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值班,因為無事,沙沙十點多鍾就睡下了,到凌晨一點多鍾,他被電話鈴聲吵醒,他爬起來接電話:“喂,哪裡?”

“總值班室嗎?”一個女子的聲音。

“是的。”

“你能不能派保安過來說一下,他們樓上這個時候了還一直裝修,我們還睡不睡覺啊?這裡這麼多病人,都要休息,聲音那麼大,吵得人不得安生,病怎麼能好呢?”

“你們是哪裡?哪個科室?”

“我們是五棟一樓。”

“好,我馬上打保安電話,叫他們去人看一下。”

“謝謝。”

沙沙到電話本上找到保衛科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電話鈴聲空響了一陣,才有人接聽,不用看人只聽其聲,便知道那是一個睡眼惺忪的人,似乎還遠遠的聽到他打了一個哈欠。

“哪裡啊?”

“我這裡是總值班室。”

“哦,有什麼事情?”聽說是總值班室的,那聲音清醒了不少。

“剛剛五棟一樓的打電話來,說他們樓上這個時候了還在裝修,吵得很,你們派人過去看下,看是什麼情況?能不能明天再裝修?”

“哪裡?哪裡?五棟一樓?”那人似乎全然醒了,急急的問。

沙沙聽他口氣不對,問道:“是呀,怎麼了?”

“怎麼了?請問你是哪位領導?”

“我不是領導,只是值班的而已。”沙沙老實說。

“我不管你是誰,就算你是仇院長,我告訴你,也請別在這半夜三更的來消遣人!”那人怒氣衝衝的說。

沙沙莫名其妙,也惱怒起來,說道:“怎麼是消遣你了?半夜三更怎麼了?我也是被人半夜三更的吵醒的,你們保衛科難道就特殊了?有事情半夜三更的不能起來?”

“你還沒消遣我?那我問你:五棟一樓是哪裡?”

“我也不太清楚,我上班沒多久。是哪一個科室?”沙沙老實的說。

“哼,那裡是太平間,那裡睡的全是死人,難道死人還會被吵著?你說呢?”那人不無嘲諷的問。

“什麼?”一股怒氣從心頭升起,誰吃飽了撐的,半夜三更的來開這樣的玩笑?自己睡得正好,竟被這樣無聊的事情吵醒,真是太可恨了。

保衛科已經掛掉了電話,沙沙從來電顯示中查詢到剛剛打來的電話號碼,那是一個普通的本市電話號碼,然後撥打過去。

裡面是一個機械的女子聲音:“您所撥打的電話號碼是空號。”

沙沙呆呆的站著,直到那個聲音變成英文的重複,又變成嘟嘟的忙音,在靜夜裡聽來,如此毛骨悚然。他只覺頭皮一緊,汗毛也豎了起來。怎麼會是空號呢?剛剛明明是這個號碼打來的電話呀?真是見鬼了。

那個鬼字一浮現在腦海,就像一隻幽靈,霎時攝住了他,鬼,難道真有鬼?沙沙從小受的唯物主義教育,並不相信世上有鬼,可卻依然擋不住害怕。小時候看聊齋,或聽老人們講鬼故事,也會縮排媽媽的懷中,連桌子底下都會變得陰森恐怖。

此時的空氣,雖然連風都沒有一絲,但他卻似乎聽到了風吹過竹林的嗚咽聲,就連窗外昏黃的路燈光也像閃爍的鬼火一般。雖然長大了,練過了武功,自以為什麼都不怕了,原來竟然還是怕鬼!他在心中狠狠的罵了自己一頓膽小鬼,然後回想小說影視中的大俠們,他們碰到這種情況會怎麼樣呢?當然是不信邪了,若是如此膽小如鼠,還稱什麼英雄好漢呢?他鎮定了心神,不斷的以自己心目中最佩服的英雄人物為自己打氣,頭腦終於冷靜了下來。

電話鈴聲再次響起,他幾乎被驚得跳了起來,手伸到電話機上,卻又縮了回來,好像那聽筒忽然之間變成了一塊烙鐵,已經被燒得熾紅。

“膽小鬼,若是被一個電話就嚇住了,以後就別充什麼英雄好漢了。狗屁!”他罵自己道,然後拿起了聽筒。是一個女聲,叫送血的,地址是手術室,沒有錯。他松了口氣,同時暗笑自己,但出去送血,下樓的時候,竟三步並作兩步,比平時快了一倍不止。他甚至想到,明天就辭職走人吧。不是要去行俠仗義嗎?那還窩在這裡幹什麼?懦夫!你就給自己找藉口吧,不,如果是平時,你可以離開,既然害怕了,就偏不離開,偏要與自己作對,除非有一天你戰勝了膽小,不再害怕為止。

這一晚翻來覆去睡不下,便一直用電腦看武俠電影,那裡面刀光劍影,血流成河的景象,反倒讓他不再害怕了。不過如此嘛!

終於沉沉睡去的時候,不知已經是幾點了。這一覺直睡到第二天十點多鍾,他被爭吵的聲音吵醒了。

“憑什麼免去我的護士長職務?我犯什麼錯兒了?領導決定,領導決定也不能亂來吧?我這麼些年,工作兢兢業業,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呢,這都是有目共睹的事情,你們領導能給我一個說法嗎?”

這女子聲音又尖又爆,就像在爆炒辣椒,一片油煙味。沙沙一聽就聽出是護理部主任張姐的聲音。

“說法,要什麼說法?又沒免你的職,只是工作需要,正常調動而已,要什麼說法?”一個男子的聲音,非常嚴肅,是仇院長,“虧你還是黨員,領導決定,組織決定的事情,竟然還要說法,那是不是市裡把我調到別的單位去,我還得去跟市長市委書記要說法去?太無組織無紀律性了吧?”

“仇院長也不用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我們怎麼能跟院長大人去比?我們這也不是什麼官,但若說工作需要,我覺得護理部可能需要我,我的專業知識,我的經驗閱歷,也是適合護理部的,你現在叫我去當什麼宣傳部主任,我根本不懂什麼宣傳,我怎麼當?領導用人,不就是要量才而用嗎?”

沙沙走出值班室,只見大家都圍在護理部門口,他走過去,透過人頭擠擠的空間,看到張姐站在一張辦公桌後,手中夾著一支點燃的香菸,臉龐氣得紅通通的。

“不會可以學,哪個崗位都是重要的,都是大有所為的,別以為宣傳科不重要,市裡的宣傳部長還是常委呢,能不重要嗎?不要以為護理部管的人多,權力大。都是一樣的崗位,一樣的職別,一樣的工資獎金,有什麼好爭的?”

“什麼權力不權力,我從來不爭,也從來不覺得自己有什麼權力,在哪個崗位上,我都是一個幹活的人而已。既然領導決定了,我不當護理部主任,沒關係,但小曾當,我不同意。”

“你為什麼不同意?領導安排誰任什麼職位,還要透過你批准嗎?你是院長?還是你是局長、市長?我得向你請示?”

“仇院長,你也不用諷刺我,我只認一個死理,別人當可以,她當不行。”

“好,我今天就民主一回,那你說說你的理由。”

“她當不好。她連頭皮針都打不進的人,當護士都不稱職,還當總護士長?憑什麼啊?憑長得漂亮嗎?”這話似乎說得有些露骨了,圍觀的人都有些交頭接耳的議論了。有幾個副職都假模假式的勸張姐,但其實卻有些幸災樂禍,巴不得吵得越兇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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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話?誰不會打頭皮針了?就你會打嗎?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從我進了醫院,你三天兩頭找我的茬兒,說我的不是。我哪裡得罪你了?你這麼恨我?”站在一旁的小曾哭著說。

“我不恨你,我原來管你也是對事不對人。你打針不好,對病人態度還惡劣,我不能批評你嗎?”張姐說,“你說我冤枉了你,咱們可以現場比試一下,我雖然多年不在一線工作了,但若論打針,我還不懼誰。你敢比嗎?”

“比就比,誰怕誰。我也不是好欺負的。”

“比什麼比?打擂臺呀?”仇院長火了,“當領導不是靠動手能力,而是靠管理能力。院辦公會已經決定的事情,誰能夠推翻?實話告訴你們,小曾是鄧局長的外甥女,你們說夠不夠格當這主任?”

“是鄧局長的外甥女?怎麼原來不曾聽說呀?”

“難怪。”

“局長親戚,不升才怪。”

“那就想得通了,人家有好親戚,你沒有怨自己父母,別怨人家呀。”

“是不是真的呢?”

眾人紛紛低聲議論。仇院長只當沒聽到,說道:“誰有意見,誰向鄧局長說去。”指著一個主院業務的副院長:“今天下午打移交,誰要不服,就滾他媽的蛋!”說完,轉身出了護理部,踱進院長辦公室,砰的一聲,重重的關上了門。

大家見院長出來,趕緊四散了,等他進辦公室後,便又三三兩兩的站在走廊上,議論紛紛。小曾也出來了,往樓下走,抬頭見到沙沙,忽然臉上一紅,沙沙頓時覺得,這個表情非常迷人。只是不明白,她為什麼臉紅。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那天晚上看到的那個赤裸胴體的背影,不敢再想,就像踩急剎車一般,猛的剎住了。

下午的時候,沒聽到再鬧,張姐還是乖乖的打了移交,仇院長也笑眯眯的出現在護理部主任辦公室,似乎根本沒有早晨的爭吵這件事情發生。

沙沙畢竟年紀小,為這事想了好久,沒有想通:怎麼就和好了呢?

晚上的時候又鬧鬼了,睡覺到半夜,電話響起來,他一接聽,裡面卻傳來了嬰兒的哭聲,他連問幾聲:“是誰?是哪裡?”

沒有人回答,只有嬰兒幽幽咽咽的哭聲,如泣如訴的,靜夜裡在空曠的房間裡聽來,加倍的淒涼。

沙沙頭髮再次豎起,幾乎像扔一塊燃燒的炭一般迅速的把聽筒扔了出去。但那哭聲卻依舊從聽筒裡傳來,一定有人弄鬼,沙沙想,心便鎮定下來,他穩了穩神,彎腰撿起聽筒,放在嘴邊沉聲喝道:“是誰?有本事的報上名來,少裝神弄鬼,小爺不聽這一套!”

但聽筒裡面只是哭,沒有誰回答,沙沙乾脆把電話結束通話了。然後按那號碼撥打過去,可是依然是那個機械清亮卻恐怖的聲音:“您撥打的電話號碼是空號。”經過昨晚的歷練,他的膽量已經大多了,而且想到,也許並不是真的有鬼,而是有人在嚇自己。

為什麼撥打過去,會說是空號呢?不過現在科技這麼發達,這應該也不是什麼難事吧。只是無緣無故的,誰這麼吃飽了撐的,半夜三更的還裝神弄鬼呢?又有什麼目的?

電話倒沒有再次響起。沙沙雖然還是忍不住有些害怕,到底年輕氣壯,不久就睡了過去,直到天亮。沙沙手中拿著那個電話號碼,想去破了這個迷局,卻不知怎麼破,網上搜尋,也搜不出什麼來。

一個人坐在門診樓前的院子裡的花壇邊上出神,忽然,一雙柔軟的手悄悄的矇住了他的眼睛。沙沙本能的伸出手去,一把捉住了那兩隻手的手腕,用力一扭。

“哎喲,幹嘛呢?你弄痛我了。”一個女子驚呼道。

沙沙站起來,回頭一看,只見後面站著一個女子,圓圓的臉龐,粗粗的脖子,胖胖的身材,正是胖姑娘小楊。

“幹嘛用這麼大力呀,一點不知道憐香惜玉。”楊胖笑道。

“我不知道是你。”

“會蒙你眼睛的人,還能是誰呀?當然是與你最親密的人呀。”

“我可沒這麼想,我以為有人暗算我呢。”

“你看你,你看你,神經這麼緊張。就沒有一點浪漫的情懷。”楊胖說著,在他身邊緊挨著坐下,一隻手伸過來挽住了他的胳膊。

沙沙忙把胳膊抽了出來,並站起身來。說:“你坐,我打球去。”

“你就不能陪我坐坐嗎?”

“我要去打球呢。”

“到底是我重要,還是打球重要啊?”胖姑娘非常生氣的說。

沙沙被她質問得張口結舌,不知道怎麼回答,這是哪跟哪呀?她與自己什麼關係都沒有,怎麼說話口氣像自己女朋友似的?什麼重要不重要的,捱得著嗎?

“我不懂你的意思。”

“裝傻呀?又不是問你媽和我誰重要,讓你這麼為難。我跟打球誰重要,就算你說是我,那球是死的,也不會生氣,你幹嘛就不說呢?”

“咱們……咱們好像沒什麼關係吧?”沙沙直接說道。

“什麼?你怎麼這樣呢?那天我都說了,你救了我的命,我要以身相許的。怎麼就變成沒關係了?”胖姑娘幾乎跳了起來,同時臉上表情萬變,似乎就要哭出來了。

“不好意思,謝謝你的美意,只是我還小呢。我才十六歲,還沒到談戀愛的年紀。”

“那沒關係,我可以等。再過三四年,你就滿二十歲了,那時候我們就可以談了呀。”

“那還是算了吧,三四年,太長了。”

“我不怕長,為了自己所愛的人,就是等一萬年,我也願意,何況才三四年呢?”胖姑娘幾乎是信誓旦旦的說。

“別,我又不呆在一個地方,我要出去闖蕩江湖的,誰知道三四年後身在哪裡。”

“好男兒志在四方,我支援你。我還可以陪你一起去闖蕩江湖,郎才女貌,雙劍合璧,不知羨煞多少人呢。”

聽到她說什麼郎才女貌,沙沙幾乎笑出聲來。

“我看還是不耽誤你了,你另擇高明吧。”

“我就知道,你是嫌我胖。”楊胖說著,說哭就哭了起來。沙沙雖然最見不得別人的眼淚,但看著她哭泣的樣子,卻還是忍不住想笑。

“沒有。”

“那你嫌我年齡比你大?其實我也才十九歲,只比你大三歲而已,俗話說,女大三,抱金磚。年齡根本不是問題的。”

“其實我們什麼關係也沒有,扯不上喜歡或是討嫌。你千萬別誤會了。”沙沙說完,逃也似的跑了出去,似乎比昨晚接到那個恐怖的鬼電話還令人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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