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二神猴與天犬

最近的江湖上似乎出了些大事,不止是現在迎春客棧中的那群江湖客在竊竊私語些什麼,就連他們門外拴著的馬兒都興奮得揚起了四蹄,似乎正為要伴隨他們的主人展開冒險而行進著熱身一般。

但無論外面有多亂,至少有一個人還是安靜的獨酌。

那自然就是徐雲野,事實上,他並非是個對外界事物完全漠然的人,但此刻他的確沒有心思去想這些。

距離朧月樓的大案破獲之後,已經整整過去了兩年,比起過去那些驚心動魄的日子,這兩年對於徐雲野來講的確有些平淡,可他是徐雲野,那也就意味著他永遠不會安逸的活著。

雖然這兩年中,的確是沒有任何的事情再值得他拔一次刀,可他無論何時都做好了拔刀的準備,實際上,這兩年裡,他從未有一天是在安逸中度過的,雖然對於任何人來說,朧月樓的故事都已經告一段落,可對於他而言,這不過才是個開始。

有一件事情深深的困擾著他,那就是施韜口中所說的幕後的主使者,那究竟是誰?又為何非要對他與他的兄弟們死咬不放?

徐雲野向來是個不願意過多思考的人,比起思考,他更喜歡行動,所以這兩年中,他所一直追尋的事情,就是找出那個幕後的主使者,為所有他已經死去和備受煎熬的兄弟討要一個說法。

但遺憾的是,自從施韜死後,一切有關那個幕後主使者的線索,就如朧月樓本身一樣煙消雲散,即使這兩年他從未放棄過尋找的步伐,可也依然沒有任何收穫。

他曾經想去詢問上官是非,但上官是非在朧月樓的大案結束後,就跟女兒一起搬了家,而每一次當他想起上官是非臨別時那衰老而又哀傷的神情,他就更無法開口了。

但他知道,上官是非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出自於那個幕後的黑手,也是從那一天開始,他就定下了一個誓言,那就是他會永遠追查下去,至死方休。

所以他此刻就坐在迎春客棧裡,希望能夠打聽出一些線索,可就算是迎春客棧這種魚龍混雜的情報站,也依然沒有他想要的動向。

那麼,他也只能繼續坐下去,而在當他飲下了第十七碗酒時,他卻莫名其妙的感受到了一種孤獨,而這個時候,那個一直帶著微笑的年輕面孔就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現在的方天成究竟在哪裡?他不清楚,實際上,這兩年中他們從未見過面,而每當他獨自飲酒的時候,就總會想起過去的烽火連天的時刻。

至少那個時候,他的內心不是像如今一般空虛的。

“六,六爺?”

一聲輕微的呼喚將徐雲野從回憶中拉了回來,他放下酒杯,抬起頭,卻發現那個人竟然是個身穿牢頭服飾的官差。

迎春客棧,作為一個特殊的所在,自然也有他的規矩,那就是他們不歡迎任何當差的人,即使是有捕快想要為了查案來找些線索,也幾乎都是穿著常服,而現在,現在的客棧中傳來的異樣眼光幾乎要把那個本是拘束的官差弄得魂不守舍,所以他自然也更低聲下氣了些。

“太好了,我可算是見到您了。”

徐雲野看了看這個官差,搖搖頭道,“我們認識?”

“您真是貴人多忘事,您還不記得,我是管著十爺,不是,伺候十爺的那個,前兩年四爺嫁女兒,我還去過的。”官差一臉的笑意,可腰卻沒有直起來過。

徐雲野皺了皺眉,對於兩年前發生的事情,或許對任何人來講都是一件好事,可對於他卻是一件他不願意提及的過往,不過此時,他也的確是想起了這個一直跟在自己十弟“六指猴”孫康身邊的小牢頭,於是他點了點頭道:

“哦,我想起來了,有什麼事嗎?”

牢頭咬緊了嘴唇,似乎很為難的樣子,他猶豫了半天,終於還是開了口:

“那個,您,最近見沒見到過十爺?”

徐雲野不禁覺得有些疑惑,他是最清楚孫康這個人的,這個人天生有副怪脾氣,那就是好偷,更好坐牢,但凡是不偷的日子,他總是要進大牢裡住上幾天的,可現在聽著這個牢頭的話,難道孫康現在不在大牢裡?

“你是什麼意思?”徐雲野道。

“沒事,沒事”牢頭不禁連連退了幾步,“您也知道十爺的脾氣,過去啊,一個月三十天,十爺總要上我們哪待上二十天的,可是最近,他已經快一個月沒有回來過了。”

徐雲野搖了搖頭,“怎麼?你還惦記上他了?他不在你們豈不是也輕鬆些?”

牢頭道,“說是這麼說,可十爺這一不來我們還真有些不適應,那六爺您知不知道現在十爺的訊息?”

徐雲野想了想,的確,按理說按照孫康的性子,這樣突然的失蹤的確有些古怪,但自己這個兄弟天性如此,他向來是知道的,也自然沒有在意過他的行蹤,但現在聽牢頭這麼一講,他也的確感到有些異常。

“沒有,你先回吧,如果有訊息的話,我會通知你的。”

牢頭似乎如釋重負的樣子,連連拱手告辭了,留下了徐雲野繼續獨自飲酒。

可這一次,徐雲野似乎沒有再喝下去的心情,結合著最近江湖上的一些不尋常之事,他總覺得這其中或多或少有些奇怪,這是他作為江湖人的敏銳,而這份敏銳不僅很準,而且救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性命。

想到這裡,他便不能繼續在這裡待下去,可當他剛要起身的時候,一雙強而有力的大手卻牢牢的抓住了他。

“怎麼?我剛來,你卻要走?”

徐雲野抬頭一看,卻不禁笑了出來,那人皮膚黝黑,眼神卻如同老鷹一般銳利,他雖然穿著一身道服,卻完全沒有出家人的樣子。

徐雲野笑道,“李兄?不知道你怎麼來了這裡?”

那道士便是當今的五位劍聖之一,重劍道士李天師,而此刻,他背後揹著的沉重的巨劍,也散發著漆黑的光澤。

李天師道,“怎麼,上次你來藏劍谷,喝了我十幾壇好酒,這次就不願請我一杯?”

徐雲野搖搖頭道,“那也是我應該喝的,畢竟我可是贏了你。”

原來,徐雲野同李天師本就是多年的好友,當年二人因為緝捕一群盜賊意外的結交,二人都是出名的俠客,自然是相見恨晚,當夜李天師便請徐雲野去他的藏劍谷喝酒,兩人大醉之下便起了興致,在藏劍谷比了幾場,可每一次都是徐雲野的刀更快。

不過也難怪,畢竟李天師用的是百斤的重劍,若是論兵刃的靈巧上來講,徐雲野的確佔了些優勢,但李天師可是對徐雲野心悅誠服,請了他十幾罈子的陳年女兒紅。

李天師這個人能夠同徐雲野結成好友,自然也是有他獨特的地方,首先作為藏劍谷的主人,他的府上可不光藏了酒,藏劍谷能夠獲得這個名字,自然也是一個寶劍的博物館,可李天師收進天下寶劍,單單本人卻只用最不像劍的無鋒重劍,這可真是奇怪的很。實際上,奇怪的不只是他的武功,李天師這個人也奇怪的很,像他這樣身份的大俠,一般都是孤高的很,可李天師向來不在意這些身份與名聲,無論是哪裡出了些小毛賊,或是偶遇見的農婦家裡的雞被偷了,他都願意幫忙,可也正是他這樣多管閒事的性格,使他在江湖上的聲望比起其他的四位劍聖又大了一些。

徐雲野自然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他也暫時放下了內心的疑慮,又陪李天師喝起酒來。

可李天師的面色似乎有些沉重,這讓徐雲野不禁感到一絲奇怪,對於李天師這樣百無禁忌的人來說,能夠露出這樣的表情,還真的不多見。

終於還是李天師先開了口,他放下酒杯,向徐雲野道:

“徐老弟,你難道就不問問我為什麼來?”

徐雲野笑道,“我哪裡知道,你這人向來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難道你幹什麼事情還需要在意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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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師嘆了口氣,“以往的事情,我或許不需要在意,但這一次我似乎真的有點為難。”

“怎麼了?”

李天師指了指迎春客棧門外的招牌道,“你應該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當然,迎春客棧,客如盈春,這話當然不是一句簡簡單單的順口溜。”

李天師點點頭道,“是啊,我到這裡來,就是為了找些線索的。”

徐雲野皺了皺眉,“難道最近江湖上真的出了什麼大事?”

“對,大事,很大很大的事,大到連我都無法想象的事。”

“那麼,究竟發生了什麼?”

李天師突然將目光直視向徐雲野,一字一頓的說道,“少林寺的易筋經被盜了。”

“什麼?”徐雲野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作為一個武林中人,他當然明白這意味著的是什麼。就在剛才,他還想著李天師這樣的高手會遇見什麼樣令他都難辦的事情,可現在他卻終於明白了。

可突然,一陣不好的預感湧上了他的心頭,他正欲說話,李天師卻先道:

“徐老弟,我想你明白了吧。”

徐雲野點了點頭,“那麼,能做下這樣大事的人,究竟是誰?”

李天師搖了搖頭,“這才是問題所在,現在對於這件事情一切都是個迷,我找過少林寺的那幾個老禿驢,可算是給我氣壞了,我問出什麼事了,他們一個個跟嘴被封上了一樣,一個字不說,我又去問現在管事的修竹,他更是過分,說什麼少林的事,跟你無關,說不定你就是犯人之一,你說說,世界上有這樣的道理?”

徐雲野不禁笑了笑,能有李天師這樣熱心的朋友當然是一件好事,但對於少林寺那群愛惜名聲的人來說,自然是不願意外人插手的。

“那麼,這個訊息你又是從哪裡知道的?”徐雲野正色道。

李天師看了看徐雲野道,“有的時候,我真的覺得你是個怪人,你雖然人在江湖,可是好像對任何事都不在乎。”

徐雲野點了點頭,實際上他並不是對任何事都是一片漠然,只是能讓他奮鬥的事情實在不多。

“好吧,其實我是從獨腿老狗哪裡知道的。”

徐雲野想了想,便回想起了這個被李天師戲稱為獨腿老狗的人。

獨腿老狗,實際上的名字叫三爪天犬,是現在丐幫輩分最大的幾個九袋長老之一,此人在丐幫中的地位雖然算不上最高,可門徒極多,真可謂是桃李滿天下,只不過這些他所謂的徒弟,都是跟他一樣的叫花子罷了。

可這個時候,徐雲野的表情突然凝重了起來,他拍了一下桌子,大聲問道:

“李兄,你說的詳細一些,你是從他本人那裡知道的,還是從他的徒弟那裡知道的?”

李天師笑了笑,“都不是,我自己查出來的,最近獨腿老狗那老不死的似乎鬧得挺歡的,我就私下打聽了一下,沒想到還真叫我問出了些東西,好像似乎丐幫對於易筋經被盜這件事情,很是在意啊,哎,你怎麼了……”

令李天師沒有想到的是,在徐雲野聽完這句話後,他竟然已經是大汗淋漓。

徐雲野緊握住酒杯,咬緊牙齒道,“你應該知道我有個兄弟,叫六指猴孫康的。”

“當然,怎麼了?”李天師話還沒有說完,便立刻醒悟,“等等,你的意思是,他就是那個盜經書的……”

徐雲野伸出手,不讓李天師說下去,“我不相信,十弟絕對不可能做這種事的。”

李天師的神情立刻嚴肅了起來,“徐老弟,我輩江湖中人,做什麼事情當是義字當先,如果你非要為你那個神偷兄弟開脫的話,我想這酒咱們也不必喝了。”

徐雲野搖搖頭道,“你聽我說,孫康這人我是最瞭解的,他雖然喜歡偷,也的確有偷的本事,可他這個人最是膽小怕事,別說是少林寺,就算是那個地方的富豪家的東西,他也不敢碰的,哪怕是真的偷了,也一定會找機會還回去。”

李天師道,“徐老弟,可你應該知道,那不是什麼富豪家的後院,那是少林寺的藏經閣,哪怕是你我想要進去,都恐怕是件難事,你那個十弟曾經可是偷過皇上家的東西,如果說有什麼人能夠進到少林寺,我想……”

徐雲野嘆了口氣道,“我擔心的也是這一點,而且我最近才得知一個訊息,那就是孫康他,已經失蹤了一個月了。”

李天師大驚道,“什麼?這樣大的事情,你怎麼才說出來?”

徐雲野面露難色,“其實,還有一件事我瞞著你,那就是孫康他,前兩個月跟我說過,他要參加三爪天犬的八十大壽……”

李天師頓時長大了嘴巴,竟完全說不出一句話,可徐雲野在說完之後,卻已經站起了身。

“等等,你又要去哪?”李天師問道。

徐雲野搖了搖頭,“當然是去找三爪天犬問個明白。”說罷,他就徑直走出了門。

徐雲野看了看天空,似乎那晴朗的天空突然變得陰沉了起來。

“要變天了。”徐雲野嘆了口氣,就向著遠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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