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聽聞望舒離開,村子裡的眾人都是有些錯愕,卻是先前望舒的表現,給他們的感覺就是一名十分負責任的道長,也是叫眾人寄予了很大的希望。這下子望舒離開,卻是叫村民們都陷入了些許恐慌之中,又是對那松鶴道士愈發不滿,只覺得是他纏著望舒叫望舒心煩,惹惱了高人而叫村裡陷入更大的麻煩。

對於眾人的指責,松鶴道士表現得十分平靜,不住安撫眾人說望舒只是應師門之中的召見,暫時離開幾日,待得事情辦完,自然會再回來幫助大家。村民們對此雖然難以接受,卻也是著實發現這松鶴道士的談吐氣質都有了相比先前很大的提高,隱隱約約有了些許高人風範,多多少少比先前要更容易叫人信服,便也沒有再作糾結,而是紛紛商量起這幾日望舒不在要怎麼辦。

而松鶴道士自己,對於望舒則是抱有著十足的感激,隱隱已經將這位看上去十分年輕的道長看作了自己的師長一般。在於松鶴道士的諸多溝通之中,望舒也隱約透漏了自己的身份和修為,以他近百年壽命而依舊保持少年之身的狀態,叫松鶴道士羨慕非常。

再加上先前望舒與靈均老道在一處時,並沒有收斂自身神通,藏匿自身修為的習慣,幾日時間與松鶴道士相處也是有意無意顯露了些許道行,叫這松鶴道士心悅誠服,自是將他尊為仙人一般,言聽計從,自是沒有什麼不滿,即使受了村民們的責備,松鶴道士也是泰然自若,一笑置之,心中依舊輕鬆非常。

無論是邪道也好,妖族也罷,比起正道修士來說,他們的心性的確是有所不如,卻是正如望舒所料,在他“離開”之後的第二天,一個滿月高懸的夜裡,村落中一時颳起了陣陣陰風,其中裹挾著腥臊逼人的氣味,一時間瀰漫了整個村落不說,更是叫其中的所有凡俗剎那間感覺困頓不已,毫無察覺地陷入了沉睡之中。

片刻之後,這股腥臊的陰風在某一家小孩兒剛三個月的人家門口凝聚,化作一名周身裹在奇異鱗甲之中的壯漢,卻是見這壯漢嗤笑著瞧了瞧這戶人家門口潑灑的血跡,絲毫不受影響地推門而入,見了沉睡在屋中的一對夫妻和嬰孩,一時露出猙獰笑容,一口黑氣吐出,便將已經昏迷的兩個大人喚醒,看著他們困惑中逐漸顯露出無盡恐懼的面龐,說道:“你們是最後一戶有嬰孩的人家,原本我吃了你家小孩,就要放過你們村子。奈何先前你們招來了那道士,壞了我的好事,叫我苦等許久,今日卻是要叫你們見識下我的手段,才顯出我的威風,不叫其餘妖王恥笑!”

說話間,那人伸出覆蓋著青綠色鱗片的巨手,還不等兩個大人喊出一聲,就將兩人來了個刨心挖腹,叫那臟腑與鮮血留了滿床,隨即滿意一笑,伸手抱起浸泡在父母血泊之中的嬰兒,陰測測笑了兩聲,一時復又化作一道陰風,出離屋子。

屋中,倒斃的兩具死屍開膛破肚,好不悽慘,卻是一時變得蒼白單薄,隨即化作兩個被撕爛的紙人模樣,周邊覆蓋著破碎的竹片和紙屑,支離破碎地躺在一塵不染的床面之上。背後小屋之中,松鶴道士抱著一名酣睡的嬰兒一時現身,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看了看手心望舒給他畫下的符咒,一時長出了口氣,趕著前往先前那老者家中,卻是這嬰兒的父母還在那裡躲避。

那老者聽得松鶴道士的呼喚,從沉睡中被驚醒,一時見他抱著個嬰孩,不知出了什麼事情,就見松鶴道士推開先前望舒暫住的小屋,叫出屋中瑟瑟發抖的年輕夫婦,在老者驚訝的神情中,滿是得以地對兩人說道:“望舒道長神通廣大,若非要借你家小孩兒的氣息瞞騙那妖物,又何必叫你等擔驚受怕許多。可憐你們還不願意,害我磨破了嘴皮以人頭擔保才肯出借孩子,卻是你倆去看看家裡,那兩個紙人就是你們不聽話的下場!”

兩夫妻一時呆愣,卻也來不及管松鶴道士說了許多,只上前一把搶過他懷裡的孩子,仔細看了小孩兒無礙,這才一時哭出聲來,又是後怕,又是慶幸,有些難以自持,卻是吵醒了無知稚子,看著父母涕淚滿面,一時也被嚇哭,屋中頓時亂作一片。

那老者對家中多出來的兩口子和發生的所有事情一概不知,這會兒呆呆站在門口,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喚醒家人,叫他們安撫痛哭不止的一家三口,自己拉過松鶴道士,小聲道:“道長,這是怎麼回事?望舒道長呢?”

松鶴道士滿臉得意,趾高氣揚道:“望舒道長先前見那妖物不肯現身,知道自己的行蹤已經暴露,便使了一招引蛇出洞,借了這戶人家的嬰孩氣息矇蔽那妖物,引他現身,再行誅殺。因著擔心那妖物幾日不曾行兇,獸性大發,望舒道長與我扎了兩個紙人,代替這兩口子受那妖物傷害,卻是他倆這般愚蠢,抵死不從,非要望舒道長顯了神通,才肯借出孩子來用。”

老者聽得目瞪口呆,一時滿是同情地看向一家三口,心中暗道這修道之人的確是少些人倫之念,卻是借小孩兒用計的辦法都想得出來。為人父母,寧可自己被千刀萬剮也不能叫孩子受了點滴傷害,卻也不是這兩口子愚昧,純粹是人之常情而已,卻是望舒與這松鶴道士不能理解,倒也是著實兇險,怪不得這一家子現在哭成這般淚人模樣,也著實是委屈了他們。

心裡想著,老者忽然想起了什麼,連忙問道:“那望舒道長現在何處?”

松鶴道士這才露出一絲擔心,小聲道:“望舒道長化身嬰孩兒,被那妖物帶走了……”

而另一邊,那妖物裹挾了嬰孩,又是殺了兩人,一時心中也是著實滿足,化風朝著自己暫居的洞府趕去,一路上卻是愈發覺得奇怪,卻是尋常嬰孩,就算是被自己以法術迷惑,一時昏睡,在這天風之中也難免醒來,驚叫哭嚎,乃是他的一大樂趣。今日這小孩兒卻是不哭不鬧,視無窮天風只作等閒,安然沉睡,莫不是腦子有什麼問題,是個痴呆的?

一念即起,這妖物也是著實覺得心中驚悸,又是仔細看了裹在風中的嬰兒,並未覺得不妥,只是少了些嬰孩的奶香氣息,一時也是眼睛一瞪,在半空中凝聚出身形,眼睜睜看著那嬰兒從半空中落下,卻是寧可謹慎些吃摔死的,也不能太過冒險,還是十分警惕。

妖物化身的陰風消失,那嬰孩兒自然也就從半懸空中落下,卻是在滿月之中,一時化作無窮雷霆,不單不曾摔落地面,反而是逆著重力裹挾上來,一時雷霆就將這妖物層層裹住,無盡威勢便要將其劈成灰燼。

心中暗道不好,嘴上叫了聲“果然”,那妖物卻是一時仰天長嘯一聲,幻化原形本體,一時撐破雷電牢籠,任憑望舒化作的雷電打在身上也是等閒,卻是他千餘年的修為,天劫都見識過了兩次,望舒的手段雖然高明,卻也不過是與五百年上的天雷一般無二,對他來說雖是有些影響,卻不致於傷及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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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物化身逃出,望舒也就在雷霆之中凝聚出身形,凌空站著,看向那妖物的原形,卻見其身長幾丈,生有四爪一尾,周身生滿鱗片,口中俱是尖牙,黃澄澄的大眼珠子轉動,卻是一隻成了氣候的壁虎,便說道:“我當是什麼妖物,原來是個壁虎精,卻是你不好生修煉,體悟天道,積累負責,籌備劫數,來這裡殺生害命作甚?卻不知天道恆常,人道永昌的道理麼?”

那壁虎精見得望舒顯化雷霆的一手,已經知道今天的確是遇上了高人,饒是他先前謹慎萬分,也沒想到望舒會有這麼大的能耐,卻是設計將其引出,今日必然是不死不休的結局,卻是難免要有一場爭執,一時也不說話,直接張嘴就是一股陰寒黑氣朝著望舒噴去。

望舒是見過大世面的,兩千多年的妖王委蛇也與他稱兄道弟,面對這等剛剛渡過了千年劫數的壁虎精,心中倒也不是十分緊張,眼見對方吐出毒霧,便也只是微微一笑,周生雷霆隨生隨滅,在月光華中將那黑氣劈散消弭,又是覺得這黑氣中滿滿是血腥怨恨意境,顯然是這妖物吞噬活人之後煉化的一絲怨念瘴毒,一時心中也是憤怒非常,卻是只憑這一口黑霧,這妖物就殺生不下十人,卻是已經罪大惡極了。

那妖物一口黑霧吐出,也根本不指望著這黑霧能夠有絲毫效果,而是一時吐出長得不像樣子的舌頭,閃電一般朝著望舒的心口撲去。望舒先前與委蛇等人相熟,曉得這妖族的妖王手段,一般都與自身的原形本體有些關聯,才有先前化身雷霆將其困住,要看看這妖物到底是什麼東西變化而成。

知道是壁虎成精,望舒自然是一早就防備著那妖物的舌頭,見其直接出手,便也叫了聲“來得好”,伸手就是從虛空中扯出一把三尺長的玉刀來,也來不及劈砍,只將其橫著攔在自己面前,便聽得一聲脆響,那壁虎舌頭與玉刀相擊竟是發出了金石之聲,隨即便有一道清光瀰漫開來,將那條幾丈長的舌頭生生定在原地,連帶著那壁虎精都是一時動彈不得,就聽望舒笑道:“通天教主青萍劍的意境,也是你小小一個千年不到的妖物所能褻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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