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土的火似乎也感受到了過節的氣氛,正燒的噼裡啪啦,大夥手忙腳亂的正忙著和面揉團,忙的不分東西,偶爾傳來咳嗽聲,定是太過高興,被麵粉嗆了嗓子,屋中溫度高,熱氣燻的人臉暖和和的,原來的舊窗紙被除去換上新的,屋中立馬明亮了許多,庭院灑掃,乾淨的連一片落葉都無,天上的鳥兒似乎也感受到了人間歡快的氣氛,早早歸林,庭院中小寶一個人興奮地尖叫著,多遠可聞,小屁孩一點大就喜歡拿刀玩棒,追的吉吉滿院跑,還好仰天不在,不然又是一場“人獸大戰”,小寶人前乖巧討喜,人後立馬上樹揭瓦,多半言灼只有乾瞪眼的份,“不求見面惟通謁,名紙朝來滿敝廬,我亦隨人報數紙,世情嫌簡不嫌虛”又是一年中元節!

屋外正上演“人獸大戰”,屋內也不清閒,馮憐和軒轅三光倆一見面就鬥嘴,互不相讓,相互攻擊對方,自己吃虧又不討好,幽玥坐在一旁看著這麼熱鬧的節日,哈哈傻笑,今年的中元節分外熱鬧,連言灼一家都來了,沒有了宮廷裡的繁文縟節,大家暢所欲言,無拘無束,“死鬼,你快去管管你兒子,一會兒會把吉吉給嚇死的”言灼的話語裡滿是無奈,可是卻換來軒轅三光無所謂的歡笑聲。

跑出屋去,幽玥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小寶正使出吃奶的力氣,將吉吉的頭拼命往養蓮的水盆裡按,嘴裡正快樂地嘀咕著什麼,可憐的吉吉,早不是當年聰明機靈的吉吉了,吃胖了不知多少圈,原來歲月也不饒它,經常被小寶追的滿庭院亂跑,“小寶,小寶,快鬆手!”幽玥三步並作兩步,成功的將吉吉救下,這個小破孩,在自己面前乖巧,背後就一味頑皮,小寶一臉委屈,滿眼通紅,就差豆大的淚珠了,被幽玥訓斥的一臉不開心,“小寶,吉吉她年長了,身子弱,你要關心它,愛護它,不能虐待它”可是小寶給幽玥的回答差點讓幽玥晃了一跤,這是什麼邏輯?奶聲奶氣的為自己辯解,令幽玥哭笑不得:我想讓吉吉洗澡,可它非不洗。幽玥仰天長嘆,對著這麼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屁孩,自己又何必與他談什麼君子不強人所難的道理,自己這邊正緊鎖眉頭想如何說辭,讓小寶明白他的錯誤,可另一邊小寶已經把這事給忘記了,歡快的拿著木棍東敲西敲起來了,唉!這個小天使也是個小惡魔,又不知去做啥害去了,可憐了吉吉。

飯後大家一起端坐在屋內守歲,夜色漸漸濃了起來,隨著小寶的睏倦,言灼一家辭去,空蕩蕩的小屋中只剩下了幽玥和馮憐兩人,熱鬧之後的寂靜顯得格外的寂靜,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這份落寞只有自己心裡清楚,平日裡伶牙俐齒的馮憐也顯得無精打采起來,幽玥的心也空落落的,兩人各懷心事,也就沒有了談話的興致,各自懷抱著各自的心事去守各自來年的平安,只有無聲的靜流淌在兩人之間,通明的燭火也趕不去夜的寒冷,聲聲漏,窗紙上倒著誰的影,寒了誰的心,一切似乎都靜止了又似乎從未靜止過。

時間過得很慢,慢到幽玥處於混沌狀態,分不清真真與假假,假作真時真亦假,時間過的又很快,快到幽玥已經記不清古廟前的小溪長什麼樣了,那株拂花樹花開花敗幾載了,光芒四射的燭火,映著默默無聲兩人的側臉,似乎正在訴說著千古悲涼,是誰珠璣的淚光,濺落在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姐姐,姐姐,你……”這麼多年,幽玥第一次見馮憐落淚,這個女強人,原來內心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在夜深人靜時,獨自品著憂傷,馮憐這人平日裡囂張,半句不饒人,但無害人之心,雖然她從不說自己的過去,但這麼長時日的相處,幽玥明白,她有許多痛苦的回憶,但她沒有選擇訴說而是深埋,或許她沒遇到那個讓她去訴說之人吧!這點與卿天羽很相似,不是不心酸、委屈,只是更懂得眼淚徒增煩惱罷了。

“沒有,風大,風吹的”馮憐別過臉,死鴨子嘴硬,打死也不承認自己心中的委屈,自己跟隨曹君問多年,無名無份,就因為曹老太太嫌棄自己出身,他就言聽計從,逢時過節他去盡孝道,留下孤苦的自己,曹家大宅裡美酒佳人他可還念起孤身一人的自己,年老色衰而愛弛,多少個夜裡驚醒,害怕這只是南柯一夢,自己在他心裡到底算什麼,嬌妻美妾還是生意夥伴?有時也羨慕言灼的選擇,猶記出嫁之日她說的:你不問我的出身,我不管你的過往,從此以後,靜守歲月便好。是不是自己苛求太多,他一介貴公子,心裡到底是如何看待自己這個出身青樓,滿身銅臭的頭牌,很多次,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想問又怕答案。

兩人之間都沒有說話,又回到了各自的心事上,就在幽玥以為天地都安睡的時候,一股冷風撲面而來,屋外數十個火把子一下子將庭院照亮,卿天羽裹著黑緞色披風踏夜而來,一身玄色也掩不住他卓爾不群的英姿,天生一副君臨天下的王者氣,有月餘時間未見,幽玥有點不敢相信,這個是與自己共枕眠之人,他還是他,未變又似乎變了,原本白皙的皮膚上出現了許多皺紋,深淺不一,輪角分明的五官上寫滿了疲憊,曾經在那雙幽暗深邃的冰眸子裡只有寒冷現溫暖了許多,劍一般的眉毛斜斜飛入鬢角落下的幾縷烏髮中,他展顏一笑,在這份溫暖的漩渦中幽玥才意識到他已人到中年,退去了初見時的狂傲,氣勢也收斂了許多,“七哥”,他叫自己“幽兒”,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無聲勝有聲,你不必說,我不必問。

此情此景此心,你不來我不走。

“我來陪你守歲”很平淡的一句,卻是這個夜裡最溫暖的存在,有許多事情存在過,也彼此傷害過,擔心依舊便好,卿天羽感到全身筋骨放鬆,內心雀躍,快馬加鞭,披星戴月,只為回家。因為知道那裡有一盞燈,它永遠都是亮著的,不論有多忙,只想去陪心愛之人,便足矣。幽玥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一起去守來年的幸福與快樂,不是人生一大美事嗎?不言而喻,一切都在那個“好”字中,踏遍青山人未老,風景這邊獨好,幸福便是不論你來不來,我依舊在這裡。

“受不了了,都老夫老妻,還搞得如才子佳人一相逢,戀戀不捨,老孃走了”還未等幽玥反問“不守歲了?”馮憐知趣,縮著脖子一個人跑去睡覺了,多遠傳來她的聲音,“郝峰,帶大夥傻站幹啥,全部後堂休息去”

“可吃了?”,“身體可好點?”兩人異口同聲,相視大笑。

“七哥,過來,一起守歲”幽玥特意為卿天羽沏上了一碗濃濃的茉莉花茶,兩人都刻意避開內心的痛楚,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傷害到了對方,很多事情,或許冥冥中自有天定,強求無意,曾經幽玥討厭戰爭,是戰爭毀了夕城,毀了古廟裡的歡聲與笑語,現在在經歷了人生的悲歡離合之後,才明白亂世中只有戰爭才能換來之後幾百年的和平,縱觀古今皆如此,這就是歷史車軌行走的痕跡,不為任何人去改變什麼,不論發生什麼,他依舊是自己的親人,這點無法改變。

即從確定了北伐的戰爭,卿天羽就開始了沒日沒

夜的整改、練兵,“今日離去,是為了他日更好的歸來”,這是他當年離開襄凡的誓言,回來時定是天下另一番景象,蘇老爺子死後,蘇家處於一盤散沙,人心不齊,各自為政的局面,與芳芷、薛家的矛盾是與日俱增,和仁太后宋芊芊兩邊煽風點火,想坐山觀虎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種美事,更多時候是可遇不可求的。只要天時、地利、人和,時機成熟,聯合各路藩王,一起“清君側”,不可能不成功,實力是不容忽視的,眼下財有馮憐、曹君問,文有僮禮,武有肆碩騎,含蘊城就是行軍打仗最大的依靠,臨地雖偏,卑人雖蠻,但錢財是個好東西,可安人心,可買效命之人,只求時間的寬限與契機的穩合,“幽兒的手腳怎麼這麼涼”解下披風將幽玥裹嚴實,“守歲是好,可不能受寒”

兩人相對而坐,靜守歲月的花開與花落,這一夜一切都很安靜,靜的只剩下夜行走的聲音,燈燭的光暈中給人一種很迷幻的錯覺,空氣中傳來輕微的鼾聲,卿天羽在不知不覺中放下了所有戒備,抱膝而臥,已經入眠了,他太累了,幽玥輕手輕腳為他罩上棉被,若叫醒他臥床而眠他定不肯,就這樣休息會也是好的,對面落坐的幽玥捧著茶盞陷入了沉思,自己與他這樣守歲,似乎走過了很多年,一切如老夫老婦般,你的一個眼神我便讀懂了一切,一種相守永恆的感覺,很多時候自己也很迷茫,愛他嗎?不知道!不是說不愛之人便無牽掛,但有時擔憂更多於牽掛,若歲月一直這樣平靜也是一種無言的美麗,可惜,坎坷太多,有些苦難只能藏在心裡,不敢觸碰也不敢訴說,只能在夜深人靜時讀思。

時間是這個世間最公平、最公正的,他也老了,身上隱去了當年古廟前的乖張與戾氣,平和了許多,幽玥也很奇怪,人真是一種感情複雜的動物呀!剛開始對卿天羽最厭煩,他的狂妄自大、目空一切還濫殺無辜,多心多疑,可漸漸的這份認知裡又加入了新的感情,討厭他的冷血,他利用每個女人身後所代表的權力,排除異己,在後宮中安插眼線,後院中女人的命不過是秋風中的落葉,一文不值,可在奪嫡爭位失敗之後,看到了他的落魄與孤苦,他年少時的悽苦與無奈,陽國為質時的生不如死,一步一步走來的血與淚,原來在寒冷的冬天裡裹了一整個春天,只是他的春天不輕易對別人綻放罷了,以前覺得不可理喻的事情也變得通情達理了許多,他對權勢的追求之路,幽玥不支援但也不反對,世間每個人的追求都是不同的,無關對錯,因為每個人都擁有一顆屬於自己的心。

夜靜神思渙散之時,院中突然火把燃燒起來,映在窗牗上明亮一片,火在油上燒出噼裡啪啦響,一聲高過一聲,霎時白如晝,只見虎子穿著明亮的鎧甲,套著虎皮裙帶,素金頂冠戴立在院中,中氣十足的喊道:“卿天羽,你已經被包圍了,快出來,爺考慮饒你一命”連喊了幾聲,聲音由南及北漸次傳播開,黑黝黝的一片岑寂裡滲入人心,院中吉吉的犬吠聲,聲聲入耳。

“不好,虎子造反了”幽玥一下子從榻上立起來,一陣頭暈目眩,幸好卿天羽眼及手快,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卿天羽的臉如紫靄一樣灰濛濛的看不清情緒的變化,幽玥急的鼻尖冒汗,虎子他瘋了嗎?他想幹什麼?在中元節他圍困一軍主帥,是有意為之還是有人在暗中作祟,不論有何目的,他這是自挖墳墓,這……”七哥,你幹啥?”幽玥一把拉住欲出去的卿天羽,焦急的反問道:“你沒腦子,這時出去,必死無疑,他在院外,不清楚院內護衛情況,不敢輕舉妄動,我猜虎子不過二百人而已”

“王爺,屬下來遲”郝峰帶刀披甲而入,身後緊隨二十騎。

“呦,這可怎麼辦?我可是一枝花,可不想死在這破庵裡”幽玥真想上前一步捂住馮憐那張“巧嘴”,這女人是哪亂哪點火,見不得卿天羽好過,此時都刀駕脖子上了,還有心思在一旁一臉的幸災樂禍,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這個道理她懂不懂呀!眼下形勢大家雖一言不發,但都清楚,虎子是有備而來,他今夜對卿天羽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眼下形勢危急,一觸即發,他瞧準了眼下肆碩騎遠水難救近火,突然襲擊,卿天羽一直對虎子欣賞有加,他怎麼就這麼糊塗。

“郝峰,我們一起拼死讓你走,去給付穆宣送信,他之前提的條件,本王都答應”

“付穆宣”三個字對幽玥而言比這個夜晚的刀槍劍雨還猛烈,他在臨國!他就在自己身邊!那自己當時所見之人的確是他!可是……他不認自己?他?“幽玥妹妹,怎麼發起呆來了,我說卿天羽你出去束手就擒算了,打量他一介莽夫,不敢把你怎麼樣,爭取時間,郝峰去搬救兵”

“不行”幽玥,卿天羽,郝峰三人異口同聲反對。

“王爺不可涉險”

“卿天羽不可涉險”幽玥在短暫的思索之後說道:“眼下我們不可強攻,他們人多勢眾,遞出訊息突圍是最重要的,我們分三撥, 馮憐你假扮七哥,帶一撥人往後山跑,郝峰你帶另一撥人往另一個方向跑,七哥你就在這坐陣,我去見虎子,我是他名義上的姐姐,他要的不是我的命,大家到時製造七哥逃往後山的假象……”

話未說完,院外亂哄哄一片,便聽虎子吆喝,“卿天羽,你個烏龜孫子,你他媽躲在女人的被窩裡,死去了,不出來,老子進來……”

“不行,來不及,七哥你和郝峰一起走”

“幽兒,不行,你太危險,一起走”

“走,七哥,你一直都比我聰明,眼下形勢你也明白,虎子他不敢殺我,你死了大家都完了,去!快!我等你回來”

“不要婆婆媽媽的了,馬上要攻上來了,就按幽玥說的”馮憐急的不行,“卿天羽你完了,大家都完了,只能趁夜突圍,你他媽想死,老孃可想活了”

“幽兒,你等著,我一定回來救你”

院門轟然而塌,人如洪水般湧入,幽玥理了理玄色墨緞披風,觸手柔軟,真是上層皮毛,盯著滿臉熱汗的虎子,笑吟吟開口道:“虎子,中元節你不和兄弟們一起過節,帶了這麼多人到姐姐這來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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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玥,你最好識相點,卿天羽呢?老子今天一定要他命”

“不好了,卿天羽往後山跑了”,“卿天羽在這,快來人!快來人!”

“兄弟們,卿天羽今夜只有二十個親兵,插上翅膀也飛不了,殺了他,大家都可以加官進爵,兄弟們,上!來人,把這女人給本大爺綁了”虎子提刀大踏步往後山跑去。

幽玥被人強行從溫暖的披風中拖出來,被捆成了個粽子般扔在了冰冷的地上,院中火光四起,手腳被縛,只能抬頭觀天,仰天遙望滿天星斗,這真是個晴朗的再不能晴朗的中元節夜晚了,整個天穹像塗了一層淡墨的青石,密密麻麻點點綴綴的繁星中斜亙著霧靄一樣的銀河,灼亮幽暗不一的星星互應著,無聲眨眼,近處枝葉影影綽綽,在夜風中時起時伏,葉片被星光鍍上的一層幾乎看不見的

銀輝,後院高低不平的山巒餘脈,那一大片一大片黑沉沉死寂寂的陰影,顯得有點陰森。

“七哥,快跑,七哥,快跑,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懷玥,你說,卿天羽跑哪去了?”虎子像頭發怒的獅子,提著刀,滿臉怒容:“媽的,你們還傻站著幹什麼?十個人還打不過他一個人,你們還不去後山找,誰殺了他,加官進爵”虎子提著刀,氣不打一處來,卿天羽這只狐狸,跑的無影無蹤,一種不祥感油然而生,他若不死自己必亡,可是……“懷玥,你這個可憐的女人,軍中傳言卿天羽多寵愛你,看來不過如此,你也和他那些大院裡的女人一樣可悲,金屋藏嬌不過是騙人的把戲,你替他懷過孩子,他牽手殺了自己孩子,難道你不恨他嗎?你不想為你未出世的孩子報仇嗎?”

“虎子,回頭是岸,你現在撤兵還有餘地,我保你不死”幽玥痛心疾首,曾經那個在夕城一起玩耍的孩子頭,是什麼讓他變成了如今的模樣,虎子性格耿直,為人豪爽,心思簡單,為人不被拘謹,可這些既是優點也是缺點,太喜歡感情用事,在有心人的三言兩語下就被挑撥利用而不自知,他與卿天羽之間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仇恨,非置對方於死地,當年夕城被破之後,卿天羽搭救了他與圓豆,並將他帶入肆碩騎,入先鋒營,談不上恩重如山,但也有了安身立命之地,是什麼緣由讓他如此恨卿天羽,與卑人一戰中,虎子也是身先士卒,卿天羽對他讚不絕口,短短的一年而已,他的態度怎會有如此大的變化,“虎子,聽姐姐一句勸,他是肆碩騎主帥,他若死於你刀下,你也活不成”

卿浩仰天長嘆,不甘心!不甘心!二百人對付區區二十人,難道還讓卿天羽跑了,他就恨卿天羽,給了他榮譽,將他的自尊心捧得那麼高,自己一直以為他是真心實意待自己,在先鋒營,誰都對自己畢恭畢敬,恩寵無限,自己也為他上刀山,下火海,萬死不辭,可是為了一個小小侍衛,他不顧自己的生死,踐踏自己的尊嚴,讓自己成了全營裡的大笑柄,讓自己抬不起頭做人,男兒七尺,頂天立地,怎可受這樣的屈辱,士可殺,不可辱,他讓自己寒心之後加上了死心,“他厚待我?”虎子苦笑,那是曾經,誰能理解這一年來自己的苦與悲,只有那個像天仙一樣的美人,從仙氣繚繞的畫中走出的絕色佳人,用她的溫柔給了自己一個春天,明知那是毒藥也心甘情願,她的紅唇是那麼甜蜜,那雙柔夷是那麼潔白,她的所有要求他都無法拒絕,見之念之,不見之思之,整個人如墜夢中不可自拔,廣袖善舞的“仙子”對自己說,殺了卿天羽,從此他想要什麼有什麼,她滿足他的一切要求,對呀!是誰讓自己這麼痛苦?是卿天羽!是誰讓自己這麼窩囊?是卿天羽!是誰讓自己這麼無助?是卿天羽!他若不死,天理何在!“懷玥,兒時你男裝打扮,我一直以為你是一個聰明的’小和尚’,現在發現,你原來是世間最蠢的女人,死到臨頭,還在為一個不愛你的男人開脫,你跟在他身後,東奔西跑像只狗一樣,能有什麼好日子過,依明了禪師十八皇叔的身份,完全可以給你找個富貴之家,生兒育女,安享晚年,你卻選擇和卿天羽私奔,可笑,當然,就你這點姿色,還對我的仙女橫刀奪愛,卿天羽對你不過玩玩罷了,你終有被拋棄的一天”

幽玥看著笑得猖狂的虎子,淚如泉湧,自己對不起死去的田伯田嬸,在田間勞作的田伯,木訥不善言辭,喜歡坐在落日裡抽著菸斗,向自己和大師兄微笑,忙裡忙外的田嬸總是熱情的給自己端來可口的飯菜招呼自己,在一旁嘮嗑著多吃點,多吃點,可是誰能料到,有一天他們的兒子對自己是懷著如此大的敵意,怨自己,未能安撫他那顆受傷的心靈,可是在亂世中行走的靈魂,哪一個不是千瘡百孔,“虎子,你說,卿天羽對你做了什麼讓你非要置他於死地”幽玥真的不明白,世間有何事非要拿命去相搏,彼此都是親人,怎可自相殘殺。

“可笑,可笑,你不知?”虎子看著刀上的冰涼,心也如此,“他偏袒郝峰,故意灌醉我扔到了萬花樓裡,第二天全軍上下傳我醉臥花叢,老子不得不答應了圓豆那賤人的退婚,你知不知道老子成了全軍上下的笑柄,我把他當親人,他卻陷害我,他為了成全郝峰卻拋棄了我,老子才是那個為他上戰場,拋頭顱,灑熱血之人,他可有心,馮憐那婊子也不是好東西,溜鬚拍馬比誰都強,兩個人狼狽為奸陷害老子……”

“夠了!”一提這事,幽玥火冒三丈,大怒,“你不愛圓豆,如此作踐她,至今你還不知悔改,耿耿於懷,你為何不心胸大度,讓天下有情人成眷屬,為了你的虛榮心,你害了圓豆傷了彼此青梅竹馬的情誼,你還有臉來說,你讓九泉之下的圓豆與她腹中的孩子不得超生嗎?”虎子對幽玥的怒火視而不見,世人對此事皆指責他,無所謂,這個世間,只有“仙女”是真正懂他、愛他之人,“仙女”說圓豆該死,朝秦暮楚,對男人勾三搭四,對這種女人不該手下留情,何必仁慈,仁慈只不過是懦弱的藉口罷了,虎子冷笑出聲,“知道圓豆那賤人為何在大婚之前上吊自殺了嗎?是老子讓一個下三濫姦汙了她,她讓老子名聲掃地,老子讓她生不如死”幽玥不敢相信,這是圓豆自殺的原由,很多次在快接近真相時自己都害怕的縮回去,怎會是這樣一個血淋淋的原由,太狠心!太瘮人!幽玥怒火攻心,從地上躍起,拿身子撞擊杵著的虎子,大叫:“你這個畜生,你這個畜生,我殺了你,你還是人嗎?你這個人面獸心的東西,你該死!該死!”

“大人,在後山發現卿天羽的蹤跡”

“是嗎?我是畜生?我該死?”虎子擒住幽玥下頜,“看著我,馬上你就知道是我該生還是卿天羽該死”對著夜色大手一揮,“走!”

冷靜下來的幽玥,只能對夜長嘆,腦海中浮現出多年前,古廟裡,師父對自己說的四個字:浮生萬千。那時不明白,現在品出了那一點韻味來,佛祖普渡眾生,但也不會去救助地獄中的惡魔,世間萬事萬物皆有屬於他的本色,改變不了,人生就是由無數個岔路口構成的,每做出一次選擇都將換來另一幅天地,世間之人,每個人的所思所想皆不同,追求也不一樣,愛恨也在一瞬間。幽玥無能力也不想去揣摩世間每個人的想法,有心也無力去拉回每一個走向深淵中的人,只希望此事之後,卿天羽能放過虎子一命,他能諒解虎子是被他口中的“仙女”矇蔽了,一時失去了理智才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來。

“汪……汪……”不知何時,吉吉偷偷蹭到幽玥身邊,拼命扯咬著繩索,“乖,去,去找仰天”幽玥心酸地拍了拍吉吉的頭,人世間真可笑啊!有的人連只狗都不如,狗不嫌貧富,跟著主人,而人心卻善變,為了所謂的利益忘記了自己的初心,吉吉也老了,沒有了初見時的活潑與呆萌,有時臥在扶桑樹下靜守歲月,不知它是否也會追憶往昔,屬於它的故事。

夜似乎很漫長,夜又似乎很短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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