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墨家鉅子又雙叒叕掛了?”惠施心裡想到,因為這百家巷的建成就是因為墨家鉅子的到來,所以如果是鉅子駕鶴西去的話,這百家齊掛白喪燈籠倒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惠施心中微微嘆息,這墨家鉅子可真是高危職業,在沒有戰亂四起的年代裡都更迭得這麼快,要是在戰亂年代,他們墨家的鉅子的屍身圍起來會不會繞滿春秋大陸一整圈?

他這樣想著,不知不覺間來到了名家開設的學堂前。

走進學堂,裡面同輩相熟的學生都外出獨立求學,剩下的這些面孔大都是名家新收的弟子。

“兄臺,有什麼事嗎?”一位名家弟子瞧見惠施在堂內四處張望,就主動問道。

“陳儀陳師他們在嗎?”惠施想這麼小學弟問道。

“所有的師伯都已經回鄉了,現在這大堂內就剩下幾個本地人在看守。”

惠施點點頭,既然教他的師傅們不在,他也沒必要留下這裡,朝這位小學弟微微一拱手之後就出了名家大堂的門。

走在街上,原本熱鬧的街道冷清異常,不見任何人影,惠施喃喃自語道:“不應該啊,以前過年的時候也沒這麼冷靜的啊。”

惠施將百家街走了個遍,最後也沒見到一家開門,無聊又無奈之下,他只好走到人最多的鬧市集上沾沾熱鬧歡慶的年味。

商丘的街道上明明人來人往,擁擠得不行,但除了馬蹄踏地或一些貨物碰撞發出的聲音外,就無其他聲音了,尤其是人聲,在這聽不到半個音!

擺攤的商販和路人都帶著擋得嚴嚴實實的口罩,耳朵裡也塞著棉絮之類隔絕聲音用的東西,他們買賣東西全程靠手語交流,完全不吐任何一字。

新居住在商丘的人以為這是當地的一個與眾不同的風,但這確實集結了數萬商丘人民智慧的結晶,它切斷一切人與人之間的口語交流,有效地防止了惠施這樣有毒之人的“驚世之語”嚇到他們,畢竟只要聽不見惠施說話,惠施就還是一個好相與的青年。

惠施自然也明白商丘的人大費周章為的是誰,只是他現在裝糊塗免得揭了老底之後兩相尷尬。

惠施取出飛鴿準備聯絡一下甲班的那些人,但等編撰好文字準備傳送出去時,卻受到了阻攔,他這才想起在離開周地的地方有著飛鴿壁壘,非本地學院的學生是禁止使用飛鴿的。

“嘖!怎麼忘記了這事。”惠施將自己的飛鴿收回乾坤袋中,卻發現附近有一大票的人正盯著他看。

惠施一愣,等注意到人們的視線集中在他手中的飛鴿時,他恍然想起除了八學院的學生外,其他修士是無法擁有飛鴿的,所以這飛鴿在商丘也算個稀罕物,取出來時,自然而然地吸引了那些新商丘人的目光。

至於老商丘人,他們對惠施在外求學的一舉一動可謂知之甚詳,早就知道他考入了八學院,而這八院學生這尊崇的身份,它的光輝早給惠施當年的“惡行”掩蓋了,絲毫不覺得惠施擁有飛鴿是什麼值得羨慕的事。

惠施晃地收起飛鴿,往那些人望去。

沒見過時間的新商丘人不自然地扭過頭,做自己該做的事。

和煦豔陽當空照。

惠施一家都是修士,所以這一日三餐的午飯,家中是不會準備的,所以他也必要按時回家吃飯,可以繼續在街上閒逛打發時間。

可街上行人的不全是修士,他們需要三餐來補充體力,於是乎行人匆匆,加上一方土地養育一方人,這一方人吃飯的時間也都相差無幾,所以一會的功夫,街上便瞧不見多少人。

惠施撫摸了一下肚子,不餓,但嘴饞,尤其是離鄉半年之後,對著熟悉的家鄉味的食物就尤為想念。

他在附近找了一圈,但年關將至外地的手藝人離開歸鄉,而本地的手藝人因為本地人在本地都有自己的家,家裡也有人燒火做飯,鮮少外出吃飯,因此惠施逛遍了商丘的好幾條主幹大街都沒能找到一家能坐下吃飯的地方。

於是一肚子火的惠施氣憤憤地靠在一棵槐樹下,扯下它的一截細枝幹在腳邊的雪地上胡亂塗鴉。

這時,一捧瓜子殼漫天朝惠施撒來,撞在他的腰上,再紛紛落在他的腳上。

“站住!”被火上澆油的惠施一把丟掉手中的細紙條,然後對朝他瓜子殼的路人呵道。

那路人扭頭上下瞧了一眼惠施,瞧他細皮嫩肉,看起來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是個好欺負的人就不以為然地回頭走自己的路。

“喂,那個一看就不像是好人的壞人站住,沒聽見我這個正義的好人在叫你嗎?”惠施再次喊道。

那路人停下腳步從腰間取出飛鴿並在惠施的面前晃了晃說道:“鄉巴佬,有見過這個沒?知道它是什麼?它可是春秋八院的學生才配、才能擁有的!你這個鄉巴佬!”

這路人是近月

來遷居商丘的,不知道惠施威名,而他之所以敢對見第一面的人如此囂張,是因為他覺得如果對方是什麼厲害的狠角色,那麼就憑藉自己將瓜子殼砸到人家身上這一點,就有足夠的理由出手對付他了。

但面前這人沒有出手,那麼他也理所當然地以為面前的人是個沒有威脅的人,故此這般狂妄囂張。

有時候善意與道理是不配說與這種人聽的,對待這些低劣的人,就像從不知哪來的野狗朝你犬吠,不用任何猶豫和思考,直接拿起石頭或棍子打去,因為你的沉默會被這些“狗”誤以為你在怯懦。

惠施再仔細瞧了一眼路人的面容,發現他與八院統考中的七院精銳們的面孔無一相同,那就說明他是一個不入流的學生。

惠施在他面前實在提不起炫耀自己身份的心思,就直接言出法隨,用地上黑乎乎的髒雪將他包裹,凍成一個雪人,當然地上的那些瓜子殼自然也不能浪費,惠施一顆不落地將它們塞入路人口中,並一拍他腦袋,讓他吞嚥下大片的瓜子殼。

“吃瓜子不吐瓜子殼,不吃瓜子倒吐瓜子殼,既然你這麼喜歡吃瓜子,就應該囫圇吞下,怎麼可以厚此薄彼,只吃瓜子不吃瓜子殼呢?”惠施像是發現什麼好玩的玩具一般,開始捉弄起這路人來。

“我也懶得問你姓甚名誰,是哪家學院的學生,我就問你,你亂丟垃圾知錯沒?”

這路人還是個好面子的主兒,他覺得自己這麼輕鬆被惠施擒下,臉上很是過不去,但心底也清楚自己不是惠施的一招之敵,就支支吾吾狡辯道:“我...我沒錯,要是我不亂丟垃圾,商丘城裡那些掃地的老家夥們就會失去營生,從這方面上看,我是在救他們!”

惠施如遭雷擊,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這並非是他假裝出來的,而是真的大受啟發!

惠施回了一會神之後,順著路人的思路道:“你的道理我明白了,我也是個講道理的人,今天就與你講講道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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咽了一大捧瓜子殼,喉嚨還有些不適的路人見惠施開始除去他身外的積雪,以為他是要放自己離開,就喜道:“我們這是不打不相識,一會去我家和一杯?”

正在除雪的惠施小聲道:“我這還沒打呢。”

等雪除淨,路人作揖行禮準備自報家門與惠施結交一番,但剛一低頭,面前的一個黑影就在眼前無限放大,哧哧拳風吹亂額前的發,隨後疼痛緊跟而來。

惠施一拳放倒路人之後,上前就是一頓拳打腳踢,並在嘴裡不停地唸叨著:“真是什麼妖魔鬼怪都敢說理了!既然你覺得你亂丟垃圾是為了為了不讓別人失去營生,那麼我現在揍你就是為了不讓官府的官差失去營生!”

拳拳到肉,腳腳及骨。

“服氣了沒?服氣了沒?服氣......”惠施邊打邊問,不過這路人也是個牛脾氣,犟了好一頓揍,等到鼻青臉腫後才哼哼唧唧地服了輸。

這時,有旁邊不認識惠施的新商丘人喊來了官府的官差,說是此地有人打架鬥毆。

官差的人帶著鐐銬匆匆來到鬧事的地方,並扒開人群,朝背對著他們的惠施道:“那個小子蹲在地下,雙手抱在腦袋後!”

惠施沒有照做,轉過身露出面容後,隨行的老官差立即大驚失色,一把拉住準備上前教訓惠施的新人同僚,然後挺身而出,文縐縐地朝惠施作揖行禮,說道:“惠施賢弟,從書院回來了?”

惠施點點頭,指著地上隱約還能看出一個人形的路人道:“他說他有事找你們。”

“找我們?”官差指著自己奇怪道,這大過年的找官差幹嘛?就算想要蹭飯,也不至於淪落到來蹭牢飯吧?

他蹲在身子,來到路人的身邊,問道:“你找我們什麼事?”

路人腫著臉,支支吾吾地將掩去對他不利的事情過往告訴了官差。

可官差隨便一琢磨就知道事有蹊蹺,就讓他的同伴將這個看起來受傷最嚴重的人拷了起來,並準備壓回大牢,在沒有支付足夠的贖金前這個傢伙只能在幽暗的牢裡過年了。

路人見自己被拷住,而惠施則轉身準備離開,當下就急道:“你們官官相護,徇私舞弊,為什麼只抓我一人,明明是他動手的!”

那位新官差也很是不理解,按照尋常情況來說,這種時候應該兩人都待會官府再由官府內的法判官進行定奪,給出最後的審判。可為什麼,這官場的老前輩卻越俎代庖、自作主張地放過另外一人,是因為那人的身份很了不得嗎?

新官差心中有疑問,也藏不住,就直接在老官差耳邊小聲問道:“為什麼不抓那人,難道是他家世身份很顯赫?”

老官差搖搖頭,新官差就更加好奇了,追問老官差要求他告訴自己真正的原因。

老官差架不住新官差的軟磨硬泡,回道:“看你這樣子就

知道你沒有好好看官府放下來通緝畫本,畫本裡的最後一頁就是這個叫‘惠施’的人,不過他與那些窮兇極惡需要即可逮捕的犯人不同,他之所以上了緝捕畫本是為了警誡所有的商丘的官差見到此人字後往往不可引狼入室,將他帶回官府!”

新官差露出回憶的茫然神色,那本緝捕畫像他確實還沒來得及看,也不知道上面到底記載著什麼,可他總覺得就這樣放任惠施離開,會影響官府在百姓心中公正威嚴的形象,就再一次強調道:“真的不用將他帶回去嗎?”

“唉,你這小子怎麼這麼軸?”老官差擔心這新人給自己惹出不必要的麻煩,就只好多次勸說到,“將他帶回去,依他強辯之力也能無罪脫身,反而這捱揍的本僅需關個三五天即可釋放,但等惠施進去一摻和,那被判個三五十天都是輕的!還有,你今日早點回家,好好將緝捕畫本上最後一個有關惠施的所有記錄在案的‘豐功偉績’都給我好好看一遍,免得你因初生牛犢不畏死,挑釁了麻煩的人後反而給我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老官差苦口婆心,不是因為善意而照顧新人,實在是擔心眾人惹出事端最終承擔責任的人還會是他自己。他現在上有老下有小,這官差的薪水雖然微薄,但好歹也能養家餬口,要是丟了這份工作,他一家老小可就再難生活了。

新官差只得點頭將被打得鼻青臉腫的人待會官府,而在離開人群時,他聽到附近的人竊竊私語,好像是老商丘人正在為新商丘人講述惠施的“光輝歲月”,所以離開時,他並沒有聽到什麼抗議不滿之類的言語。

而“無罪釋放”的惠施活動筋骨之後,確實感覺到腹中飢餓,就繼續在街上尋找有賣食物的地方......

...

...

一年歲末,辭舊迎新的日子終於還是到了。

明日之後就是新的一年,在這最後一天周御書院張燈結綵,雖然學院人無人,但周御書院的本地的官差和一些熱心的居民在家家戶戶前都貼了紅符辟邪,同時每十戶一隔地掛起紅燈籠,在夜晚之時從空俯瞰,倒像是條條紅燭龍盤踞地上。

但外頭的年味再重,和他莊休也沒有半分關係,這幾日來他一直在外尋找能絕對口欲的商店店鋪,可本地的周人也是深居簡出,任由他怎麼尋找也找不到。

無奈之下,莊休回憶起荊軻、蓋聶他們在蒹葭湖捕魚時的情景,按圖索驥地抓來湖中冰層下一條條肥美的胖魚。只是對於莊休這樣的修士來說,捕湖中魚是易如反掌的事,但殺魚、修魚卻是一棘手的問題。

莊休不會殺魚,也不會做菜,就簡單粗暴地用修為將魚挖去所有內臟,然後用取來冰片颳去魚鱗,再抹上鹽巴就架在火上烤。

魚鱗未刮淨,鹽的味道也未能蓋住魚腥味,所以這烤魚的味道實在差強人意。

莊休咬了幾口後就它“放生”回水中。

他靠在一塊嘗靠的石頭上,仰頭往林間的隔了樹木望去,上次為了解饞跑到林間找了半響,卻一無所獲,不過林間的松鼠不知是沾了靈氣開了慧,還是其他什麼原因,竟然還很靈性地將自己儲藏的松果丟在莊休的腦袋上。

莊休很是無奈地撿起松果,將它丟回給了它的主人,然後自言自語道:“沒想到我都淪落到了吃松果的地步,這年關可真是一大難關......”

莊休扭過頭,視線望天,等到點點星辰出現時,不遠處一個提著紅燈籠的人緩緩走到他的面前。

“莊休,周院長喊你去一起吃年夜飯。”提著紅燈籠的周幽道。

“喊我?我們非親非故的,這年夜飯不是一家人才會聚在一起吃的嗎?”莊休從石頭上爬起,對周幽的提議很是詫異。

可週幽卻也有著無可奈何的理由。扁鵲在一個時辰前喚醒了沉睡的周院長,但因為之前封印周院長的銀針落了一枚,導致封印出現缺口,卻不至於傷及性命,但是也導致了周院長的神志不清,遺忘了周瑾堂前三擊掌的事,更是瞧見一個宮裡的男丁就會將他認作周瑾,非拉著他與周幽同席。

可週幽是什麼身份,怎麼可能願意與那些下等身份的人同席而食?況且周院長除了認不清周瑾之外,其他方面正常無異,所以說起的話題涉及的隱秘太多,遠不是外人能聽得。

所以權衡之下,周御書院宮中、朝中的人都不能頂替周瑾之名,又不願意隨便找個身份卑微的周人冒充,於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莊休就成為了唯一的人選。

“莊休,你隨我去幾個時辰就好,作為回報,我可以在力所能及的範圍能滿足你一個要求。”周幽誠心道。

也許對旁人來說和新老兩位院長吃飯是天大的榮耀,但周幽清楚,這個榮耀對於莊休來說實在沒有什麼益處,於是就提出了那麼個交換的理由,以滿足莊休願望為代價交換莊休接下去的幾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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