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綰看著梅向榮,淚眼低垂,可最終還是同梅向榮結拜做了兄妹。

這是兩人的秘密,梅向榮同蘇綰約定好,將來不管發生什麼,一定要第一時間讓自己這個做兄長的知曉,如果有需要他的地方,第一個就要告訴他。

蘇綰一一記在心上,兩人都沒想到,她開口求自己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一生分別的開始。

轉眼間,蘇綰已出嫁了幾年,梅向榮並未娶妻,將家中的妾室扶正做了妻子後,就不曾再過問過風月事。此時壽帝已經在奪嫡之中勝出,只是時局並不安穩,邊陲有所動亂,他一心撲在政務上,很長一段時間都沒留意忠肅侯府的動靜,只偶然聽旁人說起,說忠肅侯和妻子和離了。

梅向榮當時就吃了一驚,趕到忠肅侯府去,卻被傅行健冷言冷語好一通嘲諷,而蘇綰卻從此杳無音信。

他懸著心,始終記著自己對蘇綰的承諾,怎麼也不甘心的四處尋找。

苦心不負有心人,終於有一天,他收到了一封信。

一封用鮮血寫成的、夾在腰帶中帶出來的求救信!

蘇綰在信中將自己的種種遭遇吐露,讓他想辦法救助自己。梅向榮收到信件的當天晚上就潛入了蘇綰說的傅行健的別院中,果真找到了人。

當時,蘇綰面容憔悴,一身是傷,見到他就忍不住撲過來啞聲痛哭。梅向榮亦心疼的抱著她,她衣衫十分單薄,可他全無一點旖旎心思,瞧見心上人如此落魄,滿心滿眼都是對傅行健的憎恨,在聽了蘇綰說起經過,他更是恨得牙齒癢癢:“你既已跟他和離,他怎的還做得出來這種事情?”

蘇綰只是搖頭不說原因。

他急了,追問道:“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大哥,他恨我並不全然是我要和離,而是我離開他之後,找到了我心尖尖上的愛人。大哥,他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蘇綰斷斷續續的說。

梅向榮只覺得心頭一片空白,定定的看著蘇綰,好半天才說:“你……說什麼?”

蘇綰緊緊咬著下唇,難以啟齒一般,好一會兒才說:“大哥,我不想騙你,可我如今也是走投無路。我是很想回到那個人的身邊去的,可是,他是朝廷欽犯不說,我……我如今也並非清白,實在沒臉再見他了。如今能救我脫離傅行健的魔爪的,也就只有大哥你了。如果連大哥也不幫我……”

“我幫!”梅向榮見她目光潸然,心早就軟了,當即就點頭:“你等我準備一下,不出三天,我一定接你離開。”

蘇綰連連點頭:“大哥,救我出去之後,我一定會努力報答你的。”

“兄妹之間,說這些做什麼?”梅向榮嘆氣。

他囑咐了蘇綰一些話,讓她千萬不要在這段時間露出馬腳,這才又悄悄離開。

蘇綰這次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悄悄送信給他,全然是因為這別院之中的奴僕裡,有一個曾經是蘇綰當年救助過的人。那丫頭也是冒了很大的風險,這才將她夾了血書的腰帶送到了梅向榮手裡。

時間緊迫,梅向榮就籌謀救人。如今情況都瞭解了,想了想對策,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假死。

可是,假死若是沒有替身,以傅行健的精明,他肯定是不相信的!

思來想去,梅向榮就將主意打到了死牢裡,他剛剛接手政務,對刑部的監管權還在自己手裡,當即利用職務之便,將一個病怏怏的女死囚從牢中弄了出來。

梅家跟唐宗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牽扯,他知道唐宗裡人才很多,就傳信給宗主,請他派了個易容高手來幫忙。

那高手也果真手巧,見過了蘇綰之後,一天就弄出來跟蘇綰長相一樣的人皮,往那死囚的臉上一貼,當真是又一個蘇綰活靈活現的站在自己跟前。最神奇的是,他不知道用的什麼藥水,貼在臉上完全看不出痕跡,聽說遇水也不會脫離,要二十天後,才能用特製的藥水取下來。

之後,這人來到傅行健的別院之中,往蘇綰的臉上也蒙了一層人皮面具,蘇綰搖身一變,成了另一個陌生人。

當晚,梅向榮就帶走了蘇綰,那替身死囚在得到安置家人的承諾後,縱身跳入了院中的水井裡。

這一場換人悄無聲息,等第二天傅行健得到訊息趕到別院之中時,那死囚早就斷了氣。

傅行健也不死心,將她從臉到身上的每一處傷痕都一一驗過,奈何唐宗的人手法實在高明,連蘇綰小時候受過的小傷留下的疤痕都仿製得一模一樣,傅行健最終還是相信了蘇綰是真的跳井自盡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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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蘇綰已經身在梅家,被梅向榮安置在客院之中修養。

她臉上帶著人皮面具,府中上下誰都只當她是梅向榮養的女眷,說不定還是將來這府邸裡的一員,對她頗為客氣。

這年春天,梅向榮的大夫人生梅闌珊難產去世後,府邸裡就毫無人氣一般,大家對蘇綰自然都很是殷勤體貼,盼著她能留下來陪著梅向榮。蘇綰住了大半個月,也發覺了大家有意無意的關懷中,都透著這樣的資訊,越發心事重重起來。

開始,梅向榮也不知道是為什麼,這天下朝後,忽然聽說蘇綰不舒服,就到蘇綰房中探望。

沒想到剛剛進屋子,就看到蘇綰伏在桌邊挖心挖肺的嘔吐,他急得面容失色,上前診脈,蘇綰卻將自己的手縮了回去。

梅向榮卻彷彿被雷劈到了一般,半天動彈不得,好半天,他才面色蒼白的呢喃:“你……有了。是傅行健的?”

“也許是,也許不是。”蘇綰搖搖頭,目光中露出幾分悲切:“大哥,無論如何,我都不能再府中繼續待著了。我已經給你添了很多麻煩,不能再讓你繼續為難了。”

“你現在這種情況,你走到哪裡去?”梅向榮急了。

蘇綰十分堅定的說道:“天大地大,總有我的去處。”忽然又柔聲說:“大哥,無論我在哪裡,我總會記著你的好的。年前節日,菩薩跟前,我定為你和兩個孩子祈福,請求上天保佑你們平平安安,歲歲吉祥!”

梅向榮認識蘇綰已經多年,蘇綰看似柔弱,但做了什麼決定,十匹馬也拉不回來。

梅向榮苦苦勸了兩天,知道她去意堅決,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

他親自給蘇綰準備了不少財物,又特意找了兩個懂武功的婦人一路陪伴蘇綰,送她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蘇綰一直走了兩個月,才找到了鳳溪村。到了地方之後,她打賞了兩個婦人,就在鳳溪村安置了下來。

不過,她特意拖兩人給自己帶個話,說她沒有刻意去瞞著梅向榮自己在哪裡,是心中愛重他這個兄長,不想讓他提心吊膽。但為了自己的安全,也請梅向榮不必頻繁聯絡自己,天涯之外,各自安好。

梅向榮說到這裡,忍不住老淚縱橫,哭道:“我怎想到,她說天涯之外,各自安好,竟是此生一別,永不相見!可恨傅行健這個老匹夫,竟縱容自己的妾室生生毒死了她!”

什麼都明白了!

傅容月聽到這裡,心中已然知曉蘇綰為何能平安逃離傅行健的掌控,安然生活到了鳳溪村。

她閉了閉眼中,心中湧起難言的戾氣,對傅行健的趕盡殺絕再多了幾分憎恨。

深深的呼吸了幾口,她轉身伏地跪下,哽咽著說:“義父對母親的救命之恩,容月代母親叩謝!當年若沒有義父的援手,也就沒有容月活生生的站在義父跟前。”

“傻孩子!”梅向榮激動得手都是顫抖的。不過,這一拜他沒去攙扶,這是一個孩子的孝心,他不忍心拒絕,只是摸著傅容月的頭柔聲寬慰:“孩子,我之前一直不告訴你這些,是怕你知道了不好受,沒來由的苦了自己,這才一直瞞著你。我只是沒想到……你最後還是知道了。”

“義父……我為什麼是姓傅?”傅容月抬起頭來,目光悽苦:“難道我真的是傅行健的孩子?”

“你起來吧。”梅向榮伸手扶她,好半天才說:“這個答案本不該由我來回答你,不過你母親不在了,並不怕她生氣難堪,惹她心傷,說給你聽也無妨。”

傅容月直起耳朵,心中怦怦亂跳,前所未有的緊張起來。

梅向榮說道:“你出生的那一年,我並沒在京城,不過在你母親來的幾封信中,知道她大概情況不太好,就早早替她找好了產婆,說來也巧,那產婆家中也有兒媳婦要生產,就在你出生的前一天,匆匆從鳳溪村離開了。你出生那一天是雷雨夜,暴雨傾盆,山路溼滑,那產婆無論如何也趕不回去。鳳溪村的人沒辦法,就託人從鄰村找了個婆子過來接生。聽說婆子到時,你娘已經給你折騰得只剩下半口氣了。”

“後來呢?”傅容月見他停下,忙問。

梅向榮勉強笑道:“好在你娘命不該絕,硬挺著把你生了下來。你出生時一聲沒哭,是那婆子抱著你一直拍了一炷香,才終於讓你活了過來。鳳溪村不像京城,要洗三朝才能正式定名,當時那婆子就問你娘,給你取個什麼名字。你娘感念她救命之恩,便請她賜名,那婆子看你雖然還是一團,但眉目間跟你娘很像,都是一樣的花容月貌,就叫做容月了。至於你姓傅……那不過是後來你啼哭不止,按照鳳溪村的風俗拜了個乾爹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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