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向榮咳了一聲,只覺得心口被牽扯得一陣絞痛,不得已扶著府門口的石獅子喘了口氣。

梅開源見狀忙小跑著上來:“老爺,你沒事吧?”

他一開口,梅向榮立即站直了身子:“一點小咳嗽,修養兩天就好了,不要告訴少爺和小姐,陵王妃也不許說。她馬上就要同陵王大婚了,別在這個時候分心。”

“是,奴才知道了。”梅開源不敢再說,只是眸中十分擔心。

梅向榮擺了擺手,主僕兩人一前一後的回府去了。

傅容月一路出了城門,直奔神農嶺而去,頗有一種歸心似箭的急切。綠蘿綠俏陪著她,一路上都在寬慰,說神農嶺定然什麼都準備好了,倒是不用太過擔心。傅容月點點頭,仍舊顯得心不在焉,不時的張望著窗外的景色,只恨不能肋生雙翼,一眨眼就飛到了神農嶺,跪在蘇綰的棺木前。

馬車直奔,腳程比平日裡快了很多,一個多時辰後便進了神農嶺。

白芷柔早就安排了人候在山門前,徑直引著她們進去,遙遙看見白家那兩根巨大的石柱上飄著白帆,哀歌響徹了山谷,傅容月的淚頓時如走珠一般落下,止都止不住。

很快,馬車在白家門口停穩,綠蘿跳下馬車,剛開啟車簾,傅容月已輕盈的躍了下來。

秦霜傲著一身素衣,白芷柔則渾身縞素,秦文棠也是麻布披肩,三人齊刷刷的迎了過來,秦霜傲欣慰的看著她,見她神色憔悴,顯然一晚上都沒睡好,不禁大為心疼:“容月,一路過來怕是累壞了吧?”

“先生,我沒事。”傅容月搖搖頭,淚眼朦朧的向裡張望:“娘在哪裡?”

“來,跟我來吧。”白芷柔雙目泛紅,聽她詢問,忙上前挽住她的手腕:“我帶你去換一身衣衫,然後再去靈堂。”

秦文棠則是快速的說:“爹,我去安排容月的馬車和房間。”

“去吧。”秦霜傲囑咐:“容月的房間就安排在我的旁邊,離你娘也近一些。”

“我省得。”秦文棠點點頭,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傅容月,忙快步去了。他辦事周全可靠,事無巨細,都能一一打點好。從前傅容月來神農嶺也是他一手安排,倒是做慣了的。

只是……

秦文棠心下嘆了口氣,想想昨天發生的事情,心口仍舊覺得不可思議。

秦霜傲昨天雲遊回來時,秦文棠正在後山檢視新近移栽的一片藥圃,聽說秦霜傲回來,請他和家主前廳相見,他還吃了一驚。秦霜傲在神農嶺掌管家業這麼多年,除了白芷柔承位時讓一雙兒女前廳相見過一次,從未有過這樣正式的邀請。秦文棠心中驚疑不定,隨著師弟到了前廳,才發現秦霜傲竟是穿了一身素,在前廳還擺著一副上好的棺木。

誰過世了?

秦文棠第一反應是哪位長老去了,沒曾想等白芷柔到了之後,秦霜傲一開口,就丟出了一記驚雷。

“文棠,這是你娘。”

“娘?”秦文棠一愣,同白芷柔目光交匯,白芷柔也是一派茫然。

兩人雖然都知道秦霜傲出去了一趟,可他一貫愛雲遊,兩人也沒放在心上,誰能想到這一次出去,回來竟多了一個娘?

而且……這個娘不是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屍體?

秦霜傲也知道兩個兒女很是疑惑,頓了頓,說道:“你們也知道,很多年前,我是成了親的。棺中人便是我的原配妻子,當年因為很多原因,不得已離開了我,我原本以為她早已不在人世,可是幾年前,我才知道她當年不但沒有死,還為我生下了一個女兒。只是後來為賊人所害,才長眠了地下。這一次我出去就是為了接她回來,如今不負所願,總算讓她回家了。”

秦文棠和白芷柔面面相覷,好一會兒,白芷柔才說:“爹是說過,我們的娘已經過世了。”

“我接她回家,便是打算讓她入土為安,我死之後,你們也要將我同她葬在一處。”秦霜傲語氣哽咽著說完,繼而又斬釘截鐵的說:“我打算在這裡給她做道場,這是我的心願,你們誰也不得勸阻。”

說著又轉向白芷柔:“芷柔,為父這些年來不曾求過你什麼,這一次,為父要開口求你一件事。”

“父親只管吩咐,說什麼求不求的!”白芷柔嚇得差點跪倒。

秦霜傲道:“我知你早就在後山給我留了好地,按照神農嶺的規矩,外人是不得入土的。可她對我而言,是比我更重要的人。我想讓她安葬於此……”

說著也知道她的為難,幾乎跪倒在地。

白芷柔忙扶住他:“父親,你這是幹什麼?白家的規矩雖說如此,可父親並不是白家的人,不必守著這些條條框框的。父親想讓母親葬在這裡,那就只管去做,我看誰敢多說一個不字!”

秦霜傲竟回了一句多謝,越發讓兩個兒女震驚。

秦文棠一直在旁聽著,見秦霜傲情緒稍稍平緩了一些,才問出方才就想問的問題:“爹方才說,娘還給爹生了一個妹妹?不知妹妹現在在哪裡,爹去接娘時,為何沒將妹妹一起接到神農嶺來,咱們也好一家團圓?”

秦霜傲抬眼看了看她們,又丟出一記驚雷:“我女兒你們也是見過的。”

“見過?”秦文棠和白芷柔更是大眼瞪小眼,兩人幾乎是同時在腦中仔細的回憶了一番這谷中的適齡女子,看看誰才是那個人。

秦霜傲點點頭:“你們的妹妹,就是陵王妃,容月!”

容月?傅容月?

兩人只覺得眼前又劈過一陣天雷,將兩人劈得僵立當場。

容月竟然是自己的妹妹?

秦文棠同白芷柔交換了一個眼色,白芷柔是一派茫然震驚,秦文棠仔細琢磨了一下,反而有些釋然了,先前的很多疑惑都找到了答案。

難怪……難怪!

難怪一向不熱心朝廷事務的爹竟願意捲入朝局,盡心竭力幫助容月,他原本以為是因為爹想復仇,可從來沒想過爹同傅行健能有什麼深仇大恨;尤其是傅行健倒下之後,爹仍舊一如既往的為容月著想,甚至不顧忌所有,讓自己也出來為梅家解困。先前他就覺得爹的行為很是反常,不像是平日裡的作風,什麼原因都想過,但就沒想過,原來爹同傅容月之間還有這麼深的關聯!

他先前還以為爹是欠了傅容月的什麼人情,或者,又是欠了傅容月的娘什麼人情呢!

原來,他從一開始就想錯了!

爹是欠了人情,而且是極深的血脈人情!

原來,傅容月的娘,就是爹的妻子!

白芷柔更是驚得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了,她同傅容月最是要好,這兩年來,她什麼都想過,就是沒想過自己同傅容月是姐妹……

兩人的震驚從昨天持續到現在,在得知傅容月就要到神農嶺時,兩人才真的相信了秦霜傲的話,相信了他並不是同兩人開玩笑。秦文棠回頭看了一眼,見白芷柔挽著傅容月,說不出的滋味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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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深吸了幾口氣,以後,要習慣自己多了一個妹妹的事實了!

正廳裡,傅容月並沒有立即同白芷柔去換衣衫,而是先問了秦霜傲一些問題。聽說蘇綰的墳一直都有人打理,並沒有雜草成堆,她才稍稍寬慰了一些。

只是想起自己一別兩年都不曾回去,終究不孝,又淚落連珠。

秦霜傲見她哭得傷心,拍著她的肩膀勸道:“你是個好孩子,你娘泉下有知,也會體諒你的,你也不要太過自責了。”

傅容月哭著點頭,白芷柔怕她上行過度,半拉半勸的帶著她去換衣衫。

一路走,白芷柔一邊好奇的打量傅容月,她還沒從自己多了個姐妹的驚訝中緩過來,心情仍舊複雜,氣氛多少有些尷尬。

見傅容月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她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容月,你……真的是我妹妹?”

“嗯。柔兒,一直瞞著你,我很抱歉。”傅容月點點頭,喉頭哽咽:“先前,先生一直不讓說。但我一直是把你當做姐姐看待的。”

“你早就知道了?”白芷柔瞪大眼睛,感覺到自己被騙,下意識的鬆開了她。

傅容月愧疚得不敢看白芷柔的眼睛:“是,你還記得你十七歲生辰,我來神農嶺為你慶祝的事情嗎?我就是在那天晚上,才得知先生同我的關係的。我也是那個時候,才知道在我出生之前,我娘同先生還有很多故事。”

“那時候就知道了呀。”白芷柔喃喃自語。

傅容月點點頭:“對不起,柔兒……”

“沒什麼對不起的。你和父親都不告訴我和大哥,一定是有你們自己的理由,從前不知道,現在我知道了。”白芷柔見她愧疚,反而轉過來安慰她,摟著她的肩膀,白芷柔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我倒是覺得,老天待我當真不錯!我第一次見到你就想同你做姐妹,沒想到,咱們還真就是姐妹!你說,這是不是一種緣分?”

她說著,忽然又蹙起眉頭:“不過,你怎麼一直叫父親為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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