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塊藍色的絹布,萬里無雲,陽光明媚,早春的陽光打在身上,給人一種懶洋洋之感,令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舒張開了,貪婪的呼吸著每一絲溫暖。

又是一個早春三月,草長鶯飛的季節!四季交替輪迴,是上天無與倫比饋贈人間的傑作。

又是一個拂花滿丫、溪水歡愉的季節!經過一冬的酣眠,夕城也從美夢中醒來了吧!此時此刻,拂花一定在吐蕊發芽,把那光禿禿的老虯枝裝扮得煥然一新,瓊琅呈現出一派生意盎然的景象,花聲鳥聲衣袂聲,聲聲入耳,私語笑語風雲語,語語扣心,不知在這熱鬧的背後,是否有人會憶起那些遠在異國他鄉的遊子們,是否有人會為他們送上一份至誠的祝福,是否有人曾在夕陽的晚照中靜靜盼望著他們歸來的身影。

瀚瀾大陸經過多年的紛爭,早已千瘡百孔,四分五裂,不知若有一天有人能完成一統霸業,是不是意味著它將永遠生存在春光裡,從此不再有悲歡離合,從此不再有殺伐之爭,永遠天下太平,所有人都可以安居樂業。

夕城---這片大陸上的世外桃源,不知是被遺忘還是備受愛惜,悄悄的,安靜的,未曾離去也未刻意的來過,無論你想與不想,念與不念,它都在那裡,不離不棄,似乎這份寧靜是雕刻在她的骨子裡,永遠如此,等著愛惜她的人來愛惜她,等著遺忘她的人來遺忘她。

如果有一天,我悠然老去,是否有人會憶起,我曾經未老的容顏?

對著陽光,懷玥張開雙臂,她要擁抱溫暖,她要擁抱光明,眯著眼睛盯著頭頂的太陽,輕聲喃呢:你真美!

“吆!小娘們打扮的花枝招展,去哪招蜂引蝶?“身後嬉笑聲一片。

不用回頭,懶得搭理,能說出如此放浪形骸、粗俗不堪的話語,整個軍營或者說整個瀚瀾除了他還有誰,彼此看對方不順眼已非一兩日,俗話說的好,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自己跟佟虎的矛盾,估計這輩子就不要解了,下輩子只能祈求佛祖,把他們倆化作一根燈芯,看能否經過一世的磨練,化干戈為玉帛,今生是無望了。

“小娘子,老子話還沒講完,別走呀!“佟虎一看懷玥提腳走人,一閃身,擋住去路。

懷玥看著佟虎心裡就不舒服,平日裡冷言冷語,出口不遜也就算了,怎麼今日裡還想拳腳相見不成,她懷玥彎弓射鵰,騎馬馳千里是不行,可還是有三腳貓功夫的,一對一單打獨鬥,還是有幾分勝算的,懷玥在心裡誹腹了半天,很想罵一句:好狗不擋路,可一想到答應過木頭不可在軍營裡惹是生非,做人要胸懷大度,以德報怨,怒氣不忍也忍回肚裡去了。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難得休息一日,天氣晴朗,出去走走,佟虎兄有事嗎?“懷玥抬頭露出笑容,笑得臉都抽搐。

“老子就說,這麼急不可耐,原來真的去會情郎,準備私奔!“哄笑聲此起彼伏。

士可殺,不可辱!“佟虎,擦乾淨你的嘴,說話放尊重點“此人根本就不是什麼善主,你越退縮他越得寸進尺,真正不識好歹,就仗著是佟大將軍內侄的身份,不就佟家出了幾個後宮嬪妃,就在這裡狐假虎威、目中無人、驕狂自大、不可一世。

“兄弟們,你們來給老子評個理,老子若說錯了,今天這酒全是老子的“

“好---好----“

“懷玥這不是去見付穆宣嗎?”佟虎很親暱的扶住懷玥的肩頭,低頭耳語,但聲大如鍾,“這斷袖風雅之事,懷玥兄可是讓我等俗人開了眼,長了見識呀”

“對---對----”

“佟虎,有膽子再說一遍”不知何時付穆宣牽著一匹棗紅馬,立在眾人身後,一直給人感覺如沐春風的他,發起火來也是三九寒冬,令人不寒而慄,眾人一見付將軍言語間怒氣十足,作鳥獸狀一鬨而散。

“原來是付將軍,佟虎跟懷玥兄隨便聊聊這風花雪月之事”佟虎好似在聊今天天氣不錯,適宜出遊的話題,懷玥太厭惡此人了,變臉的速度不亞於夏日變天,看來,這也是人生的一大絕活。

“軍中休整一日,機會難得,有關風花雪月的話題我看就不必了”付穆宣也換上了一副似笑非笑的面容,付家與佟家同朝為官,不看僧面看佛面,他雖也討厭佟大將軍一副諂媚的奸佞小人相,可人活世上,誰不是戴著面具在生活,面具不僅僅是遮掩自己喜怒哀樂的工具,更需要來擋人世間的霜劍毒舌,每個人心中,都有明哲保身的影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人做的明顯有人做的不明顯罷了。更何況,佟將軍在軍中掌糧草供給,這等於是掐住來慕容戰將軍的咽喉。

“那是,那是,有付大將軍親自教導,石頭也能變猴子,走了”佟虎走時還不忘呷醋的對懷玥擠眉弄眼,一副心中瞭然的模樣。

懷玥越想越生氣,自己行事光明磊落,做人光明正大,她與木頭無半分齷齪之事,怎麼髒水就往他們身上潑,自己總有一天會離開的,可以一笑而過,可木頭他還在這裡供職,怎麼也不能讓他受半絲半毫的傷害。

“懷玥,你去哪?“穆宣一把拉住欲轉身離去的懷玥,他在害怕,害怕懷玥介意,害怕懷玥生氣,害怕懷玥離去。

“我---“懷玥一下子清醒了,這事跟木頭無半分關係,他也是流言蜚語的傷害者,自己為什麼要把不愉快發洩到他的身上,這樣做太不公平了,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此時此刻說什麼?說自己只是一個名

不經傳的士卒,攀不上他這位手握重兵的將軍,說自己膽小懦弱,不想跟他有任何牽連,讓流言不攻自破,說好聚好散,永不相見……這不!這些話說出來傷的不是一顆心,而是兩顆彼此誠心誠意的心。

“身子正不怕影子斜“穆宣很堅定的看著懷玥。

“嗯“

“瞧你都快哭了“

“才不是,風吹沙子迷了眼“懷玥手忙腳亂的抹眼淚,她太慶幸了,幸好那些傷人的話沒有說出來,不然現在就後悔莫及了。

“說謊都不會“穆宣痴痴笑了起來,”也不怕被虹雲笑話“

“誰是虹雲?“

“我的戰友、親人、至寶“付穆宣含笑撫著虹雲的鬢毛,”虹雲,這個就是我跟你說的懷玥,沒想到還是個愛哭鬼,你現在可不能笑話她,萬一她惱羞成怒,把你宰吃了,我可救不了你了,所以,你還是去背後笑話她吧!“

一席話把懷玥說得無地自容,木頭這個壞蛋,還不忘在一旁添油加醋的嘲笑自己,懷玥玩心乍起,故意對著馬蹬著大眼,威脅道:“背後也不許笑話我,若敢笑話我,我就把你宰了,然後……”說著自己就破涕而笑了,實在裝不下去了。

慕宣裝出一副害怕狀,躲到虹雲耳後,嘀咕:“虹雲,快去道歉,不然你就被宰吃了“還不忘幸災樂禍看著一臉無語的懷玥,懷玥不明白,怎麼三言兩語,自己就成了”惡“了,木頭平日裡斯文有禮,談吐有理,現在在自己面前標準的市井小人狀,自己這算不算是看走了眼呀?

虹雲似乎是一匹極通人性的馬,圍著懷玥左轉一圈右轉一圈,鼻子還不忘不滿的哼哼,似乎對宰吃了這個威脅不屑一顧,真是有其主必有其馬,自己平日裡肯定是被木頭的外貌給騙了,看來還是要多聽聽老人言呀!人不可貌相!

自古以來,都是人相馬,懷玥這次是破例了,真正的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自己被馬給相了,就不知相中與否。

木頭在一旁笑得風輕雲淡,似乎一切與他無關,懷玥發現,被虹雲這樣一鬧,原本心中的不快都煙消雲散了,看著木頭,懷玥根本不知,她的眼神裡面是讚許與感激之意。

“我們去找尋一個地方“穆宣翻身上馬,把手伸給懷玥,原本懼騎馬的懷玥,不字溜到咽喉處又咽了下去,她不願意也捨不得對木頭說不字。

風在耳邊穿梭而過,滿眼的蒼翠欲滴,春日的山中是綠色的海洋,綠意被春風吹起從眼前一波接一波翻過,春水無波無浪,春天半雨半晴,正是人間好時節。

“我們這不是往瓊琅山深處走嗎?“懷玥一邊捋開遮擋的樹枝,一邊小心翼翼的行走。

“嗯,對!“付穆宣抬手把伸在懷玥面前的一截樹枝折斷,一邊用樹棍探路,穿過此處荊棘叢生的小道,沒想到眼前是一片被綠草掩埋了的寬闊地帶,眼前,視野都豁然開朗,”我們去那邊休息一下吧!“手指處,似乎是一圓盤狀的石頭,懷玥也有點奇怪,若說此石是渾然天成,怎麼會生得如此光滑如圓盤,若說是人工打磨之作,可此處荒山野嶺,嫋無人煙,誰會來此隱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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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口水?“

“不喝,你喝吧!“

“吃點乾糧?“

“夠了,夠了,我不是很餓“

“累不累?“

“還好,就是爬了幾處高處,腿有點酸“

木頭真好,真細心,吃的喝的都帶齊了,看來是有備而來,懷玥原本還以為是去看風景賞春色的,看來木頭此行似乎在尋找什麼,可這鳥絕人蹤滅的地方,有什麼值得去尋找的呢?

“木頭,你似乎對這一塊地形很熟,你來過嗎?“

“嗯,來過幾次“

“那你能告訴我,你來此處幹什麼嗎?不會是為了坐在這塊石頭上思過吧?“

“呵呵“付穆宣被逗樂了,伸手拍拍懷玥的小腦袋,”我傻嗎?“

懷玥思量了半天,鄭重其事的點頭道:“嗯,是很傻”

“那今天就讓你陪我一起傻吧!一起在此處思過吧!”穆宣揶揄道,“你聽說過靖北將軍的故事嗎?”

“靖北將軍?不知道!”懷玥答道。

“靖北將軍是我朝開國功勳,老年帶著當年的部下隱居瓊琅山,大約在二十年前,聽說這裡發生了瘟疫,所有人都死光了,一夜之間,金烏寨覆滅了,就像人間蒸發一樣”付穆宣以說故事的口吻對懷玥說一短詔國的奇談怪事。

“你是為了來尋找他們?”

“說是也對,說不是也對,關於死因有很多說法,當然很多都是以訛傳訛的”

“傳說,靖北將軍商謙有一位孫女名喚欣悅,欣悅長得花容月貌,天下無雙,一曲笛音,更是繞樑三日,餘音不絕,商謙與陽國先帝一生沙場相對,沒想到隱居此處之後,彼此有了惺惺相惜之感,往日之間隔著家仇國恨,在戰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現下一個放棄了塵世間的功名富貴,在生活中,成了互贈互愛的友人,每年,拂花樹開的時候,陽國先帝就命他最小的兒子帶上薄禮來看望靖北將軍,靖北將軍也回贈一些世間稀奇的藥材,彼此之間是結秦晉之好,那陽國先帝的小兒子喜歡上了欣悅,對她一往情深,至死不渝,欣玥對他也是情根深種,生死相隨,後來不知誰參了靖北將軍一本,說他與敵國有私,互通兵器,竊取國情,是弒君謀反之心,詔順帝就派了一員大將前去興師問罪,你知道派誰去的嗎?”

懷玥正聽得津津有味,被一問,反問道:“派誰去了?”

“是慕容戰將軍,當年,慕容戰將軍少年得志,剛嶄露頭角,慕容戰將軍奉旨前去,可不知金烏寨當時已被瘟疫侵肆,屍骨遍野,慘絕人寰,此次災難,只有一人順利逃過病魔的魔爪”

“是誰?”穆宣說兩句停頓一下,十足十的吊足了懷玥的胃口。

“商欣悅,慕容戰將軍見她一弱質女流,孤苦無依,就將她帶回了開洛,詔順帝念她是開國功勳之後,將她暫安排在後宮的一處別院,幾年之後,聽說不幸葬身火海,真正的是紅顏薄命”

“蒼天妒忌紅顏”懷玥聽得泫然欲泣,雖未與商欣悅謀面,可這樣的遭遇也太悽慘啦!誰能扛住這樣的滅頂之災。

“是很可惜”穆宣說出惋惜之意,可語氣中卻沒有惋惜之情。

“不知商欣悅她有墓冢嗎?不知何日我能去祭奠她?”

“她在人間未留任何墓冢,聽說她的屍身火化了”

“那她在人間留有字畫嗎?”

“不知道,應該沒有,不過有一次慕容戰將軍對著一幅畫沉思許久,不知畫中之人是否是欣悅,傳說中她長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姿容冠絕天下,無人出其左右,見其真面目者少之又少,很多有關她的事都是後人道聽途說加杜撰的,她就像那風中的輕煙,在每個人眼前飄過,之後就杳無痕跡”付穆宣說的情真意切,聽者心酸,聞者動容。

“沒想到這麼悽美,那你知道陽國先帝的小兒子呢?她們也算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吧!”懷玥抱著聽故事人的正常心態,打破砂鍋問到底。

“聽說這陽國先帝的小兒子長得俊美無儔,風流瀟灑,對音樂造詣極深,聽說他與商欣悅琴笛合鳴,連南歸的雁兒都振翅不飛,聞者無不拍手叫絕,當年,瀚瀾大陸無數少女對他芳心暗許,商欣悅死後,他放棄了皇位,雲遊四海去了,至今杳無音信,天下從此不再有畔樂公子了”

“有情人難成眷屬,太悽美了”懷玥聽得淚流滿面,似乎這是自己的故事。

木頭悄悄地拾起衣袖,溫柔的幫懷玥拭去眼角的淚珠,心疼的說:“玥兒,你怎麼這麼多愁善感,聽個故事也能把自己聽成個淚人啊,這男子漢天天哭哭啼啼,讓深閨裡的小姐們怎麼活呀?”

“死木頭,我打死你,都是你把我的眼淚騙幹的,原來你編故事來騙我”懷玥假裝生氣的拿拳頭敲打著木頭的肩頭,當然是雷聲大雨點小。

其實,每個故事都來源於現實,只是故事背後的故事鮮少有人知道罷了,那個背後的故事才是天底下最大的秘密。

當有一天,故事的面紗被揭開,又將是一幅怎樣悽慘的畫面呢?

懷玥不自覺的抱緊身子,腳下的路越走越熟悉,一個山洞!這不是她跟卿天羽呆過的山洞嗎?如今,她怎麼一個人身處山洞中,連半絲光亮都無,模模糊糊中觸手好像摸到了灰塵掩蓋下的白布,懷玥整個人如寒冬臘月被冷水從頭淋到尾,那下面是曾令她心碎又感傷的累累白骨,不知為什麼,想到那具母子相連的屍骨,一點懼意都無,留下的只有滿心滿肺滿胸腔的心酸,那是一種超越萬物的愛,偉大的愛,無私的愛,連生死都不懼,死後永存的愛。

一道亮光突然闖入懷玥眼中,懷玥反射性的抬手遮住了眼睛,再睜眼時換了天地,處處井然有序,一株粗壯的拂樹,枝椏伸入雲端,漫天的拂花在隨意飛舞著,舞姿是那麼的優美,舞步是那麼的愜意,彷彿它們都是誤入塵世間的仙子,正在嬉戲、打鬧追逐著,沒有煩惱,沒有憂愁,樹丫間有一女子坐於其上,懷玥想睜大眼睛看清她的容貌,可一切似真似假,怎麼都看不清,樹下似乎還有一翹首以盼的身影,男女難辨,懷玥只知道眼前景色太美太迷人,拂花落了那女子滿頭滿身,女子似乎很享受這種圍繞身邊不離去的拂花瓣,手臂隨著花瓣擺動著各種優美的身姿,似乎她是仙界的花神,正與這些小仙子們低頭私語,不知樹下之人說了什麼,女子一躍從樹上落下,花也隨之落了滿地,懷玥感到自己整顆心都快蹦出來了。

那花神正悄悄地、款款地朝自己走來,身姿婀娜,亭亭玉立,手中一柄通體白淨的笛子,笛子上掛著一塊玉墜,懷玥覺得那玉墜眼熟,可一時就是想不起在哪見過,只見那女子紅唇微啟,似乎在呼喚自己,懷玥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她的嘴型告訴自己,她真的在呼喚著商幽玥這個名字,世間除了自己,還有第二個商幽玥嗎?懷玥拼命想回應,可怎麼都呼不出聲。

“啊---”懷玥一下子從夢中驚醒,感到心臟處有什麼在發熱,伸手一摸,原來是那塊翔龍玉,玉石之物怎麼可能會發光呢?自己一定是夢糊塗了,藉著月光打量了幾眼,除了雕刻精美,紋路細膩之外與一般玉石無大區別,夢中那女子笛上懸掛的玉墜會是這塊翔龍玉嗎?幽玥拼命的回想夢中情景,除了那女子的身影,什麼都記不清了,“她是在喚我吧!”懷玥問自己,“她認識我嗎?”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自己一定是被木頭白天的故事給迷惑了,懷玥拿這個理由解釋這個夢。

都說夢是虛幻的,但夢也是有所寄託的。

這一夜懷玥睡得很不踏實,聽著佟虎如雷響的鼻鼾聲更是心煩意亂,夢是真的可又不著邊際,夢是假的可夢中人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假假真真!真真假假!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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