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凡帶著一罈飲子上了城頭,“趙大哥、李大哥,隱陽城禁酒,我用蘆葦根和茯苓煮了些飲子,雖然比不得你們中原,卻也別有一番味道。”

隱陽盛產蘆葦,蘆葦根有去火之功用,配上茯苓,可做夏日飲品,味道偏苦,卻能生津,在隱陽當地頗受歡迎。中原飲子多以“二陳湯”為主,以陳皮及陳年半夏煮成,當然還富紳士族家還煮紫蘇飲子、水之湯等,尋常百姓喝不起。

蕭金衍見李不凡又換回了守門卒的衣服,奇道,“你怎得又穿這套衣服?”

說起此事,李不凡頗有怨言,“城主府對白馬義從擅自行動迎老城主回城之事不滿,幾個都統、老的白馬義從他動不得,只敢挑我們這些新來的動手,今天一早就還把我們遣返原職了。這白馬義從,就當了一日,又回來守城門了!”

趙攔江安慰道,“一日為白馬義從,終生白馬義從。”

李不凡凜然站立,道:“一日為白馬義從,終生白馬義從!”

他來到李秋衣靈位之前,深鞠一躬。城頭太小,昨日回城之時,白馬義從已在城頭搭建了簡易的靈堂。昨夜以來,前來拜祭的人絡繹不絕,上至城內大姓,下到王公貴族,甚至還有個九十多歲的老者,腿腳不利索,卻不肯讓兒孫攙扶,親自爬了上來,給李秋衣上香。

李秋衣一生以刀為道,以城為家,終生未曾娶,到頭來,連陪靈的子孫都沒有,趙攔江執弟子禮,與數十名自發的白馬義從陪靈,後來主動陪靈的人太多,趙攔江幾番勸說,以李秋衣喜靜為由,才將他們拒絕。

傍晚。

一名身穿胡服、頭帶斗笠之人上了城牆,趙攔江以為他是來祭拜李秋衣的,正要起身回禮,那人來到他身前,摘下斗笠,道:“徵西軍風字營斥參軍哈江義,參見趙將軍!”

趙攔江見那人身形矮壯,面如紫膛色,鷹鉤鼻,驚喜道,“老八,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哈江義是當年趙攔江當年風字營的參軍,父親是胡人,母親是漢人,所以有些異域血統,在風字營時,哈江義話不多,但作戰之時,卻最是狠厲,每次衝鋒,都是第一個,人送外號哈瘋子。

正因如此,趙攔江將他舉薦為參軍。

後來,趙攔江逃出軍營之後,兩人便斷絕的聯絡。之前在萬州、雷家莊,跟宋大春、雷振宇提到他時,眾人也不知他去向。

哈江義道,“當年你離去之後,我奉命脫離軍籍,潛入北周執行任務,混入了血鴉組織,成為北周的一名死士,數日前,我們接到血鴉命令,潛入隱陽城。”

血鴉是北周的一個間諜特務組織,與西楚的影子、大明的登聞院興致類似,潛入西楚、大明各地執行刺殺、情報任務。

“有什麼任務?”

哈江義道,“現在還不清楚,等上面的命令,不過從頭目的話語中,應該是刺殺宇文大都督,今日我奉命出府採辦,聽說趙將軍在城頭,便上來相見。”

趙攔江知他身份非同小可,一旦暴露,恐怕將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搖頭道,“太冒險了!宇文天祿號稱天下第一高手,你們幾個死士,恐怕不是對手。”

“對北周來說,形勢大於意義。而且據我所知,

李仙成早有貳臣之心,宇文大都督這次輕裝前來,不帶扈從,不帶兵衛,就是想以自己為誘餌,試探城主府這邊動靜。”

趙攔江道,“老八,我已經脫離徵西軍,這些事,你不必告訴我。”他道,“兄弟,咱們多久沒有喝酒了?”

哈江義撓撓頭,不好意思道,“差不多五年了吧,上次我請客,結果還是你付錢,等這趟任務結束,我陪你喝上三天三夜!”

哈江義從軍前,已在京城成親,生了一女兒。他妻子彪悍,當大頭兵時,最是仔細,軍餉三兩,他能存下二兩半,每隔半年,就寄十五兩銀子回家,後來成了參軍,五兩軍餉,他每月花銷甚至不過兩百文。每次喝酒,他從來不掏錢,不過拼命之時,卻搶在最前面。

趙攔江問,“還望家裡寄錢嘛?”

哈江義撓撓頭,“家裡那婆娘,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把錢寄回去,那婆娘又會亂想,以為我在外面養女人了。豈不知,咱們這些當兵,這年頭,看到頭母豬都興奮半天,哪裡敢奢望養姑娘,哈哈!”

趙攔江倒了一杯李不凡送來的飲子,遞給哈江義,嘆道,“當年一起並肩作戰的戰友,老虎、豹子戰死,宋大春斷了一條腿,當了九江守備,雷子也退出風字營,咱們風字營的老人,就剩下你和老賴了。”

哈江義臉色一黯,道,“據我得到的訊息,半年前,西楚偷襲西十一衛,賴日丹已經殉國了!”

蕭金衍忽然記起,去年西楚佔領了西十一衛葫蘆口,有個叫賴日丹的軍屯長失蹤,宇文霜前去葫蘆口,就是為了調查此事。

哈江義問,“你還要殺宇文大都督?”

風字營中,哈江義是唯一知道趙攔江與宇文天祿恩怨的人,不過,哈江義嘴巴極嚴格,從來未對第三人說過。

趙攔江點點頭,“這是家仇。”

“國難當前,總得要分個輕重緩急。宇文大人還能死,他若一死,西疆就亂了,咱們大明也亂了。”

“這是我與他的恩怨,而且目前武功,與宇文天祿相差十萬八千裡,這是我與他的私人恩怨,你還是別問了。”

哈江義點點頭。

“我出來時間太長,必然會引起首領的懷疑,對了,三日之後,血鴉可能要在金刀王的大葬之上刺殺宇文大得多,趙將軍要小心些。”

趙攔江漫不經心點點頭,“我知道了。”

兩人一個熊抱,又互相施了個軍禮,哈江義才離開城樓,趙攔江叮囑道,“老八,當心些,衝了一輩子,不管遇到什麼事,先活下來再說。”

哈江義一呲牙,笑了笑,“知道了。”將斗笠戴上,轉身離去。

聽到哈江義通風報信,蕭金衍道,“既然李仙成要對付宇文天祿,以他的秉性,恐怕到時候也不會放過我們。”

李傾城嘲諷道,“怎麼,你怕了?也對,咱們三人之中,以你武功最弱,害怕也是可以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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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傾城這傢伙,越來越囂張了。

蕭金衍心中不滿,武功高了不起嘛?不過是運氣好罷了,半年之前,你武功還不如我呢,再說了,我雖是聞境,但我可以開了全竅穴盡開的,尋常知玄境,未必是我對手。

李傾城自然不

清楚他心中的腹誹,起身望著城主府的方向,“隱陽真是越來越好玩了,希望不要讓我失望。”

蕭金衍使勁嗅了嗅,道,“我彷彿聞到了一股陰謀的酸臭味道。”

一名女子飄然落在城頭,蕭金衍見此女相貌嫵媚,身姿綽約,笑道,“這不是揚州城的天香樓的楊大家嘛,怎得也來到隱陽城了?”

楊笑笑格格一笑,“最近揚州城嚴打,姑娘們混不下去,只得另謀生路了。今日路過隱陽,碰到了故人,正好來找他算一筆風流賬。”

她伸手向李傾城臉上摸去,李傾城眉頭一皺,微一側身,避了過去,“楊大家請自重。”

楊笑笑噗嗤一笑,“蕭大俠、李大俠,小女子有幾句悄悄話要跟趙大俠講,不知兩位可否迴避一下?”

蕭、李二人互視一眼,下了城頭。

趙攔江望著楊笑笑,“你訊息倒挺靈通。”

楊笑笑道,“你入城時這陣仗,四百白馬義從對你行拔刀禮,整個隱陽城都傳遍了,難怪李仙成視你為眼中釘、肉中刺,想方設法除掉你。”

“這裡到處都是他的眼線,難道你不害怕?”

“富貴險中求嘛!”楊笑笑道,“咱們如今是合作關係,那就拿出合作的誠意,玉女宗在隱陽城經營多年,你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總得有人給你通風報信吧。”

在響箭郡時,楊笑笑找到自己,提出要合作,看中的是趙攔江未來的潛力,其中不乏有相互利用的成分。她曾是北周諜目,在隱陽城也有不少耳目,想到此,趙攔江問,“有什麼重要訊息?”

“據我所知,幾日前,有十二名北周死士,住進了白虎坊,這座宅院名字落在城主府下,這些人有可能要刺殺宇文天祿。”

“區區幾名死士,奈何不了宇文天祿。”

“李仙成老謀深算之人,這十二死士有可能不過是障眼法,極有可能留有後招。”

趙攔江道,“這些我知道了。”

“我們還得到一個訊息,原本駐紮在東北的北周軍,十日前,有五萬兵馬向南移動了三十裡,到了招搖山,從招搖山到橫斷山是一處平原,騎兵三個時辰可達,一旦楚、明戰起,北周很有可能橫插一腳。”

趙攔江道,“這些明眼人都能瞧得出來,能不能來點勁爆點的訊息?”

楊笑笑低頭道,“我懷孕了,是你的孩子。”

趙攔江大驚道,“什麼?”

楊笑笑嬌笑一聲,“人家騙你的,趙將軍,原來你還是緊張我的。”她款款移到趙攔江身前,低聲道,“金刀大葬之日,李仙成準備對你動手,你要儘早做防備,還有,城牆西北角樓上,有李仙成的眼線,這幾日來你的一舉一動,都在他掌握中。”

趙攔江心中震驚,如此說來,哈江義貿然登城樓拜訪,豈不落在了李仙成眼中?那麼哈江義情況怕是危險了。

他扶著楊笑笑肩頭,鄭重叮囑道:“我有個兄弟,混在北周死士之中,你想辦法幫我傳個話,讓他趁早作打算。”

“人家替你做事,有什麼好處?”

趙攔江凜然道,“玉女宗不是口口聲聲要與我合作嘛,這件事就當做是我對你們的考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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