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沒想到的是,姐夫從此變了,姐姐做小姐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他也默許了,但他卻變得越來越無恥,每天抽菸喝酒,喝醉了還打老婆,他不再勤勞,不再每天不怕苦不怕累的幹活,而是整天遊手好閒,靠老婆養活。

而且他還開始行騙,他變得無賴,變得心黑,只要能弄到錢,可以不擇手段。這次的騙局,一開始小鵑並不知道,他們離開村子不久,姐姐剛好給媽媽打了電話,聽說有一個小夥子在家中住了一夜,而且一出手就給了她兩千塊錢,就料定這是一個有錢的人,在姐夫眼中,這無疑是一塊肥肉:是外地人,年紀小沒經驗,又有錢。這種人不騙,更騙誰好呢?

沙沙一到洛陽,他們就開始跟蹤佈局,因為小鵑,他們對沙沙的行蹤瞭如指掌。小鵑是後來才知道他們設的局,她曾經阻止,但姐夫和姐姐都不聽,他們已經被錢矇住了眼睛。

小鵑說,也許也是自己的態度不堅決吧。畢竟,只認識了一天,而姐姐總是更親一些。可後來她越想越不對,別人真誠待你,你怎麼還去騙人呢?她覺得不能讓一個孩子過早的見識社會的黑暗,不能讓一個善良的心靈蒙上灰塵。於是她匆匆趕來阻止,但已經遲了。

是他的一耳光,讓她更加明白,這是一個多大的錯誤,她覺得這一巴掌他打得好,雖然這個社會很黑暗,但畢竟還有像沙沙這樣善良的人,這個社會是有希望的,也許自己和姐姐屬於被侮辱與被損害的人,但你怎麼能因此就又去做侮辱與損害他人的人呢?那樣,這個社會的罪惡又何嘗沒有自己的一份呢?

她這反省得好,沙沙聽了也不禁深思。也許這個社會的罪過真不是某一部分人的錯,不只是統治者的責任,不只是壞人的罪過,羅馬不是一日建成的,沙漠也不是一夜形成的。誰能說誰就真正無辜?在中國的社會上,要找到真正純潔如雪,出淤泥而不染的人,還能夠嗎?試問一下,有誰沒有求過人?送過禮?有誰沒有徇過私?痛恨公款吃喝的人,只要有機會也同樣吃請,遇到紅白喜事也難免做酒收禮鋪張浪費;痛恨貪官汙吏的人,也同樣會去求人,有能力的時候,也會利用自己的資源幫助求自己的親朋好友,並以為榮;看到假貨我們並沒有打擊,甚至自己也在參與買與賣;上車的時候我們也曾爭先恐後,並不比別人文明比別人守秩序;也許我們也曾隨地吐痰,也曾亂扔紙屑,也曾因小事而亂發脾氣,也曾浪費公共資源。

也許你可以說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生活,是被逼無奈,或者你覺得那些事情都很小,對別人沒有害處。

一粒沙子放在哪裡都是渺小的,可正是它們匯成了沙漠。一滴水在哪裡都是無辜的,可一旦氾濫就會成災。

這個世界的罪惡有我們每個人的一份,每一滴水都是有罪的。也許我們是被逼無奈,但那就是理由嗎?

所有的社會黑暗,我們要麼在默默的參與,要麼在暗暗的縱容。可我們卻同時在痛恨著黑暗,多麼矛盾。

中國太缺少對於現實絕不妥協的人了。

沙沙開始後悔起來,覺得實在不應該打小鵑一個耳光,你憑什麼打人?你並不是法律,就算小鵑騙了你,你站在了道義的高處,就可以隨便打人嗎?

他把那疊錢掏出來,自己拿了一千塊用來做車費,然後把其他的錢都推到小鵑面前。

“不,這是你的錢,你拿著,我不要。”小鵑從來沒有這樣慌張過,手亂搖著,極力推拒。

“你拿著,記著,我是你弟弟。剛剛打了你,你就當弟弟不懂事吧,千萬別放在心上。”沙沙微笑說,他看到小鵑眼中閃著淚光,他眼睛也有些酸,但不想讓自己顯得太過矯情了,於是起身告別。

“你去哪裡呢?”

“我還是回家,不過我改變主意了,不再坐火車回,而是坐汽車,一路走一路看,到各地去逛一逛,慢慢的回去。”既然要想當俠客,當然得在江湖中闖蕩一下了。

與小鵑分別,夜色已深,沙沙到一個小飯館裡吃了飯,然後打的到汽車站,買了一張去駐馬店的臥鋪車票。

坐上臥鋪車,他和衣而臥,當車在路上開始飛速跑起來時,他已經睡著了。這一覺睡得很沉,直到被人叫醒。

“下車,下車,都下去。”有人在車上粗魯的叫著,把車上的乘客一個一個的趕下車,就像農人趕鴨子下水一樣。

沙沙清醒過來,發現此時正當半夜,透過車窗,看到遠處濃黑的山影,天上沒有月亮,星星也很稀少,疏疏的幾顆,像是有人撒在青絲絨裡的水晶。他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卻還早,一點鐘不到。

“下去,下去,都下去。”那人走到沙沙面前,大聲說。沙沙見車子已經空了,所有的人都下了車,難道碰到搶劫的了?他想。

“下去幹什麼?”他問。

“吃東西啊。這個時候了,難道你還不餓?”那人似乎很奇怪他竟問出這樣幼稚的問題。

“確實不餓。”

“不餓也去吃點。”

“免費的嗎?”

“免費?這裡的空氣都是要錢的。”那人哈哈大笑。

沙沙聽見女售票員在門口叫他,“你先下來吧。”於是提了東西下了車。山風吹來,不禁機靈靈打了個寒顫。看來天氣真的轉冷了。

這是一家小店,座落在一個小山坡上,身後就是一片松林,沙沙這時才發現,其實天空中有月亮,只是剛剛被一片黑雲遮住了,這時剛好露出半邊臉,像是一隻被打碎的破鑼。

此處前不見村,後不巴店,就孤零零的矗立著四間瓦房。現在卻非常熱鬧,只見店內店外都滿是人,他們或站或坐,全是剛剛在車上的旅客,有些人坐在桌旁吃飯,有服務員端著菜送上來,也有的甚至還買了啤酒在喝,有些人則只買了泡麵在泡著,一股泡麵特有的濃香在夜色裡飄蕩。

有些在店外站著,手中拿著各種小吃,麵包、餅乾或者瓜子,餅乾紙和瓜子屑被扔得到處都是,在山風中翻卷,夜空裡得瑟。

“小兄弟,你吃什麼?這裡有飯,有粉,有麵條。”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子走到沙沙面前,熱情的問。

“不用了,我吃了飯不久,現在還挺飽的。”沙沙說。

他忽然感覺有股冷光像閃電一般掠過自己的後腦勺,忙回過頭來,卻發現並沒有人在自己身後,再抬頭,原來是剛剛趕自己下車的男子在盯著自己,那人此時便斜靠在車門上,一隻腳踩在另一側的門框上,此人滿臉絡腮鬍子,長著一副特有的蠻橫相,眼神中更是射出一股兇光,若是一般的人,只怕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

沙沙卻不怕,偏與他對視,過了好一會兒,那人把手中的一張紙恨恨的扔過來,低喝道:“看什麼看?去吃東西,我又不能吃。”

那紙在空中劃了一道圓弧,飄落在地,發出沙沙的聲響。

“小兄弟應該是在洛陽吃的飯了吧,現在幾個小時了呢,早應該餓了,吃點吧,我們這的東西挺好吃的。”那女子依然在旁邊熱情的勸說。

沙沙看了一眼旁邊桌子上的菜餚,那是一碟青椒炒肉,但肉沒有兩片,每一片沒有指甲大,青椒則黃黃的,一點也不新鮮,炒肉竟然沒看見一點油腥,桌子後坐著吃的是一個小姑娘,皺著眉頭,苦喪著臉,似乎吃的不是飯,而是毒藥。

其實沒有人是吃得津津有味的,所以說好吃,那絕對是一個謊言,在這有些寒冷的夜裡,那菜和米飯甚至連熱氣都沒有一絲,就像已經隔夜的飯菜。

“算了,真不餓。”沙沙說。看到這樣子,也不會有胃口的。

“那你買些小吃?我們這裡有麵包,有餅乾,還有各種各式的好吃東西,你隨便買些。”

沙沙依然搖了搖頭。

“你這人,小小年紀,怎麼這麼難侍候?這也不吃,那也不吃,難道要吃唐僧肉不成?”女人忽然收起了和顏悅色,發起火來,悻悻說道。

沙沙莫名其妙,說道:“誰要你服侍了呀,我不吃東西,可也沒說一定要吃什麼,你不管我不就完了嗎?”

“哼,你倒說得輕巧,如果都像你這樣,這個也不吃,那個也不吃,那我們這店子開著還怎麼做生意?那我們豈不要餓死了?”

嗬!沙沙倒不知道怎麼回答了,若都不吃的話,她還真要沒有生意的,但你沒生意關別人什麼事?難道誰有義務幫你賺錢嗎?

這時售票員走了過來,對沙沙說:“你就吃點東西吧。”

“可我不想吃呀,為什麼逼我吃?我吃不吃是我自己的事情,礙著誰什麼事了?”沙沙真惱火起來了。本來吃點東西也無所謂,可如果別人硬逼著你吃的話,就算餓了想吃,也偏不吃了。

“你說得沒錯,還真礙著別人了。你若不吃的話,我們這一車人都走不了,你說礙不礙著別人了?”售票員沒好氣的說。

沙沙見她也不可理喻,說道:“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別多,難道我到了小人國了?”

“你罵誰小人呢。並不是我逼你吃東西,你也看到了,我們跑這條路這麼多年,每到這個地方,必下車吃東西,這是規矩!如果不吃,是不會讓我們開車的,我們跑江湖的人,各路神仙都不能得罪,容易嗎?你又何必與我為難呢?”

“天下哪有這樣的規矩,我今天倒要看看,是個什麼規矩。”

“這樣吧,你實在不願意吃飯,就買些東西吃,或者你就買瓶水,三塊錢的事,也算是買過東西了,不算壞了規矩,成不成?”售票員說,她簡直是帶著息事寧人的態度在求沙沙了。

只有在《水滸傳》裡,才看到有黑店,難道在這二十一世紀的新中國裡,竟還有這樣的黑店不成?我今天就不吃不買,難道還殺了我做人肉包子不成?沙沙越發惱怒,偏不買東西。

“哼,小小年紀,竟然這樣不講理,好吧,今天倒要看誰擰得過誰吧。”店子裡的那女子說著,氣哼哼的進屋裡去了。

“有個性,敬酒不吃吃罰酒,我看你等下求著我要吃都沒得東西給你吃,你就吃屎吧。”把守車門的“將軍”邊抖動著腿,邊冷笑說。

這時車上的旅客都已經吃好了,紛紛從店中出來,站到車門口準備上車,但那男子理都不理,很多人看到沙沙與女子的爭吵,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有些人則莫名其妙,扭頭問旁人: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有知道的於是細細的告訴他,只聽七嘴八舌之音,在靜靜的山莊小店裡響起。

“這人也真是,出門在外,這麼倔強幹什麼?不就吃點東西嗎?就算別人要搶你的東西,那也是強龍難壓地頭蛇,出門在外,該忍則忍,舍財消災,這個倔強,卻是何必呢?”

“到底年紀小,不懂得人生處世之道,總要吃了虧,碰過幾次釘子,才知道圓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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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幾塊錢買瓶水嗎?連水都買不起,還出什麼門?不如呆在家裡守著媽媽吃奶的好。”

“唉,小屁孩害死人,這樣一爭執,車走不了,大家豈不是要在這荒山野嶺的地方過夜了?這不是成心嗎?天氣又越來越冷了,真受不了。”

有些人抱著手臂,開始跺起腳來。

“是呀,買點東西吧,買點東西吧,胳膊擰不過大腿去,何必呢?不就貴一點嗎?那點錢,擱現在又算啥呀,實在不行,乾脆這樣,我幫你出錢。”一個中年男子大度的說,掏出10元錢放在沙沙面前,沙沙不接。那人便拿了錢對店主說,“我買一桶泡麵,這小兄弟買的。”

店主道:“不行,一定要他自己買。別人買的不算!”

“那又何必呢?都是為了賺錢嘛,不管誰出錢,反正落你腰包裡了。”男子說,“大家都和氣生財,別讓小事變大事。”

“哼,今天這事鬧到現在,那可不只是錢的事了,我王老八在這一畝三分地上,還從沒有說話沒迴響的,我叫你買你偏不買,這是錢的事嗎?這是削我面子來著。”那滿臉絡腮鬍子自稱王老八的店主冷笑道:“今天他若不買東西,我王老八以後還怎麼在這混?我這臉還有地方擱嗎?還不如拿塊豆腐撞死算逑!這店子還不如趁早關了門大吉。”

眾人見他說得嚴重,都是非常擔憂,售票員不禁埋怨沙沙,“說了你,何必倔呢?這該如何收場呀?”

“這樣吧,老八。”站在一旁抽著煙,一直沉默的司機開腔了,“我也從沒碰到過如此難弄的孩子,你給我一個面子,你讓我開車走,讓他留下。不能一顆老鼠屎,打壞一鍋湯呀。”

“說誰是老鼠屎呢?啊?長嘴巴用來說話的,少噴糞。”沙沙怒道。

司機根本不理他,只是看著王老八,王老八說:“不行,反正道上的規矩就是這樣,他不買,你們都別走吧,我這人是最講道理的,不欺負誰,也不喜歡動粗,你們看著辦吧。”說著仰靠在車門上,閉目養神起來。

眾人都看著沙沙,有些人幾乎就要圍上來,對他揮出老拳了。沙沙知道自己犯了眾怒,別看這些人在老八面前像羊羔一般溫馴,逆來順受,可若對著他沙沙,那一定比狼還兇狠。自己在這裡是勢單力孤,雖然學了幾天武功,又有什麼用?不如還是……他想起《水滸傳》裡武松在菜園子張青開的黑店裡裝死,然後制服張青與孫二娘的故事。當下決定依葫蘆畫瓢,倒要看他們是何反應。

“好吧,老王八,哦,對不起是王老八,你幫我整兩個菜,我就好好吃喝一頓吧。”

眾人聽他叫老王八,都忍不住想笑,王老八怒形於色,卻暫時忍住了,心想你小屁孩竟敢在我面前放肆,等會再好好整你。當下吩咐叫人炒菜。

眾乘客見他終於妥協,可卻好整以暇的炒菜吃飯,又不禁惱怒,紛紛議論道:“這不是成心嗎?這麼冷的天,大家都要趕路呢,別人吃的時候你不吃,現在擺什麼譜?出幾塊錢,買一桶泡麵應付過去不就行了嗎?這麼多人等你一個,你以為你是王子呀?”

沙沙不理這些議論,就當沒有聽見,那些人雖然恨恨於色,卻也沒有辦法。不一會兒,兩個菜便上來了,一看那外觀,就已經倒盡了胃口,但沙沙還是忍住厭惡,夾了一塊豆腐放進嘴裡,只一嚼,便不禁呸呸的吐了起來,那菜哪裡是人吃的,鹹得就像在直接吃鹽。

沙沙當下叫了一瓶啤酒,先喝了口漱口,嘴巴一張,像噴霧器一樣,把酒水吐了出去。然後再把杯子斟滿,一口喝了下去。

當他第二次把酒斟滿,正要端起來喝下去的時候,忽然身子一晃,趴在了桌子上,頓時人事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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