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登封坐車出了嵩山,一路上看著車窗外的風景,兩邊山清樹秀,天上陽光明媚,空中雲朵如畫,沙沙的心情迅速的恢復良好。

這是一輛去洛陽的大巴,沙沙昨晚曾經考慮是先去鄭州還是先去洛陽,最後決定還是去洛陽,畢竟是從那裡來的,更加熟悉一點。他一邊看著窗外飛快向後的山呀樹呀,一邊想著到了洛陽之後該去哪裡。也許應該回家一趟了,出來好幾個月了,媽媽不知有多想你,而你又何嘗不想她呢?

所以他決定先回家一趟再說吧。想起這次離家,總的來說,還是收穫頗豐的,長了見識不說,武功也學到了,雖然只是短短時日,沒能繼續深造,也沒能成為真正的高手,但比起曾經的自己來,那卻是脫胎換骨了。有時候自己感覺,走起路來都輕快許多,一舉手一投足,無不充滿力量。他想起在武林大會時,自己向崑崙派唐掌門擊出去的那一掌,竟打得他蹬蹬蹬連退三步,也許是他浪得虛名,沽名釣譽,但也許是自己的武功高了也不可知。誰知道呢?這幾個月武功的增長,就好像這段時日個子的增長一樣,竹子拔節般的飛快。

如果遇到普通的大漢,三五個人自己能對付得了嗎?應該沒問題。沙沙輕快的想,眼前彷彿出現了幾個肩闊腰圓的高大漢子,他們向自己圍攏來,他飛起一腿,踢在左邊大漢的面門,同時兩手向前擊出,擊中右面兩名大漢的臉,然後借力落回地面,趁著敵人驚愕慌亂之時,再次拳打腳踢,於是敵人紛紛倒地,哀嚎呻吟之聲不絕於耳。

對,就是這樣打。他想。

車子在靜靜的行駛,被和暖的秋風一吹,沙沙慢慢的沉入了夢鄉。在夢中他回到了家,可是卻發現母親不見了,他到處找啊,找啊,急得都哭了起來,忽然卻看到母親就在旁邊,只是卻倒在地上,正委屈的哭泣,而一個男子對著她拳打腳踢,狠狠的齜著牙,獰笑出聲,那人的面目似乎是趙前鋒,又似乎是一個沒有見過的男子,可自己卻知道,他就是自己的親生爸爸,一下子又變成了如是,沙沙衝上前去,狠狠的一拳打在他那張猙獰的臉上,然後一躍而起,金雞獨立的踩在他的光頭上,直踩得咯咯有聲。

“讓你欺負我媽,讓你欺負我媽。”他邊打邊喊,心中有了一種復仇的快感。

忽然,趙前鋒從前面向自己撲來,手中還多了一把雪亮的刀子。他想躲避,可忽然之間,感覺渾身都沒有力氣,竟連輕輕偏一下也無力做到,雪白的刀子狠狠的扎進了自己心口,沒有痛楚,只是冷漠的看著血從刀口上滲出來,一滴一滴的落下,像小時候跟小夥伴到野外去踏青時,那從草葉上滾落的露珠。彷彿那流血的不是自己,而是別的人。但無力之感襲上心頭,一股寒意直浸肌骨。

沙沙醒過來,看見車停在路邊。太陽已經隱沒在雲層裡,天氣忽然變得有些冷了。路的左邊是一片荒涼的田野,到處長滿了枯黃的深草,在秋風中搖擺,沒有莊稼,沒有河流,只看到一個池塘,但已經乾枯,除了有幾潭小小的坑裡還蓄滿水,其它的地方都露出黃色的泥,有些地方龜裂出很大的口子,像勞動過度之人冬天開裂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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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邊是一片密林,草長樹深。

向前望去,不遠便是一個小鎮,冷冷清清的樣子。那裡看不見一個人。

其實這時候車前卻鬧哄哄的,沙沙就是被這吵鬧聲驚醒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有喊叫,有驚詫,有怒罵,車裡車外都是亂糟糟的一團,就像一鍋已經煮沸的粥。

沙沙很奇怪,為什麼一片熱鬧的場面,自己被驚醒後,眼中卻只看到冷清。

“打死你,竟敢追我的尾,你開車瞎眼了嗎?”一個粗門大嗓的聲音叫著,就像有人在車窗外敲著一扇破鑼。沙沙終於從夢境裡回到了眼前,他站起來,一邊向車頭處探望,一邊問身邊的一個老人,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唉,這社會,真是沒王法了,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共。產黨的天下,竟還是有車匪路霸,怎麼就打不絕呢?”老人一臉的憤怒,似乎每一個皺褶裡都藏滿了失望與感慨。

碰到車匪路霸了嗎?沙沙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曾經只在小說裡看到過的情節,本能的就想起了一句話: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錢。哼,倒要看看是誰在攔路搶劫,今天碰到我沙沙,算你倒黴。我少林習武,學成歸來,今天可是入江湖的第一天,正愁沒有碰到能行俠仗義的機會呢,可可的你就送來了,真是天助我也。

沙沙站起身來,從過道裡擠上前去,所有的乘客幾乎都擠在車頭處,伸著頸,昂著頭,看著車窗外的熱鬧。大巴的前面不遠處停著一輛手扶拖拉車,車上裝著幾棵長長的杉樹,交叉綁著,樹頭已經架到車頭前面幾米處,樹尾也翹出去很遠,像是風箏的兩條長長的尾巴。

這就是剛剛那人說的追尾?若與這樣的車追尾,無異於踩在一顆倒豎著的鐵釘上,而釘子還要說:“你踩著我了。”一樣的荒誕。

他聽到有人在講述事件的經過,“離得這麼遠,根本沒挨著他嘛,司機就按了兩下喇叭而已。看來在陌生的地方,喇叭不能亂按,否則會惹怒人的。”

“是呀,弄不懂這世上有些人怎麼就那麼壞呢?別人又沒挨你沒惹你,就打人,也下得了手!”另一個說。

“有些人就有這麼壞,沒有一點同情心不說,看到別人痛苦,就有種喝了酒的痛快呢。我有一次開計程車去一個陌生的小鎮,也碰到這樣的事情,前面停著的一臺摩托車擋住了我,我就按了兩聲喇叭,那人下了車,拉我出來就扇了兩個耳光,我還得道歉,最後賠了兩百塊錢,最可氣的是打我的還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真是人死半截埋在土裡的人了,還這麼壞!”

就像那人所講往事的翻版,這時,開拖拉機的青年已經啪啪兩聲,甩了司機兩個耳光,一邊嚷道:“你追我尾了,還不認錯悔改,是不是想把我撞得車毀人亡才甘心?你喇叭嘟嘟嘟的按個不停,催魂嗎?想催死我呀?有車了不起嗎?別看我是拖拉機,比你的車值錢多了,光這兩棵樹,就不是普通的杉樹,是水杉,水杉懂不懂?一棵就值一萬塊,你明白不明白?”

車上乘客有人嘟噥道:“什麼水杉呀,不就是普通的杉樹嗎?何況就算是水杉,有那麼值錢嗎?”

很多人都憤憤不平,但沒人敢下車,更不敢說什麼,最多小聲的發些議論,當然只限車上身邊的人聽得見而已。

剪著短頭髮的售票員擋在司機面前,掩護著他,雙手微微抵擋著打人的青年,一面好言好語相求:“大哥你消消氣,他是第一次出車開這條路線,不太懂規矩,實在不好意思,你大人大量,饒過他,我給你買煙抽。”

“買菸抽?你什麼金子銀子煙?一包煙就把我打發了?我不抽菸,我只要你賠償我的損失,我這人最公道了,無論說到天底下去,撞了別人的車,毀壞別人東西就要賠償,我不敲詐你,也不勒索你,我只要你照價賠償,公道得很,童叟無欺!三千塊,我一分不多要,就是打電話叫交警來,也得這麼處理。”那青年一米八幾,膀大腰圓,肌膚黝黑,站在瘦弱的司機面前,就像一座鐵塔。他從兜中掏出一個手機,竟是“五袋”蘋果,遞到司機手裡:“不同意你打電話報警吧,報呀,報呀,你不說要報嗎?怎麼不報了?拿我的電話打,給你報銷電話費。”

司機一個勁的縮手不接,售票員拿了手機遞還到司機手裡,說:“你收好,你公道,我們不會報交警的,千萬別把手機摔壞了。”

“摔壞了算什麼?買個新的就是。”青年不屑的歪了歪嘴,怪笑一聲,把手機裝進褲子口袋裡。

沙沙從視窗跳下地去,說:“報就報唄,報警有什麼不敢的?既然是交通事故,追尾了,就該叫交警來處理,到時該誰的責任就誰的責任。”

“你誰呀?”

誰也沒想到,這個毛頭小夥子竟敢在這種形勢下,如此大膽。沙沙的話就像在一盆火中倒下一瓢水,讓火焰熄下去一瞬之後,迅速的又竄高了兩尺。壯黑青年撇斜著兩隻兇光閃閃的眼睛,瞪視著沙沙,慢慢的靠近。司機和售票員都驚惶的退到一旁,雖然仍然害怕,卻因為青年的矛頭的暫時轉移而松了一口氣。沙沙甚至聽到售票員低聲的埋怨著司機:昨晚叫你別吃狗肉,你偏不聽,現在遇到麻煩了吧?

很多人開始為沙沙擔心,同時暗暗幸災樂禍:到底年紀小不懂事,俗話說禍從口出,這不是惹火燒身嗎?

“你要報警是吧?我讓你報,我讓你報。”壯黑青年舉起一隻莆扇大的手,猛的向沙沙臉上劈落。這一掌若打實了,只怕沙沙的半邊臉都會腫得像一個包子了。沙沙猛的低頭,躲過了他的巴掌,一個掏心拳擊出,正中壯黑青年兩乳之下,小腹之上的膻中穴。這地方是最容易痛的穴位,輕輕一點,就能讓人痛得蹲下去,被沙沙重重的擊中了,那青年瞬間便蹲了下去,痛得哎喲出聲。

“臭小子,長得黑就可以橫行霸道了嗎?要知這個世界可是有王法的。趕快給我滾。否則今天對你不客氣。”沙沙學著電視裡的俠客樣子,冷冷的說。想不到這人長得高高大大,竟是如此不經打,只一拳就解決了。學武功這麼久,第一次與人實戰,卻是如此簡單,頓時就像初學車的人,開不了幾米遠就停下來了,沒有過足癮的感覺。不過信心也頓時大漲。大有橫行天下,誰人可敵之感。

“你等著瞧,敢打我,我饒不了你。”壯黑青年氣憤的說著,轉身離去,先還慢慢的,終於由退步變成慢跑,慢跑又變成快跑。

沙沙忍不住哈哈笑了兩聲,心中想起“忙忙如漏網之魚,急急如喪家之犬。”這句俗語。但他發現誰也沒有跟著笑,氣氛竟是比之剛才更為緊張,回過頭來,只見司機和售票員都緊緊的盯著他,但眼中沒有感激,卻充滿了憤怒,似乎恨不得咬他兩口,讓沙沙想起草原之夜出來獵食的狼。

沙沙不禁打了一個寒顫,他沒想到人的臉色會變得如此之快,剛剛還是驚懼害怕的卑微如羊,現在卻換作了兇狠惱怒的陰冷如狼。

“臭小子,你他媽的管什麼閒事?老子的事要你管啊?你這不是害我嗎?”那司機大罵道。

沙沙大怒,心頭一股氣湧上心頭,若不是忍住,就已經兩個耳光甩在他臉上了。

“你什麼人啊?我在幫你你知道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好歹啊?”

“誰要你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了?我要你幫我了?你這不是幫我,你是害我!”司機越說越氣,衝上來就要打沙沙,售票員忙向前攔住了他,勸道:“算了,都怪你昨晚不聽我勸,偏要吃狗肉。這都是運氣!”

沙沙又是惱怒又是委屈,又是莫名其妙,不明白自己行俠仗義,怎麼倒招了個仇人。

“我怎麼害你了?若不是我出手,你都被他打死了。”

“我倒寧可被他打死,也不要你他媽的多事。”司機忽然癱倒在地,哭了起來,“本來只是小事,大不了挨兩巴掌,出幾百塊錢了事,現在被你一鬧,事就大了,以後我們還能跑車嗎?這條路算是絕了,你這不是砸我飯碗嗎?”

沙沙看他那樣子,又是厭惡又是可憐,心頭的氣倒消了大半,說:“你怕他幹什麼?現在是法制社會,你不知道報警嗎?”

“你這小孩子,說得倒輕巧,世上事有那麼簡單嗎?他表哥就是派出所所長,你向誰報去?何況就算沒有這層關係,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地頭蛇是政府都要讓三分的,你報警把他抓起來,不過關幾天罰點款,甚至一天都不關馬上就出來了,他不找你報復?你是長年四季在這條路上跑的,人家隨便丟只死雞死鴨死狗在路上,就說是被你碾死了,打你,叫你賠償,就算報案也是你理虧。你還能在這條線上混嗎?”那短頭髮的售票員說,她顯然也很生氣,雖然有些節制,但口氣裡卻對沙沙有掩飾不住的厭惡。

沙沙聽了她這番話,倒覺得確是道理,看來自己確實是莽撞了,心中後悔起來,但又覺得,也許那人被自己打了,會害怕,從此不敢惹事也不一定。正想著,忽然來了十幾號人,每個人手中都執著武器,或是鋤頭,或是棍棒,或是砍刀,嚷嚷著從村中四散衝了過來。車上的乘客見狀,頓時嚇得紛紛跳下車,在山野中四處逃散,卻又並不走遠,在十多米外站住,回過頭來看這裡的熱鬧,真真是隔崖觀火。最後只有司機、售票員和沙沙還在車旁。

那些人衝上來,先不管別的,拿了東西就砸車窗,把所有的車玻璃都砸了個粉碎。沙沙喝道:“你們幹什麼?難道是土匪嗎?這是新中國,不是舊中國,沒有土匪的天下,你們再不停手,我就要替天行道了!”

但他的聲音被淹沒在眾人的喊聲中了,竟是沒有人聽到。

大家砸了一通,出夠了氣,這時才把三人團團圍住,那為首的正是剛剛被沙沙打了的壯黑青年。

“敢惹老子,現在知道厲害了吧?”壯黑青年說,他看著三人:“怎麼辦吧,今天若不給我一個交待,你們誰也別想離開。”

“大哥,打你的是這孩子,可不是我,我跟他並不認識。”司機又從兇猛的模樣變成了一隻溫馴的羊,一匹卑賤的鼠。

“那車是你的吧?”

“是,是。”

“玻璃碎了,怎麼辦呢?”

“我情願給大哥三千塊錢,用來買菸抽,另外這小孩留在這裡,任憑大哥處置,願割願剮,悉聽尊便。”司機哆嗦著從口袋中掏出一包已經癟癟的紙菸,向各好漢散了一圈。

沙沙聽了這話,倒不惱那些路霸了,真恨不得抬腿先把司機踢過仰八叉。他後悔剛剛沒有先逃走,還傻傻的想著,好漢做事好漢當,要幫別人擔災抵過呢。估摸一下形勢,雖然學武之後,信心爆棚,但卻還沒有到自負的地步,知道此種情況,好漢敵不過人多,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唉,警察來了,快把這些壞人抓起來。”沙沙忽然伸手向身後一點,叫道,那些人吃了一驚,看樣子,倒也不是有恃無恐,聽說警察來了,還是有些害怕,紛紛回頭去看,沙沙猛的躍起,便從沒了玻璃的車窗上跳了進去,落腳處到處是碎玻璃,他也無暇顧及,三步並作兩步,從另一邊的視窗跳了出去,就像一隻靈活的兔子,竄進了右邊的山林中。

那些人措手不及,被他在包圍圈中跑了出去,都紛紛咒罵著,追上前去。

沙沙耳聽得眾人呼喝之聲不絕,更有那司機的叫聲隨風傳來:“你不能走!你惹的禍,你要承擔。你多管閒事,打了人甩屁股走了,我怎麼辦?我有車怎麼走?你害人不是這樣子害的呀!”

急得似乎都要哭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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