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訊息無異驚天之雷,唐離半天也沒消化過來,他結結巴巴地說,“我,我什麼都比不上方相啊……”江子岸聳聳肩,“世人總被表象矇住眼。”他看著唐離,“你們之間的事我不清楚,但應該不像表面那麼簡單,至於你,”他將眼神轉向張非離,“你家裡丟了東西自己都不知道嗎?”張非離先是一愣,隨後恍然,“我的《符篆圖集》!難怪我覺得書的位置動了,好像還少了幾張。” 那本《符篆圖集》是張父留給他的,裡面記載了各種古老而強大的法陣,是術士們苦尋不已的珍貴典籍。

“是方相偷的?”張非離還是有些不可思議,“他偷這個幹什麼?”江子岸恨不得一棒子敲到他腦袋上,“答案不擺在你眼前嗎?”旁邊的唐離撲騰跪坐在地,喃喃道,“我知道了,這裡的陣圖是他畫的,他故意把我引到這,想讓我永遠消失掉……”少年哽咽起來,淚水大顆大顆地往下落。

張非離震驚得說不出話,在他印象裡,自己的小“徒第”方相是個非常陽光謙和的孩子,實在難以相信他有如此心機,更不信他狠毒到要置弟弟於死地;但此時回想兩人相處中的細節,方相的確有意無意地向他打聽過法術符籙方面的事。

江子岸沒張師父那麼多唏噓,只挑眉道,“方相畫此陣本想困住兇獸之靈,誰料他竟是真正的狙如入命,這才害人不成反把自己坑進去了;同理,想要破此陣得用鎖妖鏈。”

差之一字,失之千裡。

江天師邊說邊運氣捏訣,他沒有張非離那麼多花架子,只輕聲一喝,“去!”怪霧中的魘面又露了出來,嘶聲叫道“騙子!騙子!”不甘而尖利的尖叫聲四起相和,直叫人牙酸齒倒,張非離趕緊捂住耳朵,一邊的唐離呆愣愣地沒反應。

不多時,濃霧便盡數消散,月光射入林中,照出少年盤坐在地的身影,他慢慢抬起臉向這邊笑了一笑,“我才不稀罕什麼鵷雛之賢呢;狙如入命,招災引禍,這才是我。”明明是一樣的五官,卻似全然變了個人,張非離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嘴上卻道,“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命格後天也是可以改的,只……”

方相冷冷打斷他,“我為什麼要改?”他的眼神在江子岸和張非離身上遊走,染上了一絲譏誚,“像你一樣做個好人,好得任人欺負利用?”其實他並不知二人過往,也無特別針對之意,但此話落在張非離耳裡卻似有他指,這位“心靈雞湯大廚”頓時被堵得啞口無言,又念及自己當初被賣了還樂呵呵地數錢,不由面色陣陣發白。

江子岸淡淡一笑,撥開枝葉走到少年身邊,“先起來。”對方狐疑地看他一眼,拉住他伸出的手。“啊---”方相像被電擊般尖叫起來,江子岸歉意地一笑,“對不起,我忘了這個‘卍’了,”他擺了擺手掌解釋著,“此乃佛祖心印,可用來分辨聖邪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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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相翻了個白眼,顯出幾分孩童的憊懶之色,“你連00後都欺負,可見也不是好人。”

他不再理會對方,拍拍身上的塵土走到唐離面前站定,“我也是想不通,我處處整你陷害你,你和你媽怎麼就賴著不走呢。”唐離聲音都在發顫,“你都對我做了哪些事?”

方相歪頭一笑,“太多了我記不清了,唔……比如說找人弄髒你掃好的地,在你們樂隊上臺時給音響做點手腳;考試時在卷子上寫你的名字,再找課代表把你的改成我的……”他邊說邊悠悠然拉開唐離的書包,掏出一袋麵包吃起來,“肉鬆的啊……我最得意的一件,就是找人以你的名頭和學校混混們打架,那幫人腦子也不靈光,就知道講什麼‘兄弟義氣’,我隨便挑撥一下,這架就越打越多,是是非非越扯越亂;後來我只要動動嘴,他們就自動撲上來找你麻煩,哈……”

那邊江子岸對張非離附耳,“你知道歷史上狙如入命的多是謀士而非武者嗎?正是三寸之舌強於百萬雄兵。”張非離氣得一把推開他,“你有點為人師表的模樣好嗎?!”江子岸皺眉,“你我都非系鈴人,勸不動的。”

唐離渾身發顫,咬著牙道,“是不是把我和我媽逼走,你就開心了?”方相攤攤手,“不開心啊,”他的語氣慢慢變得激動,神色失了一貫的淡定,“你怎麼就不懂呢我親愛的弟弟,就算逼走你們我就能當你們從來沒存在過嗎?我媽媽就從來沒有被別人搶過丈夫?我就從來沒被人搶過爸爸?!”

唐離明明比方相高半個頭,卻被對方逼得連連後退,他嚅囁著不知道該說什麼,方相忽然一笑,“其實這事我爸也有責任,但我已經沒有媽媽了,不能再恨爸爸,所以只好恨你……不過從今天起,我誰都不需要了,你去告訴他們誰才是真正的狙如吧。”他的聲音低下來,近似自語,“媽媽給我取名方相,相是封侯拜相的‘相’,以後我只要活成她希望的樣子就好了。”

說完這一大段獨白,方相長長籲了口氣,也不理任何人,背過身往來路走去;濃黑的夜色中,他瘦削的背影像一顆揠苗助長的小樹。

一直處於半愣狀態的唐離突然追了上去,他邊跑邊摘下自己的手鍊,拉住方相後將它遞到他手裡,“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狙如也好鵷雛也好,不管怎樣你都是我弟弟。”方相露出少有的驚訝之色,張著嘴半晌道,“你……是個抖M?”唐離抓著後腦勺,“我們可以試試做兄弟啊……”

兩個少年邊說邊走遠了,雖然不停地有肢體衝撞,隱隱也傳來激烈的爭吵,但似乎一直並著肩。

張非離望著他們離開的方向,嘆了口氣,“只是十幾歲的孩子,怎麼心思比大人都深?”江子岸聳聳肩,“孩童本是無辜和無罪的,直到成年人的罪欲在他們身上投下陰影。”“他們以後會怎樣?”“我比較想知道我們以後會怎樣。”

夜風從林中呼嘯而過,落葉如塵思凡情,紛紛不止。

一個月後,方相和唐離並肩走在放學路上;剛轉進一條巷子就被十幾個殺馬特堵住了,為首的青年持了根鋼條,一臉氣勢洶洶地指著唐離。

後來聽路過的學生說,當時看到方相上前倆步說了些什麼,那青年不但丟了鋼條,還走過去向唐離埋頭道歉,隨後一干人便散了,此事乃一中不解傳奇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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