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靜靜灑在庭院中,院落雖不是高樓朱閣,但也別緻有趣,特別是院角裡的忍冬藤爬了半邊牆,給人生機盎然的感覺,可惜庭中人的心情與這片月色恰恰相反,有意去欣賞月色下忍冬藤的綠意卻無心去領會,幽玥的心情非常復雜,如鯁在喉,吐不出,吞不下,想去找卿天羽那個主意,可前院正張燈結綵在歡迎卿天羽,自己根本進不去,聽聞泗水關的城主與鬥谷琛是舊相識,卿天羽遞上通關文牒,對方不僅不為蘇家懸賞的萬兩黃金動心,更是夾道歡迎,提履相迎,一口一個“大侄子”,眼下前院正在為卿天羽與一眾死士接風洗塵,兩個女流之輩被安排在後院,哪知馮憐這個傢伙,不得閒,讓人氣惱萬分。

“妹妹,以前聽說這個城主手上有一對絕世東珠,我們去瞧瞧”一看馮憐那一臉諂媚樣,幽玥就知道她沒安好心,怎麼可能僅僅是去瞧瞧這麼簡單的事,說白了就是去“偷”,世間把行竊行為說的如此冠冕堂皇的人非她莫屬,卿天羽順利出城是大事,萬一被逮住,到時卿天羽也難保住她,好言勸道:“姐姐,你不要去闖禍”,這句說的馮憐不樂意了,嘟起了嘴,不滿道:“都是你,敗了我的金山銀山,這若不填補點,往後日子怎麼過呀!”一邊哭訴一邊拿眼偷瞄幽玥,“那對東珠不到老孃手裡也可惜了,妹妹,你機靈點,老孃去瞧瞧”

“哎----”就算幽玥有八隻手也拉不回一躍而起、推窗而出的馮憐,這女人一聞到金銀財寶的味道猶如狗聞到了屎,“呸----呸----”一想到卿天羽那張冷臉一本正經說馮憐的這句話,幽玥就忍俊不禁,可之後就陷入了擔憂,這女人膽大包天,可千萬不要出什麼事呀!

嘈雜的吵鬧聲踏碎了月色的寧靜,卿天羽被一位中年漢子扶進了庭院,幽玥第一次見醉酒的卿天羽,滿面通紅,東倒西歪,一言不發,似乎已經沉沉睡去,中年漢子約莫六十左右,大約常年習武的原因,面龐黝黑,身強體壯,很是魁梧,步伐矯健,在火把的照映下,雙目含笑,一見幽玥就賠罪道:“侄媳婦,真不好意思了,多年未見大侄子,一見之下就高興過頭了,多飲了幾杯,哪知大侄子酒量不嘉,這就醉的不省人事,這要多麻煩侄媳婦照顧了,多在府中住幾天,都是一家人,自己家一樣啊!”

“謝謝叔叔關照”幽玥依禮答謝,雖然對方句句客氣,字字有理,可給了幽玥一種奇怪的感覺,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哪裡不對,可到底哪裡有問題也說不上來,在眾人的攙扶下卿天羽被扶上了矮榻,幽玥借蓋被之機順手摸了摸額頭,入手一片滾燙,看來真的是喝醉了,依禮送走眾人,在千恩萬謝之中關上院門,還未來得及轉身,就……

院門突然被推開,驚的幽玥一跳,“叔叔,有何事嗎?”

“沒事,侄媳婦,你們那位妾室去哪了?”來人東張西望,生怕錯過院中的任意一個角落,“妾室?”原來是指馮憐,不知是卿天羽的誤導還是眾人的猜測,馮憐一到陌生人面前總裝出一副弱不禁風的病西施樣,一見之下讓人心裡生出憐惜感,怪會裝模作樣的,幽玥笑道:“叔叔,姐姐去茅房了,說有點水土不服,勞您掛心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侄媳婦,早點休息”

應付如此虛偽客氣一套,讓幽玥萬分頭疼,藉著豆燈,卿天羽睡的正酣,雷也打不醒的,幽玥坐在桌旁總有種局促不安感,蘇家懸賞卿天羽的頭顱黃金萬兩,若說對方完全不動心,不可信也不可不信,在這節骨眼上,卿天羽並不是一個做事毫無章法之人,害人之心不可有,可防人之心不可無,萬一這城主並非他口口聲聲說說故念舊情,這只是一個迷魂圈套怎麼辦?卿天羽已經毫無抵抗力,那些死士怎麼樣了,可這些都是自己一廂情願的猜測,真假不可辨,萬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傷的可是一片真情。幽玥一時也辨不清這水到底是渾還是清,這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情分實屬讓人難辨。時間在一點一滴的離去,幽玥如那牢中鳥,找不到飛出去的出口,對 了!何不借打盆熱水去一窺真實,可是剛開院門就被攔了回來,人家半步都不讓出庭院,小廝接過手中的水盆,客氣的請客人回去,幽玥連半句推脫詞還未出口就被人“送”了回來,這更加讓幽玥堅信了心中的不安,此地不宜久留,萬一對方改變了主意,那將是萬劫不復的深淵。

“七哥,七哥,快醒醒,醒醒!”卿天羽是一個警覺性很高的人,怎麼今日這般爛醉如泥,他的信任是少之又少,怎麼今日不似往日,對一個“陌生”的叔叔如此不設防,“哎---七哥!七哥!”

快近子時了,黑夜靜的只有風吹忍冬藤的聲音,幽玥的額頭在這深夜中開始滲出了細汗,自己都感覺出了有很大可能這是個陰謀,馮憐去哪了,怎麼到現在也不見人影,她不會被捉住了吧!她就是財迷心竅,說好說歹根本勸不住,眼下情況十分危急,自己被困在這,根本無法脫身,萬一對方……可如何是好,“七哥,七哥,快醒醒!醒醒!”

風差點將桌上的豆燈吹滅,一個身影“飄”進來,馮憐笑嘻嘻罵道:“卿天羽,別躺屍了,快起來,老孃東西都到手了,要開溜了”只見卿天羽緩緩起身,舒服的伸了個懶腰,蹬上皂靴問道:“都辦妥了?”這一天地倒轉般的轉換令幽玥目瞪口呆,這兩個人在玩什麼鬼把戲,馮憐不是去偷東珠嗎?怎麼偷了這麼一個大包袱回來了?從外形看,似衣服,她偷衣服做什麼?“你們……?”

“給你,老孃都累死了”一塊腰牌被隔空拋入卿天羽手中,卿天羽掂了掂,在手中反覆觀摩了幾遍,吐出一句:幹的不錯!

“切,老孃何止幹的不錯,那老頭闔府不睡到明日日上三竿是醒不來的,他垂涎老孃絕色佳人貌,老孃還看不上他那野蠻樣”馮憐吹捧自己起來,恨不得是天仙下凡塵,世間就沒有男人不醉倒在她石榴裙下,至今未嫁,不是嫁不出去,是一個也入不了她的法眼,到此幽玥已經明了,他們這是早就商量好的反間計,害自己擔憂。

“好!我們走!”三人翻牆越院而出,整個城主府的確鴉雀無聲,陷入了一片死寂,看來這次馮憐是下了不少迷藥,府外所有死士一個個整裝待命,持戟跨馬,“來,全部換上,用油布把馬蹄裹住”在換上泗水兵服後,卿天羽一把將幽玥拉入馬鞍上,策馬朝城門奔去,守城兵士見是“自家兄弟”,又有城主的令牌,三言兩語想問之後就開啟了泗水關城門,一眾人策馬縱蹄發了瘋般狂逃起來,月色就是他們逃路的明燈,照耀路上的每一個角落。

“卿天羽,聽聞你可以一邊策馬一邊入睡,我們比比誰先到單繩橋,誰贏!”

“駕----駕----”

原本身子就弱,再加上半夜的提心吊膽,幽玥頭抵在傾天羽胸口,感覺特別溫暖,沉沉睡去,“醒醒,幽兒”怎麼了?迷糊中被叫醒,定眼一瞧,所有人都下馬步行,不知何時入了小路密林中,道路兩旁荊棘叢生,阡陌小徑只能容一人一馬緩慢透過,地上坑窪不平,十分難走,可以推測這應該是條上山砍柴的樵夫用雙腳踏出來的,不知何時月亮隱去了她皎潔的光輝,四周陰森一片,林中不時傳來幾聲怪音,聽的人頭皮發麻,老人們說,到了深夜厲鬼就會化作陰森森的黑影,藏在樹蔭裡,發出令人膽顫的怪叫聲,若你回頭看,它們就可以吸取你的靈魂。幽玥雖從小在瓊琅山脈中長大,可從未深更半夜在荒林裡穿梭行走的經歷,瓊琅山脈是一根綠絲絛,夕城是其中一顆寶石,而自己一直活動在這顆寶石的光輝中,“七哥----”

“乖”卿天羽拉住幽玥的手,小聲安撫道:“沒關係!不怕!”

“呦!就這害怕了,還談啥女俠

夢”哪天若聽不到馮憐的“高談闊論”,一定會認為日子過錯了,“妹妹怕啥鬼,比鬼惡的是人心,鬼可比人心善良多了”聽了馮憐的諷刺,幽玥一下子想通了,是呀!心中有鬼,世間才有鬼,心中坦蕩,又何懼鬼魅之說,自己剛才的反應的確讓人貽笑大方,“謝謝姐姐,受教了!”

“幽兒,不怕,抓住我的手”

“沒事,七哥,我不害怕!”真的!心中的一盞明燈會永遠長明,又何必害怕這一點點的黑暗。

一眾人在黑暗中走了許久,身旁的黑暗被晨起的陽光所取代,今日定是個豔陽天!一群群的鳥雀振翅飛起,樹木都伸展開枝丫,拼命呼吸著新鮮空氣,不知名的野花吐出了芬芳,短暫的休憩之後,一眾人都加快了腳程,萬一追兵到來,可沒有半分優勢,雖然腳上血泡早痛的直鑽心口,每一步如踏在門口上,可幽玥咬牙一聲不吭,不希望因為自己的個人原因成為了所有人的包袱,一路走來,聽著馮憐長一句短一句的抱怨、哀嘆,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她的那張嘴總是喋喋不休,偶爾說到卿天羽的痛處,卿天羽總是微不可聞的皺起了眉頭,她不是不會察言觀色,而是太會洞悉人性,她就是故意氣卿天羽,這兩個歡喜冤家。

單繩橋真的是橋如其名,兩根人打退粗的繩子懸在兩邊山澗中,藉著地勢的高低,人與物盛在一個麻繩筐中順勢而下,過渡到山澗的另一側,幽玥第一次見到這人間的“橋樑”,不得不驚詫,從未想過世間還有這樣的“橋”,萬一重心不穩便會跌入這萬丈深淵,山澗下霧氣很大,什麼也看不清,猜測應該是清晨水霧的緣故,下面該是一條湍急的河流,深不可測。

一路走來人煙稀少,也難尋人的足跡,不難發現,卿天羽走的這條小徑,人煙稀少,足跡難尋,對於習武之人赤手空拳過此橋也沒多大困難,糧食重物也可以運過去,最煩的是馬匹如何,在平原地帶,馳騁萬里靠的唯一腳力便是馬,可這荒郊野外,密林叢生之地馬就成了一種累贅,它們就算是訓練有素的戰馬,可一看見這萬丈兇險也不由的四蹄後退,不願上前,眼下運過這些戰馬,便是最大的耗時。

對於這些,卿天羽早就了然於胸,在深思熟慮之後他選擇了這條林中小道,一是若真追兵襲來,可以藉助荊棘密林躲避,二來只要順利過了這單繩橋,追兵就無計可施,高聲喊道:“所有人聽令,將馬匹捆了,有序過橋”在襄凡時,幽玥聽聞過肆碩騎的戰鬥力,但從未見過這支軍隊的戰鬥力,今日是大開眼界,一聲令下,所有人都按命令行事,沒有慌亂也沒有人異議,大家有條不紊的將馬用繩索捆了,繩子一端捆在腰間,另一端掛在單繩橋上,“出發----”隨著令下,所有人如那天空的雄鷹,“嗖---嗖---嗖---”的直衝而下,偶爾傳來幾聲馬的哀鳴聲,幽玥也第一次見識到了卿天羽身為一軍統帥的氣魄,前有深淵,後有追兵,他沒有夾在人群中慌亂逃脫,他一直站在橋頭指揮眾人,所有人都在他的安排下順利到達對岸,“你下來,讓幽兒先”死士與馬匹都順利過去,只剩下三人,卿天羽一手攀住欲走的馮憐,命令道。

“妹妹,我恐高”馮憐終於縮回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變成了一隻溫順可人的兔子,柳條筐就一個,幽玥拿開卿天羽阻攔的手,笑勸道:“我是山野丫頭,習慣了,這單繩滑索兒時也玩過,不怕高的,馮姐姐坐好了,出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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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救命!------救命!-----”

“哈哈----哈哈----”兩人笑的前俯後仰,卿天羽笑指著馮憐遠去的背影樂道:“這女人就是妖孽,到處煽風點火,還以為天不怕地不怕,過個滑索就嚇得屁滾尿流,也就會耍女人的那一套小伎倆”幽玥也被馮憐那哀嚎聲逗樂了,這哀嚎聲無比悽慘,嚇得林中的猢猻也恐叫一片,她叫的越慘說明她越安全。幽玥用繩索將自己捆結實,笑道:“七哥,我們比賽,看誰先到,出發----”

“好呀!出發----”

風在耳邊呼嘯而過,那快速的下落讓大腦一片空白,心臟似乎早脫離身體,飛到了空中,四肢百骸僵硬的如一根樹枝,害怕的身體與興奮的大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大腦裡的每一個神經都被啟用,每一根頭髮都快樂的飛舞起來,速度太快,雙眼根本無法去欣賞兩山之間的風景,在這快速的飛躍中,幽玥幻想這是不是仙女騰雲駕霧的感覺,這山澗中的水汽不正是雲霧的本身嗎?自己正如仰天一樣,從高空俯落而下,快速捕捉獵物,天地都在我腳下!

“卿天羽,你這個黃口小兒,老夫善意款待,你卻偷逃,如此戲弄老夫,不把老夫放在眼中,老夫又豈會饒你不死,來人,放箭----”一聲驚雷乍起,將幽玥放飛的心炸的粉碎,不好!追上來了,箭如雨密密麻麻直射而下,怎麼辦?對岸就在眼前,毫無還手之力,這----!“幽兒,不要怕,箭射不到!”原本氣勢沖沖的箭,滿是殺意,全在身後耷拉下腦袋,一個個跌入崖下,氣息全無,“七哥,他們射不到!”太好了!真真是險中求生!虛驚一場!

“來人,給老夫把這繩索砍了,快!---快!----”

“幽兒,快解開繩子,跳過去!快!”

對方砍繩索,怎麼辦?萬一繩索砍斷,自己定跌入這萬丈深淵,怎麼辦?對!七哥說的對!對岸就在腳下不遠處,解開繩索,輕提一口氣,稍運輕功便可化險為夷,手忙腳亂間,不知為何身上的繩索根本解不開,怎麼拉不動!拉不動!“幽兒,快!快跨越過去”卿天羽發現了幽玥的異常,可是自己也束手無策,在單繩橋被砍斷的一瞬間,他如一隻雄鷹般輕輕一躍,躍到了山崖上,落地為安,可幽玥卻----

“啊----”伴著繩索的斷裂是一個一起下墜的身影,如一隻折翼的蝴蝶,直墜入山崖,悄然而落。

“妹妹,妹妹,快跳!快跳呀!”馮憐急的直跳腳,可眼前之人就這樣毫無徵兆悄然而去,“妹妹----”呼喊聲響徹雲霄,徘徊在雲端久久不去,一腔悲哀全化作了熊熊燃燒的烈火,她丟掉了往日的嫵媚樣,雙目痛紅,雙手叉腰,大喝:“弓箭手,給老孃射,誰射死那個老匹夫,老孃賞千金,射!”

距離太遠,人的臂力有限,箭一個個跌落山崖,氣急敗壞的馮憐大罵還未回過神來、立在一旁、一言不發的卿天羽,破口大罵:“你個死東西,你女人被這老匹夫害死了,你還呆如木頭,你不想報仇嗎?……”馮憐急紅了眼,猶如困籠中的野獸,無計可施卻心有不甘,老匹夫!老匹夫!

幽兒墜崖了!死了!不會的!剛剛她與自己一起跳過來,她會陪自己天荒地老,在亂葬崗裡的每一天,她就是自己的陽光,卿天羽不能接受這個現實,剛才還有一個嬌俏的聲音說要與自己比賽,怎麼一眨眼就都去了,那一日姐姐決然的關上了門,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自己身上,她是一位絕代佳人,可是她的眼中永遠是層化不開的苦澀,她是一個小女人,可現實將她逼成了毒婦人,她的手段不輸於任何一位男兒,可是她去了!幽兒很單純但並不說明她很傻,她只是心慈手軟了點,若論計謀,件件也能叫人拍手叫好,雖說帶了點小滑頭的成分在其中,她也去了!去了!為什麼?為什麼?卿天羽振臂一揮,呵斥道:“拿箭來!”他要報仇!要報仇!他要殺死那個老匹夫!他想拿自己的人頭去邀功之心昭然若揭,還敢說的這麼冠冕堂皇,他殺死了幽兒!他殺死了幽兒!彎弓搭箭,一箭而出,正中對方,所有動作一氣呵成!

一箭必命!一箭必命!驚的馮憐目瞪口呆,以前一直聽曹君問誇卿天羽是如何通曉

騎射,身手如何了得,馮憐只當故事聽聽,從未放在心上,曹君問口中卿天羽如何禮賢下士、愛兵如子、身先士卒,這些統統在馮憐眼中皆為空,今日她總算相信一點,鬥谷琛選他接任肆碩騎主帥一職是對的,不論他如何涼薄,對肆碩騎上下他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這樣說並不為過,“太好了!太好了!一箭正中!老匹夫完啦!完啦!”

“王爺威武!王爺威武!”所有人高呼起來,被卿天羽這一箭的威力深深折服,他完成了別人無法完成之事,這動力就是他內心的痛苦,他深愛的女人死了,死在了他還未來得及說愛她之前,自己未來得及給她榮華富貴,也未來得及宣告天下,她在不經意中而來又在不經意中而去,她沒有因自己的高貴而諂媚自己,也沒有因自己的落魄而嫌棄自己,自己一心認為,彼此還有無數個日夜去廝守去陪伴,而她卻去了!為什麼?為什麼?淚悄然而落,收不了!止不住!

馮憐無法相信眼前這一幕,對女人涼薄性冷的卿天羽,會對一個容貌不出色,身世不出挑的幽玥深情至此,可那一滴滴眼淚是騙不了世人的眼睛,他哭了!他為一個女人哭!馮憐無法相信,卿天羽這一生,願意為女人落淚的機會少之又少,而今日,實實在在,真真切切,在這涼風呼嘯而過的山崖上,他哭的肝腸寸斷,淚流不止,他跪倒在地,雙手握拳,低頭默泣。馮憐鼻頭一酸,悲從心起,她羨慕幽玥,能讓一個男人為她如此,也就不負此生,世間多少女人,苦等一生也等不到夫君半分垂憐,更何況是發自肺腑的眼淚,若有一日自己也屍骨無存,曹君問會憶起自己什麼嗎?他們之間到底是感情大於利益,還是利益大於感情,此生此世,他都不會給自己一個名分,試問天下有幾個女人不在乎名分,說不在乎只不過得不到罷了,他在含蘊城中有妻有妾,有家有室,而自己也不過是他眾多美妾中的一個罷了,馮憐也默默垂淚。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驕陽爬上了日中,萬籟寂靜,死一般的寂靜!悲哀如絲,纏住了每個人的心。

原本快速下墜的身體,在背脊撞上了硬物之後便停止了下落,抱著必死之心的幽玥真真是命不該絕,被崖上的一棵長在陡峭之壁的樹救了一命,整個人懸在了樹丫上,更驚喜的是那被砍斷的繩索就掛在樹梢邊,絕處逢生!絕處逢生!“謝佛祖!謝佛祖!”清醒之後的幽玥,在短暫分析了自身處境之後,喜上眉梢,只要順著繩索爬上去就可以了,自己武功不行,但這爬繩索的絕活還是有的,年少時與虎子們一起頑皮,把繩子吊在拂花樹上,從上爬到下,從下爬到上,沒想到這童年的遊戲今日倒救自己一命,穩住身形,將斷了的繩索捆在腰間,萬一自己手滑,也有這棵樹作為後墊,“謝謝你了,樹兄!”幽玥如那林中的猢猻,拼命沿著繩索往上爬,心裡不停的鼓勵自己,快了!快了!五彩的雲霞,群巒的山峰,一路上都是人間絕跡的風景,值了!快!往上爬!到了!

只有經風歷雨的人才不懼風雨,才能迎刃而解各種困難。在這一刻,幽玥才明白當年師父的做法是對的,只是結局誰也沒有預料到,師父想讓師兄們各自去追求自己的理想,實現自己的抱負,他不想把自己的意念強加在每一個師兄們的身上,他不想師兄們陪他一起了度殘生,只是誰也未料到,風雨太烈,不知師父是否後悔過。

人總要長大,而成長的真理便是磨礪,沒有誰能呵護誰一生,一生太長可一生又太短。

‘’妹妹,妹妹,你沒有死,太好啦!”就在幽玥快放棄,精疲力竭時,這一聲不亦於久旱逢甘霖,汗水早糊住了眼睛,眼前人影搖晃,手上全是血,已經感覺不到疼了,他們還沒走嗎?自己以為他們早走了,畢竟眼下形勢是前有狼後有虎,是馮憐在叫自己嗎?她怎麼不走?此地兇險不知嗎?七哥在嗎?幽玥心中滋味難辨,她即渴望卿天羽一直在原地等自己,可又害怕他在原地等自己,他走了自己定會失望,可他不走自己又承受不起這份恩情,是誰抓住了自己的手臂,是誰用臂力將自己揚空拋起,這是誰的懷抱,溫暖中夾雜著溼意,他在叫喚什麼?幽兒是誰?是我嗎?

“七哥---真的是你!”幽玥睜開眼,映入眼簾便是卿天羽那張淚痕滿面的俊臉,不敢相信,生死未圤之時,七哥真的一直在崖上等待自己的歸來,他哭了!他為何而哭?是為自己嗎?千然姐姐去世也未見他落淚,雍傾王府敗如破絮也未見他如此悲慟,他?----在這一刻,卿天羽才明白什麼叫失而復得的欣喜,他從未如此患得患失過,他也從未如此痛徹心扉過,他經歷過世間太多苦難,所以選擇冷眼看待世間的快樂,他用冷淡來裝飾自己的堅強,這一刻他不想隱瞞任何人,他一直愛這個女人!深愛這個女人!哪怕一無所有都無所謂,這份快樂發自胸腔,響徹山林,世間所有的活物都能感受到,他真的太高興了,“幽兒----幽兒----”

醒來的幽玥被卿天羽這發瘋般的快樂弄的面紅耳赤,從未見過如此張揚的卿天羽,“七哥,別叫了,也不怕人笑話”身後的死士一個個正在齜牙咧嘴偷笑,堂堂一軍主帥如此孩童般的言行,可卿天羽一直在傻樂,臉上正開出一朵又一朵桃花。

“天地為證,日月為盟,我卿天羽求娶幽兒,此心不變!”

“嫁給他!嫁給他!”

幽玥做夢也未想到,在這生死關頭,卿天羽上演求親的戲碼。他雙膝跪地,額頭俯衝,這是夫妻合拜之禮,身後的死士一個比一個激動,都鉚足勁在起鬨,鬧的幽玥前也不是退也不是,“七哥,快起來!”雖說他是師父為自己選的意中人,自己的內心也不排斥,自己正在接受他光明的一面,可還沒到婚嫁的地步,他終究不會捨棄權利的,嫁給他將走什麼路將過什麼日子幽玥心中很清楚,自己不願與一群女人爭,可那群女人能輕而易舉放過自己嗎?雍卿王府的後院是散了,可今後若他能東山再起,將 有無數個後院,今日他對自己情真意切那來日呢?就算他心如磐石,能禁得住無數女人的挑唆嗎?我不沾花,奈何花氣襲人,世間多少夫妻能一起守清貧卻不可共富貴,自己若嫁於他,茹潔又該立於何地,他總說自己與她們沒有情感,可是世間很多事不是僅僅憑一腔情感去辨別的,她們對他又寄託了幾許相思之意,他是有緣人那會是自己的良配嗎?本就三妻四妾的世界裡何談一夫一妻,自己愛不愛他?愛不愛他?幽玥不知!幽玥不知!

“嫁給他!嫁給他!”

為了緩和眼下的局面,幽玥只能應許了,幽玥堅信卿天羽眼角的淚珠,不論以後的真假,此刻這就是人間最美最寶貴的一顆“東珠”,這顆“東珠”是屬於自己的,它裡面溢位的深情一定是真的,若真有蒙塵的一天,自己也認了,相愛易相守難,鑽進卿天羽的懷裡,幽玥被這份溫情所吸引,沉迷其中便沉迷吧!一醉不醒便是永恆是煙花爛漫一場,沉醉不知歸路也好!人生活的太清明就失去了色彩,沉醉一次也好!也好!順著心走吧!若能水到渠成也是一件美事。

“馮憐,你順手摸羊順了什麼?”

“什麼?王爺,風太大聽不清”

“你膽子越來越大了”

“哎呦,王爺,這句小女子可承受不起,小女子一介婦人,能有啥能耐,這偷盜的本事,小女子想也想不來,求也求不來呀!

“駕---”卿天羽一記馬鞭,飛奔而去,不論前路有什麼都需信心滿滿,風雨無阻。

飄飄仙袂縷黃金,相對弄清音,幾度教人誤聽,當窗綠暗紅深。

一聲夢破,槐陰轉午,別院深沉,試問綠楊南陌,何如紫葚西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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