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蜜桑花節,就在滿城風雨中過去了。

欽天監連日看黃曆,終於用最快的速度敲定了趙王魏明鈺的婚期,就定在本月二十九。魏明鈺領了聖旨後,什麼都沒說,只是將自己關在房中,接連三天都不曾踏出房門一步。

不過,他也確實不需要、更不能踏出房門!

柳國公的密告起了作用,雖沒有三司會審,可內廷司的審查也不是蓋的,很快就找到了切實的證據,證明梅闌珊中毒之前喝的東西確然是經過魏明鈺的手——也怪魏明鈺倒黴,壽宴前兩天,他的的確確是去了一次窖房,在其中呆了一小會兒。

魏明鈺解釋說是去取御酒同壽帝飲用,可在這風口浪尖,壽帝也不敢輕易相信他。

內廷司的調查結果送交給壽帝,壽帝看過之後什麼也沒說,只責令內廷司向所有朝臣宣告,調查的結果就是,梅闌珊中毒只是一個意外,是宮女忘了自己剛剛接觸過毒鼠的藥物,又去摸了酒杯所致,與任何人都沒關係。

這個犯事的宮女是沈貴妃宮裡的,難怪魏明鈺會被人懷疑,故而殺一儆百,壽帝親自下令杖殺,屍體直接丟出了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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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國公對這樣的結果當然是不滿意的,上書懇請公佈證據,壽帝卻置之不理。

後來,柳國公便放棄了繼續追尋。

原因無他,魏明春從謀逆的驚天巨案中脫身了。

刑部尚書呈上什麼樣的供詞都已經不重要,壽帝一口咬定,魏明春闖入密道是個意外,七王謀逆,罪惡滔天,連同子嗣一共十三人全部列為主謀,斬首示眾。

而魏明春呢,本已是思過之身,又捲入這樣的謀逆事件中,壽帝怎麼樣寬容都不可能再容得下他,在緊閉思過一個多月後,壽帝親筆批註,將他流放黔州。

魏明春的性命暫時保住了,對柳家人來說就已經是最好的結局。經過這一次的事情後,柳國公這只老狐狸徹底看明白了壽帝的心思。這位溫軟的帝王心裡跟明鏡一樣明白著,對自己的兩個兒子所作所為全都知曉,那麼,自己在背後的那些動作他應該也全都看得清清楚楚,隱忍不發,不過是還有所忌憚罷了。

柳國公心裡清楚,如今中宮已然名存實亡,壽帝念著柳後的幫扶之情,才不忍廢了她,若是自己再敢擅動,下一個傾覆的絕對就是柳家。

要說這柳國公也是厲害,兩朝元老,京都世家,眼界、心性絕非常人能比,當即一咬牙、一狠心,上書便辭去了在朝中的所有職務。

在辭呈表中,柳國公聲稱自己年老體衰,不適合在朝中任職,又因魏明春一事皆因自己教導不夠才讓其被奸人矇蔽,無顏面對壽帝,故而請辭,望壽帝念在多年追隨的情誼,善待中宮皇後,准許自己衣錦還鄉。

壽帝將這封辭呈留在御案上三天後,終於批准了。

短短數日,京都如同變了天,權傾朝野的柳國公瞬間隱退,將手中的權利全數上交,柳家子孫亦集體交出職權,全部退出了魏家的朝堂。柳國公帶著柳氏一族退居江南,回到柳家祖籍揚州,從此過上了閒散人的生活。

八月十五,中秋佳節。

柳家人昨天已經全部離京,柳家的宅子成了空宅,被商行拿來售賣。

魏明璽和傅容月一坐一站的立在這偌大的柳宅前定定的看著裡面出神。昔日裡的繁華在人潮散去後,只餘下空空的冷清。

“我還小的時候,曾經隨我四哥、五哥一起來柳家做過客。”魏明璽看了好一會兒,嘴角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那時候柳老夫人還在,她是一個很慈祥的老人,總是喜歡給我芙蓉糕吃。大哥那時候調皮,時不時就要欺負我一下,老婦人見了就要訓他,說他沒有一點哥哥的樣子,這是不對的。我那時候還小,但聽了總覺得好笑,笑她不懂深宮裡的那些爭鬥,大哥可從來沒當我是兄弟,他巴不得我死。”

“這次的事情,柳老夫人多少會受到牽連。”傅容月低聲說:“路途遙遠,不知她是否受得住?”

“老夫人早就死了,在我斷腿的那一年。”魏明璽輕笑:“也是從那個時候起,柳國公行事越發沒有顧忌了。”

傅容月便從中聽出了一點弦外之音:“惠妃娘娘跟柳老夫人有淵源?”

“嗯。四哥、五哥都是老夫人幫忙接生的。”魏明璽點點頭,神色一瞬間變得迷惑而恍惚:“具體有什麼淵源我並不知情,可我猜想,大概是跟母妃的來歷有關。宮裡人都喜歡議論我母妃,說我母妃來歷不明,我也不曾聽過母妃提起過自己的孃家,只有一次柳老夫人說漏了嘴,說母妃姓喬。”

傅容月默然片刻,恍惚想起前世聽過的那些傳聞,傳聞中,惠妃初初出現便是在軍中,有個綽號“女諸葛”,壽帝對她一見鍾情,可惠妃姓氏名誰確然無人知曉。

她不禁有些心疼魏明璽,雖是惠妃的兒子,然而他對母親一無所知。

不過隨即,她就是嘲諷的一笑,還憐憫魏明璽呢,自己又何嘗不是對母親一無所知?

兩人說道這裡就都不再說話,雙雙看向冷清的庭院。

這院子傅容月買了下來,不過是以展大牛的名義買的,兩人今日過來是來踩點而已。看也看過了,天色也漸漸晚了,魏明璽要入宮陪壽帝賞月,傅容月也要回府同傅行健等名義上的“家人”過節,兩人便在路口分別,一南一北分向兩邊默默離開,彷彿多說一句都會觸動彼此的傷心往事,可兩顆心卻在這院子前,因為同樣心酸的緣由,感到前所未有的貼近了。

八月的京都註定是多事之秋。

魏明春便流放黔州,從高高在上的皇子淪落成了階下囚;一向得寵的趙王捲入毒殺臣女的事件中,雖然最後被證明是冤枉,可最終仍舊免不了被輿論影響,聲名受損,再加上傅容芩的事情後,他在壽帝心目中的地位多少被撼動了;一向風光的忠肅侯府又得皇命眷顧,繼出了一位陵王正妃後,又出了一位趙王側妃!

一門出兩位王妃,忠肅侯府可謂一夜之間成了京都的香餑餑,風頭直接就蓋過了一門出兩位正妃的蔡國老府邸!

然而這個看起來是香餑餑的忠肅侯府,此時正醞釀著一場風暴……

忠肅侯府裡,傅行健獨自一人坐在案桌前,表情十分陰沉的盯著自己跟前跪著的侍衛,眼中露出的殺氣讓侍衛後背冒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說的話也有些顫抖起來:“侯爺,具體的經過就是這樣。據這個道士所招供的話,所謂的鳳凰命格都是假的,是夫人跟他聯合起來欺騙侯爺的謊言!”

侍衛說完,大氣也不敢出,趴在地上默不作聲。

傅行健的目光像刀子一樣的落在侍衛的身上,放在案桌上的雙手慢慢的握成了拳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可最終什麼話都沒說,揮揮手讓侍衛退下了。

侍衛走後,傅行健洩氣一般的握在太師椅上,臉上露出了極度嘲諷的笑容。

想他堂堂忠肅侯,竟被白氏這個小女人耍得團團轉,不但頭上綠成了草原,連自己的期待也被她所操控,被她矇在鼓裡十幾年!

白氏啊白氏,可惜就讓她這麼輕易的死了,早知今日,當日他便手下留情,怎麼著也要將人留下好好的回報一番,才能解了自己的心頭之恨……

忽然,傅行健臉上的笑容變了,一下子變得冷酷而嗜血。白氏是死了,傅閱是死了,傅容慧這個野種也得了報應,可傅容芩還在呢!

他所失去的、嘗受的一切,他都要在傅容芩身上討回來!

傅行健眯起眼睛,重新坐直了身體,手指無意識的敲了敲太師椅的把手,心中已飛快的算計了起來。

傅容芩是他的女兒,他是不會要了她的命的,可折磨一個人也不是只有要命這一條。傅容芩在乎的也不過是一個魏明鈺而已,她如今已經得到了。但得到了又如何……魏明鈺是什麼樣的人,傅行健比誰都清楚,為了利益,魏明鈺什麼都能捨棄。得想個法子,既能讓魏明鈺捨棄了傅容芩,又不影響忠肅侯府和他與魏明鈺的關係,還能保證有朝一日魏明鈺登基,朝堂上仍舊有他傅行健一席之地!

忽然,他睜開眼睛,一下子想到了一個人。

傅容月……

“哈哈,哈哈……”傅行健低低的笑出聲來,隨即,這笑聲就變成了癲狂一般的大笑,一個瘋狂的計劃在傅行健的心底成型了。

瀟湘院裡,傅容月坐在燈下安安靜靜的看著書,全然不知此刻自己的命運已然左右搖擺。

她看了好一會兒,覺得有些睏倦,便吩咐梅琳熄燈,準備上床歇息。恰在這時,窗臺上傳來撲簌聲,梅珊推開窗戶一看,原來是魏明璽用來傳信的信鴿到了。

梅珊取下密信交給傅容月,傅容月讀了一遍,臉色忽然就變了,吩咐梅琳將綠蘿叫過來。等人一進門,她順手就將信件遞給了綠蘿。

綠蘿不明所以的接過傅容月遞來的信件,一目十行的看完,面色也是突然大變,驚呼道:“小姐,怎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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