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曲終人散。

筵會結束之後,貴女們紛紛離開廬陵公主府,李曜也搭乘安三娘的順風馬車,回到了“悅來客舍”。

這時客舍的大堂中,正有許多商旅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一邊喝酒吃菜,一邊打趣談笑。

這些人都是何潘義商隊的成員,由於絲路受到唐朝和吐谷渾的戰事影響,他們在涼州發賣貨物,幾乎沒有遇到什麼激烈的競爭,俱都賺得盆滿缽滿,因此不少人說話的聲音,都比往常大了些,更有甚者還行起了酒令,當真是喧鬧無比。

不想李曜一走進去,整個大堂立刻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眼睛和脖子,都跟隨著她那包裹在薄如蟬翼的羽裳中的曼妙身形而轉動。

直到李曜穿過大廳之後,又過了好半晌,人們這才醒過神來,只聽一人猛地一拍大腿,大叫道:“天啦!這還是那個女道士嗎?”

李曜回到房間,發現萱兒和茴兒並不在,看來這個時候她們是去客舍的女子膳堂吃晚膳了,隨後往床榻上一坐,她便想起方才大廳中的情形,不禁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而魚巧巧卻眉開眼笑地說道:“阿姊果然了得,那些傢伙全都看傻了,還真是有趣呢!”

李曜登時氣不打一處來,伸手揉捏魚巧巧帶著嬰兒肥的小臉,嗔道:“若非是你在廬陵公主面前多嘴,說甚麼好姊妹都要互穿衣裳,我怎會把自己原來的道袍送與她,害得我只能穿著這般一身衣裳回來,真是羞煞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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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虧她這些天穿的是宗聖觀下發的道袍,如果是她過去最愛穿的那套青碧道袍,萬一某天李淵見到廬陵公主穿著嫡女的陪葬衣物,搞不好就會來找她的麻煩。

“哎呀呀……住……住手啦。”

魚巧巧疼得淚珠兒都要冒出來了,趕緊求饒:“巧巧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李曜放過魚巧巧的臉蛋,並對其進行嚴厲的警告和說教,直至茴兒和萱兒歸來,這才善罷甘休,氣呼呼地沐浴去了。

李曜正在浴室裡洗著,忽聽魚巧巧在外面通報,何潘義正在外面等候,說有事前來相談。

李曜連忙擦乾身子,頭髮只擰了個半乾,挽成一個鬆鬆的懶人髻,便換上燕居常服去接見何潘義。

待得李曜一現身,何潘義便迫不及待地問起李曜與廬陵公主義結金蘭之事,得知了經過情形,何潘義不得不為這般機緣而感嘆了一番,隨後將明日商隊離開姑臧的出發時間告訴了李曜,這才告辭而去。

翌日清晨,何潘義領著商隊浩浩蕩蕩地出了姑臧城,廬陵公主收到李曜委託劉氏轉達的辭別口信,便立刻帶著駙馬喬師望騎馬趕來相送,何潘義想到那些為了維護尊卑等級而定下的規矩,隊伍中大多數人都是庶民奴婢,而大唐公主地位尊貴,又是女眷,靠得太近未免有失禮數,便帶領商隊主動落後他們夫妻二人與李曜幾個駱駝身位。

從姑臧城往西走了約莫十里,廬陵公主和喬師望這才勒韁駐馬,廬陵公主便向李曜淚眼朦朧地問道:“義妹,告訴我實話,何時才能再見到你呢?”

廬陵公主之所以會這樣問,是因為她並不知道李曜此行是去沙州進行地下交易,自以為對方只是出來雲遊四海,而遊方道士們一向是行蹤飄忽,難以找尋,生怕李曜太久不來看望她。

李曜沉默片刻,這才答道:“阿姊且放心,明真下月便會啟程返回宗聖觀,途經姑臧之時,定會登門與阿姊一敘。”

廬陵公主抹掉淚花,點了點頭:“那樣便好,我等你訊息,一路保重。”

雙方道別之後,李曜重返商隊的行列,走了一會兒,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陣馬蹄聲,回頭一看,就見數騎快馬飛馳而來,當先一匹棗紅馬,馬上騎士一身紅裝,那一頭紅髮的模樣,正是左武侯大將軍安修仁的女兒安三娘。

安三娘一提馬韁,駿馬希聿聿一聲長嘶,放慢速度與李曜相伴而行,李曜見她頭戴緯帽,身穿勁裝,腰挎橫刀,鞍掛弓囊,顯然一副遠行裝扮,便在駱駝上側身行了一禮,好奇地問道:“福生無量天尊,安娘子這是到哪裡去?”

“明真有禮了。”安三娘還了一禮,說道:“不瞞你說,前不久鎮守肅州的家父不幸身染怪病,可是治療所需的幾味藥物,當地卻無法配齊,我收得訊息後,考慮到茲事體大,關乎家父生死,而我家又人丁不旺,唯一的兄長還遠在長安,所以決定親自去給他送藥,正好今早得聞有支大商隊啟程西行,於是我便快馬加鞭趕來了,卻不想會見到明真,還當真是有緣呀,不知明真最終前往何地?”

李曜回應道:“你我同路,的確有緣,貧道是去沙州敦煌,見一見那邊的風土人情,漲漲見識。”

安三娘頷首道:“敦煌是個好地方,那邊確有幾處風景值得一去。”

李曜笑道:“這個自是曉得,明真就是想一睹月牙泉之靈秀神奇,三危山之壯觀瑰麗。”

安三娘面露羨慕之色,不由長聲一嘆道:“明真,想你雲遊四方,任行天下,何等快哉!我都想學你出家入玄門做個坤道,只可惜,於我這等女子而言,不過是痴人說夢罷了。”

兩人一路聊著,不知不覺就走了數十裡,四方已然變得荒涼,放眼望去,不見草場與農田,盡是無邊無際的荒蕪之地。

然而李曜卻因此感受到了一種壯美蒼涼與神聖莊嚴的氣息。

南邊巍峨的大雪山,北邊殘破的秦漢古長城,所經之地到處都有著歷史的痕跡。

欲保關中,先固隴右,欲保隴右,先固河西,欲固河西,必斥西域。

這就是自漢武以來,決定華夏民族命運最重要的國策,整個唐朝的興衰史,便是其最佳的例證。

而商隊所走的這一段道路,亦不知灑下了多少華夏男兒的熱血。

安三娘見李曜表情凝重,眼神深邃,忍不住問道:“明真,你在想甚麼?竟想得這般入神。”

李曜輕輕嘆了口氣,說道:“天下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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