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沒有異議吧?”

女侯爵甚至用上了徵求意見的語氣,但這句話配合她的表情就被扭曲成了“還有誰?!”

雖然薩莎·克魯伯女侯爵是教會冊封的聖人,但不代表法師們不尊重她。相反,所有教會冊封的聖人都是公認的名副其實,他們無一不是可敬、高貴的善人,這是連姬芙拉蒂絲也不得不承認的事實。

其實她也不醜,鼻樑既不高駝也不癟塌,毫不顧忌地露出飽滿的額頭,眼神清澈,雙唇厚而柔軟,長髮隨意地披散卻不邋遢。如果不是穿著裙子,她看起來完全就是個迪索恩式美男子......

當然是沒有人發出異議的,不過她的這句話還是讓很多人心裡咯噔了一下。

“聯合試煉契約”這個詞的存在意味著總院的高層是完全知道試煉這件事的,甚至也參與、策劃了發起試煉的計劃。

那兩位院長為什麼不告訴總院這個訊息,還要讓分院的人從別的渠道瞭解,以為這個訊息得來的不易?

他們看向尤埃爾和助教,卻發現他們的臉上也有突兀的驚愕和不解。

德爾塔的眉毛皺得快交換位置了,這些高層博弈的結果就是把他們當猴耍,連大法師的學生也不能倖免,他簡直無法想象兩位院長是如何考量此事的。

沒等法師們思考太久,女侯爵的唇角很快勾起,英氣勃勃道:“既然沒有異議,那麼我們現在開始第一場比試罷。”

這個決定倒是讓所有學院代表都大吃了一驚,尤其是那些拜垂拉法師學院的助教們,尤埃爾也拋卻了平時毫無顧忌的瘋樣,微躬著身上前:

“夫人,在來到這兒之前我們並未被告知此事。如果您要公正判決,那就絕不能讓一方單獨佔到便宜。我們不眠不休連續多日才抵達爾科力琴,還請容許我們多休整一天以達到完全的狀態。”

他和助教們並不知道試煉隨著雙方的代表來到就立刻開始,而學院上層最初擬定的朝見名單......怎麼說呢,大部分皆是巧言令色之徒,善於言辭勝過動手的真本事。

“哦——這聽起來是合理的,但很遺憾,我不能這麼做。”薩莎·克魯伯坦然道:“我不會偏袒任何人,契約上寫的是雙方的初次會面,那就按契約的來。”

“不過你說的也對,如果身體疲乏,再與狀態完全的對手競爭是不公平的。因此這場試煉可以持續到晚上六點。我容許你們使用整個上午休息,但在我宣佈第一場試煉結束前,所有法師不得離開,也不準令外界的他人進入府中代替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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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之後的試煉中,如果我有發現違規事件,涉事者最好自覺留下,等優勝者踏上旅程後也要留在爾科力琴等待。不要讓我的士兵來把你們強制關進地牢直到結束,這是最壞的結果。”

高塔的法師們對這些要求都很習慣,幾乎是犯人的待遇從他們的學徒時期延續到至今,而且直到畢業為止。其他勢力的法師隊伍中卻騷動了一陣。

女侯爵對他們的反響不以為意,她向一側輕輕招手,左右四位用板甲遮住全身的高大衛士中便走出一位來到她身前,將自己的桶盔解下後夾到腋下,露出一張堅毅的臉。

這些衛士原本站著一動不動,法師們還以為他們是裝飾用的盔甲,沒想到居然是真人。

“蘇林恩·科賽昂斯爵士既是我的助手也是我的助手,而且還有貴族的身份,你們要尊敬他。”

這依舊沒有人反對,法師也只能享受貴族的一部分待遇,真正的貴族當然更為優越。

“是上位騎士!”德爾塔差點站立不穩——直到那位科賽昂斯爵士把頭盔摘下來,他才能看到那些霧狀的靈性從爵士的頭髮向上蒸騰,那極具侵略性和野性的思想讓他簡直要出現自己被殺死的幻覺。

那些盔甲竟能隔絕靈視,如果其他人也一樣,這座宴客廳裡至少有五位上位騎士。

考慮到薩莎女侯爵是教會冊封的聖人,他們中沒有聖騎士是不可能的,這座侯爵府實在是戒備森嚴,不過也可能是為了防備施法者才從不同崗位抽調到這裡的。

雖說不是他們都不是敵人,但德爾塔並不覺得這裡安全。

上位騎士就是兇暴化的人類,他們的本能和慾望都隨著軀體強化而強化。作為強大的代價,這些超凡生物的性格更加偏激嗜血,並且隨時慾望高漲、野心勃勃,他們存在的危害比惡魔後裔差的那點兒是因為他們還渴望權力和人際交往。

迪索恩甚至有專門教導上位騎士維持人性的機構,一個是王立鎮守騎士團,一個是教會的風暴修道院。其他國家也都有相同的組織機構,不過名字不同罷了。

德爾塔第一次見到靈性這麼狂暴的正常上位騎士,他真正意識到自己以前見過的辛迪森男爵和薩莎·克魯伯這位平和的女聖人其實才是特例。

因此,這侯爵府上有這麼多上位騎士守衛反而讓他非常的不安,只想趕緊離開。

在女侯爵宣佈他們可以休息後,府上的僕役如幽靈悄無聲息地出現,帶領他們去暫時的休息室。

侯爵府比海肯的城堡還要大上四五倍,別說在這裡的四十多位施法者,就是這個數字翻上一百倍也住得下。侯爵府的建築風格和爾科力琴要塞完全一致,外牆由眾多天然的岩石堆砌,木料結構反倒是少數,因此營造出一種粗獷、宏大的美。

不過爾科力琴肯定比不上莫克然,莫克然號稱巨人之城,遠古泰坦神靈居住之地,其浩大蒼莽的氣勢是德爾塔也想見識的。

府上的護衛不算多。不過除了法師們,女侯爵還有其他的客人暫住府上,比如一些富有的商人,暫居爾科力琴的遠遊修士,被國王派往爾科力琴處理事務的官員、侯爵的自家親戚,聘請來畫像的畫師......客人們又各自帶了護衛,為本該是地廣人稀的領主府添了不少熱鬧。

不知道是不是女侯爵的惡趣味,高塔法師被分配到的臨時休息室是府上修建的私人禮拜堂,也就是一個供府中人員做禮拜的小教堂。帶路的僕人聲稱這裡足夠高貴,配得上給法師們休息。

禮拜堂的椅子都是朝前的,他們坐上去只能看到那些聖像和薰香的煙氣,非常神聖,但不法師。

而且領主府還有私人豢養肉畜的圈欄,女侯爵似乎在今天有了開葷的念頭,因此他們在禮拜堂也能聽到淒厲的豬叫,這裡並不是很好的休息環境。

德爾塔只是瞭解到休息室在哪兒後就離開了,休整對他來說沒什麼意義,他這幾天感覺自己精力充沛,似乎是又有哪裡在發生大規模衝突,在沒有禱告物件的情況下,那些戰死的靈有一部分被自動獻祭給了他的本體,他的精神因此格外亢奮,身體也有所強化。

具體表現是原本正好禦寒的衣物現在嫌熱,但脫一件又冷。

沒個蛋用。

還有一個問題,他的傷口自然癒合速度也快得離奇,斷面發白,外緣的皮肉收縮遮住骨頭,和斷了十幾年一樣。這不是【時光飛逝】的作用,而是它後來自動長合的。不過德爾塔知道這是什麼原因,靈感告訴了他。

他在和奎斯加的分靈體纏鬥時粉碎了整個精神世界,奎斯加的力量也彌散在他的軀體內,隨著精神重生被他融合進體內,導致他現在的自愈能力提高至非人的程度。

放到其他時候,德爾塔一定會為之欣喜,但現在......這斷臂的傷口要是長好,他續接斷臂前反而還要多動幾刀,不然神經線對不上,續接後的手就動不了,只能當裝飾品。

明明都應該是好事,但偏偏沒法讓他舒坦。

“這就是所謂的尷尬期了吧。”

隨著他的心情變化,背後掛著的斷手也靈活的搓動著手指——然後在哈斯塔的操縱下向後勾了勾手指,輕佻地向來人打了下招呼。

“羅夫娜和安雅來了。”哈斯塔說。

“其實我更喜歡一個人待著。”德爾塔沉沉嘆了口氣,轉過身面對兩位姑娘露出笑臉:“女士們,你們對克魯伯侯爵的話有什麼看法嗎?”

他知道她們會說這句話,所以只要他先說,之後的對話中就可以把動腦子的責任推給對方了。

迪索恩和其他國度不一樣,在這裡,男人是力量的化身、女人是智慧的化身。大家分工明確,不存在男人就該揹負一切優點和責任的說法。

德爾塔就很喜歡這個偏見,他有時候也不大想動腦子。

羅夫娜驚訝地張著嘴,她沒有預料到德爾塔會先搶自己的臺詞。

安雅倒沒什麼顧忌,她偏了偏頭,甩動著秀麗的金髮:“我覺得她還挺不錯,科賽昂斯也不錯。”

這兩個“不錯”是幾個意思?德爾塔看著安雅微紅泛起的臉,總覺得她和自己不是在聊同一件事,只能生硬地將話題扯開:“你的腿好些了嗎?”

安雅太過嬌弱,如果不是他們有一匹馬,她是絕對跟不上隊伍的。

“很好。睡了一覺就完全不疼了。”安雅想要卷褲腿展示自己完好無損的小腿,但因為穿得太厚沒能拉上去。

“行了,這不是能看出來的外傷。”德爾塔阻止她繼續用功,“肉豆蔻有麻醉的效果,你感覺疼痛減弱,但這不代表真的痊癒了,你之後最好少走點路,不要再損傷膝關節了。”

“你太貼心了。”安雅驚喜地看著他,眼波流轉。

德爾塔臉上公式化的笑容也有點變形,他怕了:“你還是先回去休息吧,我和羅夫娜能搞定這裡的事。”

安雅的眼睛更亮了:“我等你們。”

很敷衍的擺了擺手,德爾塔望著安雅的背影,笑容漸漸失去。他突然覺得正經點也沒什麼不好。

羅夫娜清冷的嗓音讓他回過神:“她只是壓抑得比較久。”

“我能理解。”德爾塔的笑容再度浮現,他單手撫摸牆面,確定不掉灰後轉身倚了上去。

眼前就是禮拜堂,禮拜堂旁邊就是長條的石質蓄水槽,禮拜堂的紅屋頂和蓄水槽裡都有雪覆蓋,烘焙麵包和烤肉的香氣已經從廚房傳了出來。他們都站在屋簷下,暖洋洋的陽光能照到羅夫娜的背部,但卻照不到他。

這樣的景色讓他忍不住放鬆,某個瞬間產生了哪怕捨棄一切也想要這麼悠閒下去的想法。

“我對透過試煉有信心,但是不明白上面為什麼會隱瞞試煉的事。”

羅夫娜說著也靠上了牆,抱著雙臂和德爾塔並排,間隔有半條手臂的距離。

這下德爾塔又不自在了,他的心理安全範圍還挺大,在熟悉前是不許對方靠近的,當場就換了個地方站,和羅夫娜面對面。

“我有兩個猜測,但不太準確。”

羅夫娜點頭示意自己在聽:“請說。”

“第一個,上面有意讓我們表現的差一點——雖然我們連學業都沒有完成一半,也表現不出有多好。這麼做可能是出於普拉肯特院長的想法。他堅持認為我們要縮短學習時間,以更堅決的態度去掌握知識,因此決定推廣五年制取代七年制,讓我們學得越快越好(早點被學院租出去換取金錢)。”

德爾塔停頓了一下,壓低聲音:“但有很多人一直反對他,認為這麼做是打壓傳統(導師在學徒面前作威作福的權力)。我想,他可能會希望我們迎來一次失敗,以證明他的觀點,乃至不惜讓整個學院都折損聲望。”

“就為了這個,甚至要干涉國王的判斷麼?”羅夫娜皺眉,她不覺得會是這樣,但又不敢肯定。普拉肯特的追隨者眾多,可姬芙拉蒂絲的傳統復興派人也不少,普拉肯特沒必要在這方面較勁,各自有各自的選擇,而普拉肯特離退休也只剩幾年了,沒有心力再去這麼做。

“所以我還有第二個猜測。”德爾塔的眼神略有空洞:“我認為試煉只是幌子,上面可能有人也借這個機會和其他勢力聯絡,不過我也只是猜測......”

“我們不該繼續這個話題了。”羅夫娜主動道,她的毛髮都是淡白色,眉毛很容易在同樣白皙的臉上遭到忽視,眼睛看起來也就格外犀利:“你還記得暗語吧,下午不要忘了。”

德爾塔輕輕嘆了口氣,站直了身體:“我不覺得這次的試煉會有多難,但我懷疑這些手段不會起效。”

“你為什麼這麼想?”

“我也不知道,只是本能這麼覺得。我們可以到時候再瞧。”

氣氛陷入沉默,拜高塔的管理所賜,他們的生活一樣乏味,幾乎沒什麼可聊。不過由於赫默·克麗絲的薰陶,德爾塔的著裝搭配經驗和美妝知識可能還比羅夫娜多一點。但他也沒打算硬聊下去,聊著聊著被羅夫娜誤會成他更有女人味就糟糕了。

羅夫娜的眼神凝在德爾塔臉上,突然問道:“你知道優勝者的待遇是什麼嗎?”

德爾塔也愣住了,確實沒有人說起過這個,似乎前往莫克然參加王宮宴會就是給勝利者的獎賞。於是他啟用了標準回答:“能夠見識到那麼多大人物對大部分人來說就是最好的賞賜,躋身宮廷雖然為學院法師所不齒,但也有很多人本就出身宮廷,給大人物們留下印象是他們回到家族的捷徑。”

“原來如此。”羅夫娜不明意味地低笑一聲。“你對這個賞賜怎麼看?”

【怎麼又是我在回答問題?】

德爾塔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實話:“不太妙,我們學院只有三個派系,但大部分人還是應付不來。要是他們落進宮廷裡,骨頭裡的油都要被熬出來。”

羅夫娜因這個回答綻放了笑容:“很高興您有這樣的見解,記得和某人也說一下。我怕他誤會,就不去了。”她徑直走向禮拜堂,背影快速消失在門後。

德爾塔摸了摸下巴,這裡依舊光潔如新沒有半點鬍鬚。

【她和貝克到底成還是沒成?】

他思考著向散發麵包香氣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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