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心音和裴惜離開飄然樓後慢悠悠地漫步與街道。
此後不久,挽心音在遠處又回望飄然樓一眼,見並無異常,不禁為剛剛感覺到的一抹充滿探究的目光感到納悶。
正疑惑間,身前橫空出現了一隻手,擋住了挽心音兩人的去路。
而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雙滿眼痴迷的腦袋,正笑咪咪地看著挽心音。
此人正是凌雲國三霸之一的“惡霸”。
段氏獨子段思。
段氏家族,凌雲國第一富族,名下有段氏米鋪,江南津傘,段氏珠寶,久久客棧等大大小的產業遍佈凌雲國。
其家族財力之雄厚,足以媲美半個國庫。
段思是段家榮寵最盛的嫡系獨子。
段家家主段雲子嗣單薄之致,早年雖妻妾眾多,但都未能誕下男嬰,段雲遍尋良方數年仍未能讓妻妾誕下男丁。
直到到晚年才得來一子,自然對段思格外溺愛縱容,段思自出生起便被族中眾人高高捧著。
然而段思實為段雲小侍婢生得,段氏這種富商家族並不如朝廷權貴這般不注重嫡庶之分,只注重子嗣香火。
段雲早年便發話,府中姬妾不管是誰只要肚子爭氣,生下兒子,誰能成為段家的主母。
當時整個京城都傳得沸沸揚揚,不僅府中的姬妾各施手段,各種花招層出不窮,就連府外那些幻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布衣女子都渴求一夜露水,以期盼懷上男兒,其中不乏年老色衰無以安身的風塵女子和外地女子……
段雲自然吃不消,短短一個月就病倒了,除了原本便在府中的妻妾,其他擠破頭想往府裡衝的女子都被段雲命人打發了。
那段時間,段雲但凡一見到女子就嘔吐不止,好一段時間才恢復正常,只是自此便甚少與妻妾行魚水之歡了。
後來無意寵幸了一個小侍婢,誰知這侍婢如此爭氣,一口氣誕下男嬰,段雲果真給她主母之位,可見其運氣之大。
命運卻未過多眷顧她,大概是她這一生的運氣都在生子時耗光,段思年幼時她便香消玉殞。
段思從小金玉加身,錦衣玉食。段雲對他無不是有求必應,格外溺愛。
更是在他週歲後在段家東院獨癖新府,是為府中府,規模之宏大絲毫不亞於段府。
曾有人有幸踏入新府,為之奢侈之至,金碧輝煌,雕樑畫棟的亭臺樓閣驚嘆不已。
而段雲養子而不教之,過分寵愛,這一切都為他好惡淫意,無惡不作,欺男霸女的行為埋下了隱患。
他整日遊手好閒,欺壓百姓,更是日日流連於煙花之地,街道上的行人經常能看到段思一臉暴怒地出來,便猜到段思賭輸了。
這個時候行人都躡手躡腳,小心翼翼的躲開,一個不慎就可能被段思的一腔怒火牽連。
他們可是怎麼也忘不了,當年段思也是這幫怒氣衝衝的走出賭坊,恰巧看到一個因為媳婦平安生下孩子而滿臉喜氣的男子走過。
直接讓人把他摁倒在地,命手下重重杖打。
男子的媳婦趕到時,男子已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只剩一口氣。
段思見男子的媳婦長得漂亮,就起了色心,讓下人抓了女子便要拖帶回府去。
當時女子懷中還抱著才剛出生的孩子,那孩子便被段思的手下搶了去,眼看那孩子在爭搶中被拋向了空中。
急急趕來的男裝披身的挽心音只來得及做出仰躺的姿勢,那孩子便落了下來,好在挽心音速度之快,孩子得以落入挽心音懷中。
那時挽心音仰躺時的勢頭實在不小,回府後因侍女提醒才發現後背有多處擦傷。
當時挽心音也沒管這麼多,剛出生的嬰兒身子很輕,挽心音馬上把她抱起。
那是她才不過五歲而已,看到是個女孩一雙靈眸既驚又喜。
只是這種心情並沒有維持多久。
當時,挽心音剛抱住孩子,孩子的母親拼命掙扎想要檢視孩子,未果,段思的人拖走,最後留給挽心音的是乞求的眼神。
挽心音看懂了她的意思,朝她微微點頭,表示會替她照顧孩子,眼中含淚卻笑了,便徑直衝向了旁邊商鋪的柱子,頭破血流。
沒有人知道挽心音當時心中多麼痛恨自己當時沒有法子救孩子的母親,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她被拖走,看著她掙扎撞柱而亡。
其實她只要再等一等,挽心音便有法子就出她,可是看到女子閉眼前一直望著早已斷氣的男子方向,突然明白了。
兩個人生前大抵是恩愛非常,早在女子見丈夫嚥下最後一口氣時,眼中的光亮便已盡數湮滅。
恰巧挽心音及時趕到,救下嬰孩,又見挽心音點頭,心中便再無半絲猶豫,選擇自盡,追隨丈夫的亡魂而去。
當時周圍的任何事物在挽心音眼中似乎都靜止了,她呆在當場,直到耳邊響起嬰兒的啼哭。
最後段思帶在一眾手下離去,周圍的人也漸漸散去。
只有挽心音還呆呆站在原地,看著懷著啼哭不止的嬰兒,才發覺視線已經有點模糊。
耳邊卻傳來一個髒兮兮的女孩擔憂至極的話語:“姑娘,你沒事吧!別哭了!
壞人都走了,你趕快回家吧?
晚了會可能遇到壞人的……”
挽心音才發現淚水已經暈染了整個臉頰,只用力抹去,笑著對女孩道:“看我多沒用!
眼睜睜看著兩個活生生的人在我眼前喪命,而我什麼都做不了……”
女孩故作老成得摸了摸挽心音的頭,睜著瀲灩地眸子,溫聲安慰挽心音:“姑娘!你不要傷心!不要怪自己!
是世上的壞人太多了!”
女孩只如挽心音般大小便以會模仿大人安慰她了!
挽心音突然看著她:“既然世上壞人那麼多,那我們便一起打壞人可好?”
這話雖然聽著像開玩笑,但是女孩卻依舊回答得認真:“好!”
這個髒兮兮的女孩便是後來的裴惜。
而淺琉閣正是從那年開始快速崛起的。
而挽心音懷中抱著的女嬰便是日日伴在身側,被挽心音視如姐妹的粒筠。
只是粒筠並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世,只當真以為是挽心音從路上撿回來的,其實這話也不假,換個說法,確實可以說是在路上救下來的。
且她並不知道自己的父親還活著,現在就在軍營中。
當時所有人都以為孩子的父親被打斷氣了,沒想到挽心音準備安葬這對亡命夫妻發現男子還有微弱的脈息。
於是挽心音命人迅速將男子送到附近的醫館,最後終於將男子從鬼門救了回來。
後來挽心音藉助央求父親將男子安排去了軍營,現如今以小有戰績,已經升任為轉運使了。
而女嬰被挽心音安置在曲府。
此時段思攔了挽心音的去路,挽心音腦子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踢飛他,而他也真的做了。
天子腳下,他還不到怕他的地步,民不與官鬥,自古便是如此,量他就算是第一富商也不敢隨便得罪朝中權貴。
挽心音此時雖沒有功力,但身子靈活,竟真的將段思踢了出去。
段思跌在地上,痛苦的捂著被踢的肚子。
他身後的家丁趕緊扶起段思,並迅速圍攏挽心音和裴惜兩人。
挽心音喝道:“好狗不擋道,滾!”
段思雖面帶痛苦,但是眼中仍是志在必得:“給我上,帶回府中!”
見這幫家丁拿著棍子衝向挽心音和裴惜,段思立馬喝道:“住手,誰讓你們動手了,我要你們見她毫髮無損的帶回府中。”說著,指著男裝的挽心音。
而後指向裴惜:“她是淺琉閣的人,我們犯不著跟淺琉閣對上,莫要理會她便可!
我相信姑娘也不願多生事端……”
挽心音冷笑,而裴惜的表情與挽心音如出一轍。
段思話落,家丁便收了棍子,一窩蜂撲向挽心音。
挽心音將裴惜推向一旁。
而後淡淡喝道:“慢著!你可有想清楚惹不惹得起我?!
惹了我的後果你可不一定承擔得起……”
挽心音說罷,慢悠悠開啟玉扇,慢悠悠地扇著。
身後的裴惜本欲動手,但收到挽心音的眼神,只沉默地退到不遠處,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其實裴惜一直注意著挽心音這邊的動靜,但知道挽心音這次是並不打算出手。
街道上的行人都靜靜站在遠處觀望,有的對挽心音投來同情的目光,有的帶著微微掩飾的興味和激動,一如當年。
那血淋淋的一幕忽然闖入腦海。
挽心音環視著周圍,冷然一笑。
周圍的人見到挽心音臉上冰冷嘲諷的笑,竟覺得心虛驚惶。
挽心音淡定漠然地看著段思。
裴惜微低著頭,眼神卻已經冰涼徹骨,看到挽心音垂在身旁的手擺出的手勢後,眼神漸漸柔和。
正當家丁漸漸靠進挽心音時,不知從何處躍出一個五官端正,眸光冰冷懾人,一身黑衣的蒙面男子。
男子在挽心音身旁站定,手中握著一把古樸鋒利的長劍,劍身散發著幽冷的光芒。
此刻挽心音才轉身。
段思看到男子,原本勢在必得的笑臉頓時變得陰鬱難看。
陰**:“又是你!陰魂不散,次次破壞本公子的好事!”
家丁看到來人,頓時疾退數步。
他們可沒忘記曾經被眼前的男子打得一個月都下不了床。
“呵呵!看到你這個畜生不痛快了我才痛快!暴打你這個畜生簡直是本公子人生一大快事。你就好好受著吧!呵呵!”黑衣男子冷笑連連。
“不過呢?一下玩死你太便宜你了,本公子就喜歡慢慢折磨……呵呵!”說罷,長劍出鞘,男子面無表情地輕輕一揮。
頓時天上掉下一隻鴻雁,鴻雁的身上未見任何傷口,不用想也知道是被男子的劍氣所殺。
畢竟鴻雁在高空,任你怎麼揮劍連鴻雁的皮毛都夠不著。
段思霎時臉色一白,驚恐地睜大眼睛。
挽心音看到段思驚恐的表情,眼中都是滿滿的笑意。
裴惜一直留意著挽心音這邊,見此情形,大笑出身。
段思臉上本來驚恐未褪,聽到裴惜毫不掩飾的笑聲臉色頓時鐵青。
黑衣男子冷哼一聲,厲聲道:“滾!”。
段思渾身一顫,對著黑衣男子恨恨地說“哼!總有一天我要殺了你,讓你生不如死。”
而後轉向挽心音,滿眼勢在必得:“等著,遲早有一天你會乖乖跟我走的!”
挽心音全程眼神冰冷如刀。
“原來是只會說大話的畜生!滾!我也告訴你,總有一天你會乖乖去死……”
段思聽後狂怒,卻只指著家丁洩恨:“沒用的東西!還不快給我滾!。”
而後,帶著家丁怒氣衝衝地離去,走著還回望挽心音,挽心音清楚地感到感覺全身豎起了雞皮疙瘩。
男子漠然地看著段思離去,看到段思的眼神,手中的劍幾次幾欲脫手而出,等再看不見段思的人影時,男子才轉身面對挽心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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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挽心音點頭,挽心音頷首。
黑衣男子便如來時一般閃身離去。
挽心音看向遠處的裴惜,見她一直垂著頭,神色不明。
挽心音輕哼。
裴惜才抬頭懶懶地走向挽心音。
挽心音見她不說話,便只拉著她的衣袖朝淺琉閣方向走去。
裴惜突然抽回衣袖,壓低聲音憤恨道:“哼!堂堂閣主面對一個畜生竟然還要這樣應付……
你到底還要等多久才出手?
還是這些年在曲府當你的千金大小姐過得**穩,早忘記了當初的諾言!
……”
挽心音嘆了口氣:“我何時說了不出手?只是我現在更懂得借勢罷了!
你總是感情用事!唉~
你一點也不笨,甚至可以說才智過人,就一感情用事,便像個孩子般犯蠢!
真不知該拿你怎麼辦!
我雖然能及時提醒你,但是若某些情況下我不在你身旁,你該怎麼辦?
當年那個女孩不過幾歲便會如大人般懂得安慰人的人是你,這些年如行夜路時明亮的燭火也是,可突然犯傻的也是你!
有時候我都懷疑,從那天起你就沒再變過!反倒是我,忙前忙後,每每感覺分身乏術。
……”
裴惜靜靜聽著挽心音這番話,這話大概放在心裡很久了罷!
裴惜忽然給了挽心音一個大大的擁抱:“你有什麼心事就跟我說嘛!
我就是看不得你逞強!”
挽心音笑著拍著裴惜的肩膀。
分開後,兩人便並肩走向淺琉閣。
兩人都很有默契的未再說話,因為她們都知道對方的心思。
此時,一切話語都顯得蒼白。
兩人慢悠悠地走在街道上。
細看卻會發現挽心音的額頭已經佈滿了一層細密的汗,午後的太陽略顯灼熱,就連吹在臉上的風都是溫熱的。
裴惜看了挽心音一眼,加快了步伐。
兩人沿先前出來的後門原路返回。
挽心音一踏入暖閣便換下了衣裳,換了一張人皮面具,鏡中的女子一個普普通通。
挽心音望著鏡中打扮妥帖的身子,這才出來走向一旁的雅間。
裴惜聽到推門聲和腳步聲,並未抬眼。
依舊懶洋洋躺在軟榻上,紅唇輕啟:“桌上備了一碗冰鎮綠豆湯!”
挽心音走至桌前,果然見琉璃碗內盛著鮮嫩清透的綠豆湯,便知道她已將她先前的叮囑辦妥。
她便坐下來慢飲,直到一碗見底,她才道:“我回去了!
方案明天讓人遞給你。”
裴惜靠在軟榻上,正剝著葡萄,一粒一粒拋入小嘴,聽聞輕哼。
挽心音便以一個普普通通女子的打扮從淺琉閣正門走出,在附近街道時而駐足,時而步履匆匆,足足沿著整個街道繞了幾圈才往曲府方向走去。
挽心音從曲府西北角的側門入府,這扇門位置較為隱秘,是幾年前挽心音命人拆了院牆改建的。
挽心音走至側門前,先是往四周掃了掃,而後在門上敲了三下,開門的是粒筠,想來是等了有一會兒了。
只見她欣喜地看著挽心音“小姐快進來!”
挽心音認真端詳眼前眼神空靈的美麗少女,恍然發現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遇事慌張喜歡躲在她身後的女孩。
短短幾年,出落得越發水靈可人,周身的氣質也發生著巨大的改變。
有一點令挽心音疑惑,粒筠往常的的舉動所展現的優雅大氣彷彿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
這點挽心音想不通,若說是因為曲府環境的影響,卻不可能如此自然且契合。
這幾年,挽心音把府中半數事務交由粒筠打理。
不知該說她生得粒筠機靈,還是本來就擅長打理內務。
且在慢慢的磨練中,人以變得十分沉穩機靈,每件事情都梳理得井井有條,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才藝和能力絲毫不遜於世家小姐。
這其中也有挽心音的原因,當年挽心音學什麼便讓她跟著學什麼,琴棋書畫樣樣不落。
惹得不少府中丫鬟豔羨不已,不過她們都很知足,不敢有什麼其他的想法,因為挽心音待下人一直都很好。
而且能入曲府的丫鬟婆子都是挽心音一個個親自挑選的,因為挽心音曾說,她最清楚需要什麼人。
府中自此有這規矩後,門風一直被京中其他世家權貴廣為稱頌。
府中的丫鬟婆子門也都看到了粒筠的幹練和才智,自然對挽心音的偏愛心服口服。
連一向最愛挑毛病的吳管家都對粒筠讚不絕口,常用粒筠來勉勵府中的下人。
挽心音又時常忙於府外的事情,偶爾出府。
府中的事務自然大部分交於粒筠打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