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那亙古不變的風/吹來吹去,易消易散/定格在時間與空間的交界處/改變、回憶都是一種無奈/提與不提都是對過往的追憶/想與不想都是對昨天的惋惜/年少的光陰如白駒過隙/恍惚中都從指縫中流去/匆匆的腳步聲見證匆匆的別離/明日就躲在今日的背後/似乎它永遠都來不了/驀然回首間它早已離去

風吹起簾幔嗒嗒響,倚在窗邊的幽玥正聚精會神看醫書,雖說她不是和親使團裡的醫官,只不過是個替醫官拎箱拿藥的醫女,不過幽玥很滿足,雖然自己很喜歡醫術,可眼下自己能力有限,學識停留在配製的層次上,古語不是說的好嗎,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自己跟蕭真師父身後接觸醫術的時間短,雖說這兩年看了不少醫書,識得很多藥材的屬性,溫、涼、暑、溼、燥、火也略懂,但提及辯證施護及望、聞、問、切,自己還是知之甚少,不過沒關係,自己會努力的,積少成多,集腋成裘,會有厚積薄發的一天的,總有一天自己會成為一名救死扶傷,懸壺濟世的真正醫者,幽玥堅信,雖說讀過兵書也習過武,可都是花拳繡腿的本領,其中僥倖的成分太多了,不適合此時此刻自己的心境。

滴答、滴答、雨落了下來,王不留行味苦無毒,入大腸經,生泰山山谷,苗莖俱青,高七、八寸,根黃色,如薺根,葉尖如小勺頭,亦有似槐葉者,四月開花,黃紫色,隨莖而生,如松子狀,又似豬蘭花,五月內採苗莖,曬乾用,俗間亦謂之剪金草,此物性走而不住,雖有王命不能留其行,稟土金火之氣以生,能走血分,乃陰陽衝任之藥,治風毒,通血脈,除風畀內塞,止心煩鼻血,主金瘡止血逐痛,治女科催產調理月經,利小便,下乳汁,《梅師方》竹木針刺,在肉中不出,疼痛,以環留行為末,熟水調服方寸,煎以根敷,即出。

幽玥看著醫書中對王不留行的藥理分解,可不知不覺間,思緒就飄的很遠,自己生命中珍惜的人與事,都未能留住,均遠行了,蕭真師父本就是一個雲遊四海、閒雲野鶴之人,不求名利不貪錢權,當年是受爹的盛情才留在軍中的,參合陂一戰後,幽玥也不知他的去向,不論是走還是留,最起碼他是活的,未受戰爭的波及,這就夠了,若佛祖憐憫,人生有緣,相信在不久的將來或許下一個人生路口,彼此就會遇見的,幽玥暗下決心,若再遇見蕭真師父,一定要陪他一起上路,四海為家,不牽不掛,眼下的自己,一直躲避在自編自織的繭裡面,就是因為對紅塵中的人與事有太多的牽掛,拿得起卻放不下。

蕭真師父你在哪裡?這些年你過得好嗎?你還會記得曾經有一個叫懷玥的小士卒嗎?

曾經的自己在大師兄的呵護下,無憂無慮,這次無論如何,自己都要義無反顧的找到大師兄,不論大師兄在何處在做何事,走遍拉圖國的山山水水,哪怕是瀚瀾的方方寸寸也在所不惜,告訴大師兄,今生要永遠與他在一起,患難與共,幽玥絕不後悔,他是幽玥在世間僅存的一點親情了,幽玥已經長大了!

懷恩師兄,你在哪裡?這些年你為何一直杳無音信?每當月圓之夜你是否也會想起那隨風流逝的片片拂花呢?

王不留行,王不留行,世間之人多數都活在差強人意中,不是想留行就可留行的。

木頭,我走了,縱使情深,奈何緣淺,一千次有了瘋狂去找木頭的念頭,可一千零一次都被否認了,幽玥告訴自己,這個瘋狂舉動的結果是兩個人都無法承受的,自己在最美的年齡裡遇到了一生的摯愛,哪怕結局是草草收場,回想起來心也是甜蜜的,無數次假想,若沒有參合陂一戰,眼下自己是不是還是會與木頭快樂的在一起,或許他們一起老死在軍營裡,一個槽老頭子和一個癟嘴老太,一起手牽著手去看落日,然後嘲笑彼此是世界最難看的人,但心都知道,彼此是此生唯一,絕不反悔!可惜假想永遠是假想,現實永遠是現實,在木頭心中,自己的名字與參合陂一起遺落在塵土裡了,他升官發財,娶妾生子了,說不心酸那是騙自己,可更多的是安慰,幽玥也只是一個自私的小女人,可面對現實,她只願愛著的人好好活在世間。

“我愛你”簡簡單單三個字,佛祖不再給彼此一個說出口的機會了,如果自己死在了參合陂,是不是就不會被這種複雜且揪心的感情所纏繞了,若自己拒絕與卿天羽一起去陽國,是不是下一個淪落街頭的就是自己……命運的轉折從來不由人定,好與壞都沒有衡量的天碼,既然如此,唯一的選擇那就是接受。

心情就這樣沒來由的很低落,收回目光,既然半個字都進不了腦袋裡,不如合上書,心跳就伴著雨打窗欞的滴落聲,有一下沒一下亂跳著,胸口好悶,似乎裡面藏著深深的一口濁氣,可又吐不出來,有嬉笑聲傳來,是其他宮女無趣的打鬧聲,天嫻下落不明,幽玥有時會為天嫻感到高興,最起碼她為愛情勇敢去拼搏了,自己面對愛情除了退縮什麼都不能做,悠襄下令任何人不得非議此事,個個守口如瓶,幽玥想打探更多訊息也無能為力,已在驛站休息了三日,宮女們個個驚慌失措,怨聲一片,這往後的路是走是留,是散是聚,誰都不知,心中忐忑

也是人之常情,幽玥知道,自己一定要走下去,風雨無阻。

青山隱隱,敗葉蕭蕭,天際冥鴉零亂,心涼枯萎如斯,怎留春常駐?

眼神無趣無奈的亂轉,一下子驚慌起來,走廊走過來的那個人,那身影太熟悉了,只要一眼就絕不會錯,是卿天羽!怎麼會是他?他不是去……,幽玥有點犯糊塗了,他去哪自己不知道,潛意識裡以為今生他們都不會再相遇了,彼此生命裡一個停駐長久的過客,可眼睛不會騙自己,那個虎虎生威,大步流星走過來的不是他還會是誰,伴他身後之人正是郝峰,他來幹什麼?來抓自己還是來勸天嫻?此時幽玥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逃!一不小心,被裙帶絆跪倒在地上,手忙腳亂中半天都沒爬起來,這下臭大了,這可如何是好?眼淚急得直打圈。

一雙鋼鐵般堅硬的手臂橫抱起如驚弓之鳥的幽玥,幽玥一直死低著頭,把頭藏在胸口,恨不得挖個地洞把自己藏進去,用餘光偷瞄了一眼那張冰山似的臉,似乎很平靜,可夏日的暴風雨都隱藏在平靜之後的,更可氣的是,他就這樣赤裸裸的當著眾人的面把自己抱起來,這若傳出去又是一個怎樣以訛傳訛的故事,一想到這,幽玥整張臉紅的都快插出血來,身子僵硬了半邊。

不知是誰失口喊了聲雍傾王,驛站裡立馬沸騰起來,眾女爭先恐後的擁擠而來,四面八方圍得水洩不通,但又不知誰厲喝了一聲:回去,眾女一個個由原先的歡喜變成驚顫,幽玥的心裡更是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卿天羽看到那封信了?他會不會生氣?會不會覺得自己忘恩負義?他把自己抓回去,會不會”嚴刑拷打”,會不會”囚禁”,他為什麼抓自己?他又如何得知自己在這……無數個或許在幽玥腦海中翻滾著,千奇百怪的想法一個接一個在腦海中蹦出來,被肯定又被否定。

也不知走了多久,幽玥被放在一個矮榻上,立馬爬坐起來,看卿天羽,抖了抖衣襟,坐在桌邊,優雅的品起茶來,“是不是多想了?“幽玥暗問自己,瞧卿天羽那神色,他似乎偶然路過此地找到了迷途的自己,然後把自己像拎重物一樣給撿了回來,瞧那氣定神閒樣,是打算放自己一馬吧!

杯中水空,幽玥立馬乖巧的跑去添上水,卿天羽用好奇的眼神盯看了幽玥一眼,幽玥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眼,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杯中又空,幽玥又添水,如此三番五次,兩人就像唱戲般,你來我往,你一舉我一動,你無言我無語,幽玥 感到兩腮好酸好痛,他這是不是在折磨自己呀?

“茶可香?”幽玥在打諢插科的弱弱先問了一句,其實她想問:七哥,你來幹什麼?看見那封信了嗎?

“嗯,入喉清爽,口齒留香”卿天羽似乎對這茶相當滿意,品起來津津有味,回味無窮,幽玥還在絞盡腦汁想臺詞,整個人猛的被卿天羽按入懷中,好奇的看著他低下了頭,嘴唇碰上了自己的,一股溫和的水流沿著喉嚨流入了肺腑,卿天羽還不忘在自己嘴唇上狠狠“啃”了一下,抬起衣角拭去嘴邊的茶水,這叫什麼?親吻?不對!這……這…….這……,眼看第二口茶水快被渡入自己口中,幽玥驚的雙手推開卿天羽,站在桌旁半天喘不過氣來。

“茶可香?”卿天羽氣不喘臉不紅,剛才那一幕的始作俑者不是他,他眼下只不過在品茶,看杯中茶葉的沉沉浮浮,感人生的起起落落。

“我不回去”幽玥懶得再這樣兜圈子了,沒意思,明人不說暗話,自己明說,省得七轉八拐的摸人心思,太累了。

“為什麼?”

“為什麼?”怎麼說?難道說對雍傾王府裡的是是非非絕望,不想摻和其中,可原本自己也沒摻和什麼,說自己不想再做那只井底之蛙,可雍傾王府從來沒有束縛過自己的腳步呀!那三年是自己關閉了心扉,排斥了所有的人與事,錯在自己不怨人,改變不了世界只能改變自己,改變不了自己世界也不會改變什麼,“我想去找懷恩師兄”,這是真實的想法也是最重要的想法。

“商幽玥,你聽好了,不要什麼事都依著自己的性子去做,你總活在自己的故事裡,你知不知道?任何事都不是你想象中那麼簡單的”,卿天羽砰的一聲放下手中茶杯,整個人顯得很憤怒,“我知道秦千然的死對你打擊很大,你在府中足不出戶三年,她是你的精神寄託,現在她死了,你覺得我卿天羽薄情寡義,冷酷無情,是不是?”

“是”幽玥答的很乾脆,一吐為快,既然他自己把話說的這麼明白、清楚,說的句句都是自己心中所想也屬實,有什麼好虛與委蛇,裝腔作勢的。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好,好”,卿天羽氣的恨不得捏碎手中的杯子,自己一直把她放在心尖上,呵護著,關懷著,她倒好,為一個已死的女人罵自己,這個蠢女人,世上最愚蠢的人都比她聰明,自己對她掏心挖肺她卻當驢肝肺,一直活在自己臆想中的世界裡不可自拔,還自以為是,不聽勸阻,“你有沒有想過,若本王不冷落她,她秦千然早死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娶了她卻不善待她”

“善待?”卿天羽冷笑,“你知道什麼?道聽途說,你什麼都不知道”

“我是什麼都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你那些妻妾爭寵,爭風吃醋的內幕,我知道你害了千然姐姐一生,這就夠了”,幽玥冷冷的盯著卿天羽,“你這樣對待千然姐姐,不愧疚嗎?”

“ 商幽玥,你聽清楚了,這個世間不是真心就能換真情,是非曲折不是對錯二次來評判的,你的那些傻里傻氣的觀念早晚會害了你,你怎麼就不能剝絲抽繭,看事物的本質呢?”卿天羽覺得在千然這件事上,真沒法與幽玥溝通,自己沒什麼好愧疚的,該說的說了,該做的做了,當年自己冒死護了她一條命,今天自己頂住茹家的壓力,以王妃之禮厚葬,問世間作妾的女子,幾人能有如此殊榮,為什麼幽玥就是一根死腦筋認準自己虧欠了千然,若說虧欠,虧欠一個情字吧!

“真心換不回真情,千然姐姐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把真心給了你,你給不了她真情,因為你根本就沒有心”,幽玥有點激動,口不擇言。

“住口!你在胡說什麼”,卿天羽勃然大怒,平日裡的冷傲被怒氣所取代,自己風風火火趕回來,想告訴她自己為夕城洞中的白骨立碑寫傳,讓她們入土為安了,做這些事就為了博她歡心,她到好,留下四個字就準備天涯海角永不相見,自己把她視若珍寶,有求必應,她把自己當什麼,生命裡一個可來可去的過客,可有可無的身影,三年的朝夕相處,難道沒有一絲美好停留在心頭,她對所有人都至真至善,為什麼對自己就愛加倍苛刻,從她為自己擋那一箭起,自己就在心裡默許,今生絕不辜負,情不是收放自如的風箏,若是,就不為情。

“我有沒有胡說,你清楚我清楚佛祖更清楚,佛祖之心在於寬宥有德之人,德者有孝善仁悌之心……”

“好了,幽兒”卿天羽按住幽玥的肩頭,把幽玥整個身子轉過來,口吻低沉了許多,似乎剛才勃然大怒的人不是他,收放自如的性格一直在他的運籌帷幄之中,“這些都成為了過往,活著的你我為何還爭吵不休,你不是說,往事如煙,易散易逝,那你我的這番爭執又是為何勒?”

是啊,千然早已成一縷香魂,一抔黃土,一柱香菸,是非功過對她來說都沒有意義了,離去的人早離去,活著的人還需好好活著,人都逃不過一死字,可活著的意義卻因人而異,總有一天,秦千然這個名字也會被遺忘的,留不了,存不住,還是散了吧!

生死由天定,不由人來不由心,富貴身外物,不求功名不求利。

“考慮事物的出發點不同,得到的結果也不同,誰都無法說服誰,那我們把這件事都放下了吧!”卿天羽輕撫著幽玥的雙肩,這丫頭消瘦了不少,估計這段時間也吃了點苦頭,幽兒什麼都好,面慈心善,積德好施,至真至純,可這些也是她最大的缺點,眼裡容不下沙子,喜歡帶著濃濃的個人感情去對待身邊的人與物,她永遠也不會明白,走在權力路上的角逐者,這些人性最簡單,最明亮的一面是最大的禁忌,萬萬觸控不得,幽玥對卿天羽來說是矛盾的,一方面希望她長大,可另一方面希望他永遠單純下去,她是自己生命裡不可多得的一縷明媚的陽光,若有一天失去了,不知心構建的溫馨會不會瞬間坍塌,“明了禪師讓我帶封信給你,說一定要你看完信,留去自便”

一方潔白的絹紗上用鮮血寫了兩個大字,“速回”,幽玥泣不成聲,可以想象出,師父在知道她出走之後,是多麼的痛心疾首,自己一直太自私,一直活在參合坡的陰影裡不可自拔,可自己忘了,這種痛不僅僅只有自己一個人,只是師父堅強,會隱藏,自己忘卻了自己,也丟失了身邊所有人,關心愛護自己的人從未改變過,一直矗立在身邊默默奉獻著,是自己不對,一直被痛苦掩蓋了身心,麻痺了自己,是自己不明事理,才讓師父一直牽腸掛肚,師父是在用血在召喚自己!召喚自己!

“好了,不哭了”,卿天羽輕輕摟住哭泣中的幽玥,這個傻子!真是個傻子!

躲在卿天羽懷抱中的幽玥,哭得氣絕,三年裡的所有淚水一次哭幹,原來自己犯了一個多大的錯誤,忽視了多少愛的慈目,辜負了多少關懷的心,自己對不起師父,讓師父血上加痛,師父對自己一直牽腸掛肚,可自己對師父卻絲毫不理解。

“和我一起回去?”

“嗯”,幽玥從鼻子裡擠出了心音,卿天羽裂開了嘴角,抱著這個傻子,全身心的開心,自己的那些擔憂害怕終於一掃而空了,這只小野貓終於溫順了,真能折騰人,若執意不回去,還真不知如何是好,明了禪師的信真是雪中送炭,眼下還有一個煩心事沒解決,這個耶律寒膽子也太大了點吧!假扮侍衛,私通曲款,誘拐公主,隨便哪一條都是死罪,非要找什麼真愛,鬧得人心惶惶,悠侍郎更是坐立不安,事情到此也該結束了,不過沒關係,幽兒這個最大最煩的死結都解開了,那個就是小菜一碟了,一想到這,雙臂緊了緊,先抱著這只小野貓安靜安靜吧!

天很柔和,晴空萬里,心很寬廣,萬物皆美

拂花,佛花,花開春駐蝶舞,山南山北雪晴,千里萬里月明,明月,明月,溪水伴影愁絕。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