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回家的時候,葉菲和汪丁二人都已經回去了。媽媽問沙沙:“葉菲呢?怎麼不留她吃飯再回啊?”

“她可能不太開心吧。”

“為什麼不開心?你是不是得罪她了?”

“我才沒有。”

“你沒有才怪。”媽媽用手在他腦門輕輕點了下,“菲菲這孩子,長得這麼漂亮,學習成績還那麼好,真是難得,肯定是你太笨了,別人教你的時候,你又三心二意,不認真聽,難怪她生氣。”

“什麼啊,媽媽,與我根本無關好不好。”

“那是為什麼呢?”

沙沙說了舞弊器的事,媽媽一聽,也吃了一驚,連嘆這世道,真是什麼假都有人造啊。吃的喝的什麼都有假的,假酒假煙假油假奶粉,假名牌,假學歷,真是全民造假啊,怎麼連考試都有人做假了?

“是啊,連人都有假的,很多美女的胸啊、鼻子啊,甚至連臉都是假的。”沙沙打斷媽媽的感慨,撇撇嘴說。

“哇兒子,你才多大啊,就關注這些,不得了哦,難怪你成績那麼差。”

“誰關注這些了,我只關注一樣,就是武術。”

“武你個頭啊,你以為中考是武林大會呢。”媽媽說:“兒子,馬上中考了,以你的成績,別說重點,只怕普通都將沒得上。買舞弊器呢,你說得對,那也太過份了,我們不做那事。可我不想讓你就這樣輟學,也不想讓你上普通中學,雖然你現在的學習成績不好,但我相信,那只是你還沒懂事,沒有喜歡上學習,到了高中,也許就不同了,男孩子,只有真正想著學習,成績趕上去也是很容易的事情,所以我還是沒有對你徹底失望。你想啊兒子,媽媽那麼聰明,生個兒子,不至於真的是這麼傻吧?可怎麼樣才能進重點中學呢?”

“媽媽,你真的很聰明嗎?”

“那當然啊,這還用說。”媽媽一挺胸脯,那高聳的胸膛依然彈性十足,而且這絕對百分百的真材實料。

“我不信。你看我這麼傻,才不信你原來很聰明的,你當初讀書很棒嗎?”沙沙故意氣媽媽,在這個單親家庭,沙沙雖然從小就缺少父愛,但媽媽給了他一切,他愛媽媽,拿她就當朋友,就當姐姐一樣,所以雖然有時候也會對自己的父親是誰充滿疑問,但卻並不覺得有什麼缺憾。

“唉,你傻,是因為你像你親生父親。這遺傳啊,還真說不清,你看你,長得不像我,腦子也不像我,像我這樣又漂亮又聰明的,你只要有一樣跟了我,我也不會感覺這麼遺憾了。”

“嘿嘿。”沙沙只是傻笑,每當媽媽說他長得不像她,他都寬容的傻笑,他從不生氣,對於男人來說,如果長得像媽媽,未免美得有些禍國殃民,自己從來只喜歡陽剛,希望有朝一日,別人在自己身上,感受到的不是美麗,而是英雄氣概。所以對於自己的長相,他從來沒有遺憾。何況,自己雖然沒有媽媽期盼的美,可也不醜啊,如果勉強勉強,那還是可以稱得上帥的。

至於聰明,雖然很多人喜歡叫自己傻傻,但他覺得這個傻傻可不是什麼貶義,那是因為自己純真可愛而已。自己的腦子還是挺好使的,只是在功課上,總有些力不從心,怎麼努力也無法學好,這是沒辦法的事。你想楊過、令狐沖,書中都說他們是天才,年少聰明,那是因為他們學的是武功啊,讓他們來學七八門功課,上有天文,下有地理,內有語數,外有英語,還要門門考試都九十五分以上,看看還有那麼聰明嗎?如果讓自己去學武,有他們那樣的奇遇,有他們那樣的明師,自己一定也是一個天才少年的。

何況,媽媽說她曾經很聰明,學習成績很好,誰知道是真是假啊?

嘿嘿,還真讓他猜對了,其實當初媽媽的學習成績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就是慘不忍睹。真正學習好的是他的親生父親,那簡直就是一個天才,學什麼都那麼輕鬆,又那麼快捷。當初他們倆是高中的同學,他考試就沒有得過第二名,次次第一,而她則從來沒有得過倒數第二,次次都是倒數第一。

所以當他倆人好上之後,同學們都驚訝莫名,驚訝之後就不禁感嘆,這真是郎才女貌的絕配!

媽媽每次看到沙沙的成績單,都不得不悲哀的感嘆,造物主為什麼如此不公道,讓兒子的長相跟了普通的父親,卻讓他的頭腦也隨了一般的自己。

再怎麼說,也不應該如此顛倒吧?就像這個被顛倒的乾坤一樣!

怎樣才能讓兒子進入重點中學呢?沙沙早已經沒有理媽媽,一個人忙自己的去了,媽媽卻還在思考這個問題。

她一輩子不喜歡求人,若不是太過高傲,個性太強,也不至於到今天還一個人支撐著這個家,還孤獨的一個人!雖然有時候,漫漫長夜睡不著的時候,睜開眼睛抬頭看著窗外昏黃的星光,和天花板上空無一物的潔白,也會感嘆人生的艱難,但大多時候,她從來沒有後悔,因為至少,她有兒子。沙沙是她的一切,是她的幸福,是她的寶貝,無論他長得好不好看,學習成績好不好。有了沙沙,她覺得自己的人生是如此充實,如此充滿希望,相比之下,其他的一切,男人也好,金錢也罷,地位也好,面子也罷,都若浮雲,都是虛妄。當初自己的選擇是對的,她不能想像,如果當初自己做了另一種選擇,人生會變成什麼樣子,無論那樣,她的人生讓別人是怎麼樣的豔羨,在人前是怎麼樣的風光,在她想來,那都是如此可怕!

其實沙沙這孩子,是她見過的最可愛最聰明的孩子,這並不是一個母親的偏見,他真的很懂事,很聽話,而且很能自立,還有很多在這個年紀的同齡人一離開父母就無法活下去的時代,她有時候出遠門,卻根本不用半點擔心。她知道兒子完全能夠好好照顧自己,如果需要,他也能照顧好她這個媽媽。

只是他的學習成績,但能怪他嗎?想起自己曾經的學習成績,她真的不忍心責怪他。但父母望子成龍的心情卻是無法改變的。如果他進了重點中學,成績依然沒有起色,依然考不上大學,那麼她認了。但如果這個機會都不給他,誰能知道,他到了高中會沒有變化呢?那她會遺憾一輩子。

所以雖然不喜歡求人,她還是決定,為自己的兒子改變一下,就算是屈辱,也忍一忍吧。

她想去求的人是自己的姐姐黃芳,因為姐夫是市教育局的科長,官雖然不大,但一個重點中學的名額,只要他幫忙,應該還是沒有問題的。

趁著今天週末,兒子不用上學,晚上她買了禮物,帶著沙沙,來到姐姐家。姐姐住在教師村,教師村在市郊的一座小山坡上,環境清幽秀麗,很適合人居住,只是離市區較遠,生活不是很方便,說得不好聽,畢竟是教育系統這清水衙門沒有什麼錢,才選這麼個地方建居民樓的。這個村建於兩千零四年,房子已經有些陳舊了,樣式也趕不上趟兒。姐夫雖然是一個小小科長,看來這些年收入還不錯,已經在“麗景非凡”小區新買了房,一百八十平米的復式樓,正在裝修呢。看來年底就會搬進去。

雖然是親姐姐,但這裡她已經好久沒有來過了,所以看著屋前街道上一排排的梧桐樹,踩著碎碎的燈光,竟有一種淡淡的陌生感。

她敲了敲門,很久沒有人應。她幾乎有些失望了,心想可能不在家吧。姐姐原來在市第四完小教語文,後來姐夫把她調到市局裡面,在人事股當幹事,在機關畢竟不同,人清閒多了,從此不用晚睡早起,晚上不用再熬夜備課、改作業什麼的,早上也不用早早的趕到學校去,八點鐘到九點去上班,籤個到再出來吃早餐,下午五點半下了班,就全部是自己的時光,姐夫外面應酬多,一般不在家裡吃飯,她便招呼一眾姐妹打麻將,現在的麻將館設施服務一應俱全,有盒飯吃,有飲料喝,錢輸光了,還可以支借。

所以晚上這個時候來找她,尤其今天還是週末,不在家的可能性是很大的,自己怎麼早就沒想到呢?應該先打個電話來的,但她就是不想打,她掏出手機,找到姐姐的號碼,想了想,還是沒有撥出去。算了,明天再來吧,總有一個晚上會在家的。她想。

“給大姨打個電話吧,問問她在哪裡。”沙沙說。他明顯看出媽媽的不開心,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媽媽和大姨雖然是親姐妹,性格卻似乎落落不合,大姨說起媽媽,臉上永遠有種嘲弄的微笑,話裡也是含針帶刺的譏諷。她看不起媽媽,很明顯的事情。

媽媽雖然從不說她與大姨的恩恩怨怨,也從不跟別人說大姨的長長短短,但從她的沉默裡,他還是知道,比起大姨來,也許媽媽更瞧不起她這個姐姐,因為大姨的嘲弄是外皮的,是表面的,而媽媽的瞧不起,卻似乎是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別人看不出來,他不會看不出來。

可媽媽為了他,還是不得不低頭。忽然之間,他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內疚。如果自己讀書能夠努力一些,成績能夠好一些,也許媽媽根本不用去受這種委屈的。

“算了,我們走吧。她在有事,打電話也沒用。”媽媽說。

正要轉身離開,門卻哐的一聲從裡向外開啟了,大姨臉上敷著白色的面膜,身上穿著性感的睡衣,探出身來,見是小妹,縱是隔著面膜,臉上那嘲弄的笑容都看得出來。

“喲,是黃芬啊,稀客稀客,快點進來吧。”

媽媽輕輕一笑,提著東西進去了,把東西放在鞋櫃旁邊,然後在鞋櫃上拿了一雙粉紅色的海棉厚底拖鞋換上,沙沙叫了聲大姨,跟著換了鞋,走進門去。

“沙沙都長這麼高了啊。”大姨笑著摸了摸他的頭,“先在沙發上坐會,我把這臉洗一洗,沙沙,你幫你媽媽倒杯茶,茶葉在電視機旁邊的櫃子上,飲水機裡的水燒開的。”大姨說著,徑直進裡間去了。

大姨從來不喜歡沙沙,這一點,他年紀雖小,卻早看得明明白白,只是他有些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她為什麼就不喜歡他呢?

他想可能是因為她不喜歡媽媽,所以連帶的也就不喜歡他。其實他錯了,大姨並非生來就不喜歡媽媽,她之所以後來不喜歡媽媽,倒是因為有了他。

沙沙聽話的找到茶葉,給媽媽倒了一杯茶。那是高檔鐵觀音,白色的紙質茶杯中飄浮著美麗的茶葉,清香四溢,但媽媽並不喜歡喝茶,所以對這茶香並不在意,她只是接過茶,放在身前的玻璃茶幾上,微微一笑,說:“謝謝。”

沙沙一笑,在媽媽旁邊坐下了,媽媽縱然對待自己的兒子,也總是如此客氣有禮。而大姨顯然是另一種性格的人,她進去了好久,好像根本已經忘記了,在客廳中,還坐著兩個客人。按道理來說,親姐妹,也就跟自家人一樣隨便,但大姨也說了,是稀客稀客,如此的冷落人,似乎不太應該吧。沙沙起身自己開啟電視,電視上正在播放著一部生活劇,極寫家庭中婆媳姑嫂矛盾。

直到一集播完,大姨才出來了,她臉上的面膜已經洗去,還洗了頭髮,長長的燙成波浪卷染成棕紅色的頭髮溼溼的披在肩頭,散發出洗髮水的清香。

“說吧,黃芬,有什麼事兒來找我啊?”她還在走著路,便開門見山的說。

無事不登三寶殿,看來知妹莫若姐,黃芬也懶得跟她客氣,便說:“有件事想求姐夫幫幫忙。”

黃芳端起桌子上一個不鏽鋼保溫杯,仰脖喝了一口茶,然後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微胖的身軀便深深的陷進了沙發裡。她籲了口氣,舒服的把腳靠在玻璃茶幾上,也不回答,也不看妹妹。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沙沙讀書成績不好,看樣子考重點中學沒有希望了,不知道姐夫能不能幫這個忙?我不希望他初中畢業之後就輟學,也不希望他去讀普通中學。”黃芬簡單的說完,看著姐姐。

“這孩子挺聰明的啊,怎麼會學習成績不好?隨你了?”黃芳嘲弄的說。

“男孩子智力發育遲。讀書到底怎麼樣,不到高中誰也不敢下定論。”

“那倒是。你想讓他上哪所中學?”

“當然最好是一中。能夠嗎?”

“唉!”黃芳嘆了口氣,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現在後悔了吧?”

“沒什麼後不後悔的,你知道我性格,我的詞典裡根本沒有這個詞語。你是親姐姐,為了沙沙我可以來求你,你能夠幫忙我一定會感謝你,不行的話也無所謂。我對沙沙的要求從來不在於讀書成績有多好,能夠考上什麼名牌大學,而在於性格堅強,開心快樂,有獨立的能力。只要快樂,就是擺小攤,當農民,也許生活過得苦點,但也未必就得不到幸福。”

“還是這麼倔,你呀你,真是到了黃河心不死,見了棺材還不落淚!”

“沒辦法,爸媽給的。”

“好吧,既然說到爸媽,這個忙我不幫也得幫了,誰叫咱們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呢?你雖然對我無情,我做姐姐的,可做不到像你一樣,妹妹就是妹妹,外甥就是外甥,我一不記仇,二來心軟。你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一定叫沙沙有書讀。”

“好的,謝謝姐姐。”

兩姐妹似乎再也沒有什麼話可說的了,空氣漸漸冷了下來,也許是空調的關係吧。只有沙沙,一個人微眯著眼,默默的在提氣丹田。自得其樂。

黃芬起身告辭,同時拿出一個灰色信封,裡麵包著一萬元現金,放在桌子上。黃芳說:“這是幹什麼啊?”

“我知道,要辦事,就要花錢,這事也不是姐夫一個人說了就能算的,這些錢放在這裡,姐夫請客吃飯什麼的都要花,總不能讓姐夫幫了忙還墊錢,先用著,到時欠了再跟我說。”

黃芳便不再說什麼,起身送客。母子二人出了門,黃芬叫沙沙說:“大姨再見。”黃芳說聲:“以後常來玩。”轉身便關了門,關門聲把走廊的聲控燈驚亮了,母子二人就著燈光,走下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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