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步利設的話音落下,突厥軍中起鬨聲、口哨聲大作,此起彼伏,一浪高過一浪。

李曜唇角勾起一抹帶著微慍的弧度,雙眸冷冷地看著關隘外的場景,右手負於背後,不著痕跡地打了個手勢,祁黛雙一見,立即心領神會,輕聲將刺史府侍衛隊正姚萬德喚到身邊,附耳低語了一番。

姚萬德聽罷,低頭一抱拳,轉身而去。

只一會兒的工夫,五個被麻布包裹的大物件被一群昂藏大漢連扛帶抬地擺到關城上,隨即便一扯麻布,赫然現出五具“絞車弩”來。

在姚萬德的指揮下,他們分成十數人一組,紛紛將車弩推至垛孔前,然後合力扳動絞盤,待到拉開的弩弦掛上弩鉤,再各自在車弩矢道擱上一枝鐵翎巨箭,並將箭頭對準了步利設所在的位置。

李曜的五石弓能射三百多步,在古代強弓裡堪稱逆天的存在,但與重型大弩相比,真不算什麼。

隋唐時期的車弩大多能射數百米,到了宋代,著名的三弓床弩最大射程甚至可以超過一千米,宋初名將潘美憑此殺器一舉擊潰了南漢的戰象甲兵,而在三十年後的宋遼澶州之役,遼國名將蕭撻凜被宋軍遠距離發射的弩箭擊中額頭而不治身亡,迫使遼國與宋朝簽下“檀淵之盟”,從而造就出一個經濟繁榮又文風鼎盛的承平時代。

當然,若論對交戰雙方國家的影響力,步利設無法與蕭撻凜相提並論,李曜和祁黛雙用大弩射擊步利設,顯然也不是為了籤和平條約。

她倆的目的,其實是為了引發狼山部的徹底衰敗。

因為,擁有“設”的突厥貴族,有著自己的廷帳和轄地,相當於中原一諸侯。

而根據李曜的調查,步利設的長子現在才十四歲。

若是步利設死了,按照突厥汗國官職父死子弟繼的規矩,讓這個半大少年做了狼山部的首領,就算李曜不親自出馬,單憑焉支虎的頭腦和本事,都能任意將其搓圓捏扁。

退一步說,若是步利設僥倖不死,只是受了重傷,結果也不能算差,只要步利設再養個一年半載的傷,李曜和祁黛雙二人同樣也能輕鬆實現她們的計劃。

而那廂裡,渾然不覺危險即將到來的步利設正展開雙臂,示意部眾安靜,提起聲音繼續施展他的求愛本領:“曾幾何時,我以為中原女子都比草原上的嬌花還柔弱,然而今時今日,我才發現自己錯得有多離譜!公主彷彿是烏彌的化身,不僅高貴美麗,還有令我折服的智慧和勇氣!

此時此刻,我的雙眼已經離不開公主的身影,你站在那裡,彷彿一盞明燈照進了我的胸懷,我的心已為公主而跳動,我的靈魂已為公主而沉醉……雖然現在我已不再年輕,但比草原上絕大多數的小夥子們都更加強壯康健,用你們中原人的話說,絕對是龍精虎猛!

我相信,如果我與公主結合,一定會生下最出色的兒女。

更何況,我們兩國的戰爭,已經給彼此的子民帶來了太多的苦難,只要公主肯答應嫁給我,我一定會勸說可汗與大唐永互不侵犯,世代交好,永結和平,並以最具誠意的聘禮,親赴唐都長安迎娶公主,不知公主是否願意陪我策馬高崗,俯瞰大草原的壯麗風光嗎?”

步利設終於講完了,關隘內外一片沉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李曜的回應。

過了片刻,祁黛雙悄悄走到李曜腳邊,小聲道:“一切就緒。”

李曜點了點頭,看在步利設和他的部眾眼裡,只道是明昭公主答應了,頓時爆發出震天的歡呼聲。

伴騎在大纛旁的步利設長子阿史那安屯,甚至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色。

畢竟,以突厥人的習俗,只要彼此沒有血緣關係,兒子就可以續娶老子的女人。

如明昭公主這樣女神般的美人兒,讓一個年少慕艾的草原小子將來如何頂得住?

然而恰在此時,李曜驀地一揮手:“放!”

五名躲在牆垛內的操弩手齊齊砍斷絞繩,隨著劇烈的顫響,狀如標槍的箭矢激射而出,挾著勢不可擋的威力,直衝步利設飛去。

變故來得太快太突然,幾名突厥騎士根本沒有做出反應,便被弩箭貫穿了身體,即使是對危險更為敏感的步利設,也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整個人就從馬鞍上倒飛了出去,然後猛地撞倒了後面的大纛。

眼見步利設墜馬落地,衛士們立刻一擁而上,紛紛面朝紅谷關,用他們的身體組成一道人牆,把步利設擋在了身後。

“阿塔!”

在一片混亂之中,驚魂未定的阿史那安屯大叫了一聲,立刻撲到步利設的身上,伸手探了探鼻息。

他的老爹沒有死,只是左肩插著一杆嬰兒拳頭般粗的箭桿,看著教人觸目心驚。

步利設艱難地看了兒子一眼,便吐了口鮮血,昏死過去。

待到衛士們七手八腳地將步利設抬到了距離關隘更遠的地方,阿史那安屯“鏗”地一聲拔出長刀,刀鋒直指猶自手搭涼棚朝他們遙望的李曜,嘶聲裂肺地咆哮道:“攻城,全都給我馬上攻城!我要親手扒光那女人的衣服!親手剝了她的皮!”

無奈聲音稚氣未脫,結果他這一嗓子,完全沒有得到他人的響應。

幾名士兵匆匆把大纛重新立起來之後,整支軍隊便簇擁著心不甘情不願的阿史那安屯,潮水般地退回了大營。

李曜一跳下牆垛,祁黛雙立刻上前問道:“你眼力好,可看清那符利死活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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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曜指著自己的肩頭,說道:“我們射中了一箭,只可惜失之毫釐,謬之千裡,我看得很清楚,沒有直接命中要害,其生死一時難以論斷。”

祁黛雙興高采烈地撫掌笑道:“無妨無妨,那符利吃了這般一記大箭,就算沒死,人估計也廢啦!”

“嗯。”

李曜點了點頭:“這倒也是。”

她說著,再次望向遠方那片連綿的白色營帳,一對眸子漸漸眯起,瞳孔中似有冷芒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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