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攜家眷進殿後,陸陸續續入座。
入座較早的人大都無足輕重。
而大部分大臣貴族們都不緊不慢地攜著一幫家眷們出府赴宴。
他們對於宮宴大都習以為常,並無太多新鮮感,雖然這次的慶功宴的確十分隆重。
家眷們卻也要在弄妝梳洗上費好一番心思。宮中命婦們不可太過隨意,也太過招搖,搶了豆蔻少女們的風頭。
宴會還未開始,先到的人都成堆聚在一起相互寒暄問候。
當挽心音挽著曲江珩入殿時,多數人視線都轉向兩人,好奇,打量,比較,嫉妒的目光皆有之。
隨後曲江珩入座,與旁邊的一些大臣隨意客氣地交談。
挽心音便跟曲江珩招呼了一聲便走開了,往女眷那邊去了。
打扮精緻的李汝妍自然而然地跟著挽心音。
李汝妍雖在柳州時也參加過很多宴會,但第一次進宮參加如此盛大的宮宴,還是略顯侷促,面上卻竭力保持鎮靜。
想起母親劉氏的告誡,李汝妍只緊緊跟隨著挽心音。
李莫凡則很是隨意,跟曲江珩和挽心音打過招呼後便隻身走近一些公子哥身旁,走前還不忘叮囑李汝妍幾句。
現在正對那些年輕的公子們逐一介紹自己,與他們熟識攀談。
挽心音見了只挑了挑眉,看來此人倒是有些本事,有幾分皇族該有的魄力。
再瞥了一眼身後的李汝妍,見她此刻一副罕見的乖巧安靜模樣,默默跟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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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心音便放心了不少,至少這個不會太過心機狡猾。
挽心音身旁,諂媚討好者有之,嫉妒者有之,心思難測者有之。
在這些千金小姐中實在難遇到真誠交往者。
不過卻也不代表沒有,只是一時難辨真假。
但挽心音又不是傻子,識人這件事上倒是難不住她。
只見一位一臉傲嬌,身著紫紅描金邊散花裙,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向挽心音走來,對熱情道:“心音妹妹,你今日如此明豔動人,可是讓姿色平庸的妹妹我羨慕不已啊。”
說著正欲去拉挽心音的手,卻被挽心音巧妙地避開了。
女子見狀,面上笑容未變。
熱情補充道:“好久未見,心音妹妹這是不認識姐姐我了?”
挽心音淡淡道“嗯!確實好久未見,丞相千金越發伶牙俐齒了!
果然應驗了那句‘士別三日,刮目相待’啊!。”
此人正是當朝丞相的嫡女柳佳。
挽心音雖然對她半真半假的話不屑一顧,但面上仍客氣的回應。
旁邊一少女看著挽心音身旁喋喋不休的幾人,眼中閃著不屑,倒是讓挽心音快速捕獲到了。
挽心音在腦中搜尋了一番,這女子是兵部尚書陳永的小女兒,陳小倩。頭上還有一個已出閣的姐姐,兩個哥哥。
只見少女面容清秀妍麗,柳青色嬌紗裙襯得整個人愈顯清純可人。
相比於殿中奼紫嫣紅的少女們,身著淺黃高腰煙羅裙的挽心音讓人感到親切隨和些。
挽心音便在陳小倩旁邊坐下,一邊隨意回應著旁邊人的話語,一邊興致勃勃地品嚐桌上的糕點。
挽心音那一臉閒適享受絲毫不受旁邊人影響的模樣略顯可愛。
陳小倩偶爾向挽心音飄來好奇的目光,陳小倩年紀較小,陳永幾乎不帶她參加宮宴,所以挽心音與陳小倩不過只匆匆見過兩三面,並未交談過。
而且陳小倩本身就討厭女眷間無聊的明爭暗鬥戲碼,所以參加宮宴時從來不主動搭理她們。
挽心音面前圍著的幾人一直喋喋不休,挽心音又坐在陳小倩身旁,陳小倩實在受不了了,便故做冷漠道:“你快去其他地方吧!我要被她們煩死了!”
挽心音瞧著她嬌小的臉龐,聽著她故作老成的話語,有些忍俊不禁,便笑出了聲。
陳小倩見挽心音笑看著她,便有些狹促的輕哼:“你笑什麼?!”
於是挽心音漫不經心地打斷了面前幾人你來我往的唱和:“好了,你們幾人也別只瞎站在我面前,也去那邊坐著跟其他姐妹打聲招呼吧!”
幾人見挽心音明顯逐客的意思,便只得友好的應了幾句離開了,此時這邊的席位上便只剩挽心音和陳小倩兩人。
陳小倩見挽心音仍舊眼帶笑意地望著自己,她默默拿起糕點遞給挽心音面前“你吃嗎?我特意讓丫鬟端來的荔枝糕,味道很不不錯的!其他桌可沒有哦!”
挽心音笑意吟吟地接過糕點,嘗了一口,隨意道“這裡的糕點味道不錯,但比曲府的桂花糕還是差了點。”
陳小倩眼睛一亮“哦?那看起來你家的桂花糕一定很美味咯!”
挽心音神秘一笑:“那是當然!美味的可不只是糕點,還有很多宮裡都不一定能吃到的食物!”
陳小倩眼睛依舊亮亮的:“真的嗎?那我能去你家嚐嚐這些食物嗎?
哦,對了,我還不知道你是誰呢!我叫陳小倩,你呢?我聽她們喊你心音妹妹?”
挽心音點頭:“嗯!家父正是曲國公,我叫挽心音,芳齡十四!”
陳小倩驚訝道:“原來你就是京城才情雙絕的曲家千金啊!”
挽心音挑眉:“怎麼?我不像嗎?”
陳小倩摸著鼻子訕笑:“確實不太像……”
挽心音笑了笑:“你覺得我應該如柳佳一般恃才傲物,盛氣凌人?”
陳小倩看著挽心音心虛地點頭。
挽心音挑眉笑道:“原來你對柳佳成見這般深!”
“算是吧!她太討厭了!最看不慣她那副拜高踩低,見風使舵的嘴臉!”陳小倩皺眉道。
挽心音把咬了一口的糕點放下,倒了一杯酸梅湯給陳小倩。
陳小倩開心的接過牛飲一口,馬上苦了臉,指責挽心音“酸的!你怎麼給我倒酸梅湯?我以為是茶水才一口喝下去。
酸死了,你太壞了。”
挽心音望著她毫無心機的單純模樣,眸光漸柔。
“原來我這般無害嗎?怎麼就急急喝了?你也不怕我別有用心?”挽心音想起吃麵條被燙的裴惜,再看到陳小倩這般。
陳小倩摸了摸鼻子:“對哦!但是我給你糕點你也是直接入口啊!
而且你倒湯和沏茶時的動作和手法很嫻熟優雅,讓我感覺這食物一定很美味!”
挽心音見她滿臉真誠,只笑了笑。
隨後陳小倩給倒了兩杯酒,其中一杯遞給挽心音:“喝嗎?”
挽心音但笑不語。
陳小倩生氣道“怎麼?不敢?”
挽心音笑著說道“看你如此有誠意,把這杯酒舉了這麼久,就算是毒酒,我也是不能辜負你的美意。”說罷,接過酒,一飲而盡。
陳小倩見挽心音如此豪爽的喝完,笑著道:“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對了!我比你小兩歲,我便叫你挽姐姐吧!
到時候我來你家吃吃喝喝你可得備好酒菜,讓我吃個夠啊!”
挽心音笑道“樂意之至,定定讓你不枉此生!”
陳小倩:“原來去你家吃個飯就能讓我不枉此生啊?那我以前算是白活了?!”
挽心音笑了笑:“嗯!有可能!……”
挽心音見她不滿才緩緩道出後半句……
“不然你怎麼能如此可愛呢!”
陳小倩頓時無語。
兩人齊齊交換眼神。
只是接下來這一幕在挽心音的記憶裡劃下了鮮亮的一筆。
白益將軍攜帶側室劉華走入殿內,身後一白色束腰,眉目低垂的女子尤為引人注目,以至挽心音自覺忽略了後面的白嘉怡。
白衣女子面貌冷豔瑰麗,眉目動人,皮膚白若凝脂,姿態不卑不亢,眼神淡漠疏離。
白益並未提及關於白妗靈的隻言片語,但是眾人都知道,她就是白府嫡女白妗靈。
挽心音不遠處的成群的閨秀們開始竊竊私語,沸騰了起來。
柳佳聲音較大“我告訴你們,那個身穿寒酸白裙的女子就是白府的嫡出廢物大小姐,白妗靈。
琴棋書畫一竅不通,什麼都不會,就是空長了好皮囊。
而且啊,她還是個掃把星。
克死母親,而且她的奶孃也是因為跟她親近才會遇害身亡。
我們還是離她遠點吧!免得沾上晦氣。”
漸漸更多人加人柳佳,有的說得尤其誇張。
如說她經常半夜變成厲鬼出去害人!等等。
挽心音自然聽到了這些話。
看了眼陳小倩,見她也是對於旁邊不停八卦的女人頗為不耐煩,眼中對白妗靈除了好奇倒是沒有厭惡。
挽心音見女子只默默坐在白府席位的最角落裡,風輕雲淡的吃著菜餚果子,灑脫的喝酒,好似並未聽到眾人的風言風語。
柳佳見白妗靈毫無反應,竟然直接衝到女子面前出言挑釁。
“白府嫡出大小姐果然是廢物一個,就知道吃。
白家也不知道上輩子造了什麼孽,竟然生出你這個掃把星。”柳佳囂張道。
挽心音想著兩人相同的身世,都是母親早逝,卻是天差地別的待遇,不禁心下一痛。
白妗靈面色如常 漠然道:“你是哪位牛鬼蛇神?”
柳佳正要發怒,挽心音走了過去,對柳佳道:“你何必跟她一般見識,自找不快?
不要忘了你來這裡的目的。
若是被人說你欺負人,豈不是有損形象?”說罷,不忘給她遞了一杯茶水。
柳佳突然醒悟道:“妹妹說的對,沒必要和這種賤人一般計較,拉低本小姐的身價。”
白妗靈彷彿置身事外,嘴角卻露出一絲冷笑。
跟著挽心音過來看熱鬧的陳小倩一臉敬佩,看著挽心音幾句話便化解了這場鬧劇。
要知道依著柳佳的性子面對白妗靈的行為肯定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只要柳佳不帶頭鬧事,其他人根本沒膽子鬧事。
挽心音見一群人已走了一大半。
於是拉著陳小倩在白妗靈身旁坐下,把空酒杯遞到白妗靈拿著的酒壺面前:“不知我可有幸向白姑娘討杯酒喝?”
陳小倩拿著糕點的手停了下來,嘴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
不知將杯子舉了多久,正當陳小倩打算開口化解尷尬時,白妗靈的手動了,只見酒壺高舉,酒水穩穩傾瀉入杯中,一滴未灑。
酒水不多不少,剛好滿杯,倘若再多一滴便會灑出。
可是對於挽心音來說,此時正面臨著一個問題,怎樣把著杯酒水穩穩的送入口中。
若要喝這滿杯的酒,即使穩穩移至嘴邊,但喝時必會傾灑。
陳小倩也不傻,這杯酒可怎麼喝?白妗靈怕根本沒打算請挽心音喝酒吧?
陳小倩不免覺得白妗靈太過不近人情了!
挽心音卻笑了笑,白妗靈這是告訴她,想喝她的酒要看自己有沒有本事?!
挽心音倒也淡然自若:“用杯子喝恐怕不夠盡興,不如用碗代替吧。”
說罷便把酒杯中的酒盡數倒入碗中,一滴未灑,隨後一飲而盡。
白妗靈深深的看了挽心音一眼,未曾說話,只繼續自顧自的喝酒。
挽心音緩緩道:“白姑娘,我姓挽名心音,若以後有麻煩,儘管來曲府找我,我定盡力相助!”
白妗靈冷笑道:“你這是在同情我嗎?!”
挽心音眸光一暗:“不曾,我只是想和白姑娘交個朋友!”
白妗靈漠然道:“那你找錯人了,我根本不需要朋友!”
挽心音笑道:“現在不需要不代表以後不會有,咱們後會有期!”挽心音說完便回了曲府席位,曲府與白府的席位相距並不遠。
陳小倩跟著挽心音到了曲府席位才發現壞了規矩,就要回自己席位,被挽心音拉住了:“一個人賞宴未免太過無聊,咱們便做個伴吧。”
陳小倩看了眼陳永方向。
挽心音便道:“我這就讓人去問過你父親。”旁邊的丫鬟便去詢問柳永的意思。
劉永一早便見兩人相談甚歡,陳小倩也終於不再懨懨獨坐著,他心裡甚感欣慰,立刻便應允了。
見陳永點頭,陳小倩便歡歡喜喜地坐在挽心音身旁毫無顧忌的吃吃喝喝,一邊跟挽心音講她喜歡的美食。
挽心音不時笑笑,也講自己在美食方面的心得。
挽心音偶爾把目光投向白妗靈,發現白妗靈也會狀似無意的往這邊瞥來,兩人視線偶爾交匯。
挽心音便笑了,兩人的心靈好似能產生共鳴。
挽心音還注意到殿內另一個仿若置身事外的人,此人所坐席位正是曲府對面的定國候府的席位,一邊把玩著酒杯,一邊默默飲酒。
挽心音一看便知此人是定國候項綏的嫡長子項啻,況且他戴這銀質面具。
挽心音藉口去對面找曲江珩,從而得以近距離觀察項啻。
可也因為他戴著面具,神色難辨。但是挽心音卻感覺得出他身上淡淡的拒人千裡之外的冷冽。
不久便傳來太監的喊聲,皇上皇后,太子及後宮其他幾位妃子攜眾位皇子陸續入殿。
挽心音坐在曲江珩右側,陳小倩挨著挽心音坐,李汝妍兄妹兩人坐在曲江珩後排。
曲府的席位相對比較靠進上首的皇帝等人,使得挽心音的位置較為顯眼,遭受著到來自不同方向的目光。
不過挽心音好似早已習慣並未受影響,陳小倩也只顧著眼前的美食。
席間李汝妍對一直對陳小倩熱情,陳小倩雖然知道李汝妍是挽心音的遠親,但不太願意親近李汝妍,看起來不是很喜歡李汝妍。
挽心音敏銳地捕捉到了項啻狀似無意的飄來的極其淺淡目光,一般人根本察覺不了,但是她就不一定了。
挽心音回望的目光也是淺淡的,沒有特意看誰,一邊還與旁邊的曲江珩說笑。
公孫謙平時一副隨意慵懶的面孔,此時卻是面無表情,神色稍顯冰冷。
挽心音一直都知道上席投來的那道意味難辨的目光。
順著那道視線而去,果然是當朝四皇子公孫謙,德妃慕容雪的兒子。
那年皇宮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十歲的挽心音隨父親第一次參加宮宴。
觥籌交錯的宴會中,公孫謙望了她一眼,便呆住了,很久才轉開目光。
只一眼,公孫謙便愛上了挽心音,一直對她念念不忘。
此後,皇宮中只要有她去的地方,他就會出現,總是追隨著她。
德妃曾經有意促成兩人,但都被曲江珩擋了回去。
為此挽心音特意出殿,漫步於宮院,等著他跟來。那晚她冷漠挑明,直接拒絕他的情意。
據說,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他把自己鎖在殿中爛醉如泥。
德妃知道後,費了好一番心思,才讓他重新振作起來,後來問他都是一副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不過從那以後,挽心音便察覺到了他漸漸洶湧起來的野心。
不久,四皇子便娶了禮部尚書方誠之女方茜為四皇妃,許了她一場偌大的婚禮。
據說他對方茜極盡寵愛,對方茜有求必應。
觥籌交錯中,只見他向她看過來,眼底一片冷漠,嘴角勾勒出嘲諷的弧度。
挽心音有了一瞬間的恍惚。
好似只不經意看了一眼,他便低頭,溫柔的喚著懷中嬌美羞怯的女子,此女子正是四皇妃方茜。
不知他對她了什麼,惹得懷中女子嬌笑連連。
挽心音並未忘記此方茜剛入殿時,望向她的眼眸滿是濃濃的嫉恨與嘲弄,還有絲絲難以忽略的洶洶得意。
隨著高喊聲響起“清王到!”
幾乎所以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齊齊望向殿門方向。
只那麼幾人依舊不緊不慢的飲酒品茶。只是略微掃視了他幾眼。
挽心音見公孫詣一身紫色錦衣他嘴角還掛著與小時候一般無二的痞笑,一副輕浮悶騷的模樣,忍不住嘴角一抽。
白妗靈酒杯稍晃,項啻眉眼挑一挑。
皇帝皇后面露慈笑,親切地喊他入座。
太子公孫瑾眼中帶著探究,六皇子公孫洋則目露興味。
挽心音心裡閃過一個念頭,這個騷包!
以前也只是腹黑,現在倒是越發悶騷了。
公孫詣行過禮後便瀟灑人座,惹得挽心音又一陣無語。
雖然公孫詣在外七年,但是在眾人眼中,他的性子與以前相比並未改變太多。
早在公孫詣還未前往邊疆時,兩人倒是較為熟絡,只是這幾年兩人沒有任何聯絡,只怕早已淡了交情。
兩人小時候還經常一起玩鬧,常常闖禍,回回都是公孫詣替她擔罪。
挽心音早年便知道他看似輕浮,實則睿智深沉。
見公孫詣向她望來,眸中帶笑,一派紈絝的模樣,挽心音回以無語含笑的眼神。
像是各自問候了一番。
隨著公公尖細的喊聲:“宮宴即刻開始!”
便有數位舞姬一擁而入,殿內立時歌舞昇平,觥籌交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