,望著隱陽城,城內百姓川流不息,似乎對將要到來的大戰,毫無反應,道,“這是我第一次登上隱陽城頭,西陲邊城,能有這番盛景,難怪李秋衣傾盡生命,也要守護於此。只可惜……”

宇文天祿略微一頓,道:“不出數月,這座隱陽城,便會化作一片廢墟!”

趙攔江冷冷道,“就如當年,你在定州的所作所為?”

聽到定州二字,宇文天祿臉色陰沉,不過他乃高傲之人,事已發生,他不會辯駁,問蕭、趙、李三人道,“殺一人,救百人,你們殺或不殺?”

李傾城望著這位權傾天下之人,淡然道,“不殺。”

宇文天祿道:“愚人。”

蕭金衍搖了搖頭,“一人我要救,百人我也要救。”

宇文天祿道,“貪人。”

趙攔江卻沉默了。

宇文天祿見他不語,又道,“你雖不說,心中卻作出了選擇。我再問你,殺一你親人,救百人,殺或不殺?”

趙攔江依舊不回答。

宇文天祿繼續追問,“殺三萬人,而救天下人,你殺或不殺?”

趙攔江面露青筋,怒然道,“這不過是你藉口而已!”

宇文天祿長嘆一聲,“終究一日,你會懂的。”

說到此時,他向城南朱雀坊虛望了過去,二十年前,正是因為他的一個決定,讓他辜負了最心愛的女人,那個曾經天真爛漫的姑娘。

“早晚有一天,我會親手殺了你。”

宇文天祿一臉正容道,“我等著。不過,三日之後,金刀王的大喪之日,我希望能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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