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張虔陀身死的訊息傳道了唐王李隆基的耳中,一時叫他震怒,在朝堂之上直接降下口諭曰:“西南烏蠻,上領天恩而不知順應天意,殺我太守,足見其蠻人本性不改!若不伐之,我泱泱大國,天威何在?”

其實從理論上說,張虔陀作為李唐的太守,不應該跟閣羅鳳起了衝突才是,卻是唐設立雲南行省,與南詔國雖是接壤,卻也不是完全的相互重疊,雖然百姓都是蠻人,治理之下卻也是各有政令,不至於起了這麼大的衝突才是。只是閣羅鳳不僅是身為南詔國主,更是西南一眾蠻夷部落的共同首領,經過了皮羅閣時代的征戰討伐之後,整個西南的蠻夷,十之七八都歸入了南詔麾下,即使身在李唐的雲南行省,暗地裡也是尊南詔國主為王。而這一點,也正是張虔陀與閣羅鳳矛盾的深層原因,卻是叫他落了一個身死魂滅的結果。

唐王當即降下詔書兵符,召集勇武兵將,著他們在劍南節度使鮮于仲通的率領之下,一同討伐南詔國,誓要將閣羅鳳拿回神都候審,卻是不能這麼容易叫他逃脫了殺戮李唐大員的罪過。

鮮于仲通與張虔陀乃是一丘之貉,張虔陀生前也曾與鮮于仲通聯合欺壓西南滿足部落。對張虔陀之死,鮮于仲通頗有些悲傷之感,也是幾番向唐王上書進言,請求統兵討伐南詔,這下得了唐王的首肯,自是氣勢洶洶,率軍朝著南詔攻伐而來。

一時之間,鮮于仲通率兵六萬,大軍攻伐南詔境內的戎州、巂州,三路進軍,一時氣勢無雙。南詔此番應對李唐的攻伐,本就是匆匆而為,又是多年在李唐的指派之下,討伐諸多不願意歸順的蠻族,更是與吐蕃征戰多年,國力已經有所損耗,自是無法對抗李唐大軍,卻是一時節節敗退,失了兩州之地,一時也是十分狼狽。

原本比起國力來,南詔就遠遠不是李唐的對手,就是十個南詔加起來,也萬難抗衡李唐。加上唐王謀略過人,早十幾年前就防備著南詔叛亂,以諸多藉口消耗了南詔的兵力,一時倉促之間,閣羅鳳的大軍竟是被鮮于仲通打得找不著北,一時落入下風,南詔百姓也多有身陷兵禍,難以自拔的,一時哀嚎震天,卻是後悔當日歡慶張虔陀之死了。

閣羅鳳一早就得了靈均老道的指點,也是知道僅憑南詔國力,萬萬不能與李唐抗衡,不投靠吐蕃一方,只怕滅國就在眼前。只是蒙氏世代傳承,要後人代代與李唐交好,閣羅鳳一時也不願意背棄了祖宗的誓言,依舊咬牙苦撐,希望李唐見好就收,留下商量妥協的餘地,藉此消弭兵禍,卻是不至於叫吐蕃漁翁得利。

戰火延續了幾月之後,吐蕃的大軍也是來到了南詔的邊境之上,一時南詔腹背受敵,苦不堪言。閣羅鳳見鮮于仲通毫無議和之心,一心想要將南詔置諸死地,也是哀嘆不已,又是考慮百姓身處水火,不得以拉下來臉面,派人去與鮮于仲通議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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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鮮于仲通最是只顧眼前,缺少謀略,眼見自己大軍開拔,打得南詔找不著北,一時也是歡喜,又是心道有了如此軍功,日後飛黃騰達,自然是不在話下,又哪裡會願意與閣羅鳳議和。閣羅鳳派去的使者幾番求見,又是抬出了唐王的名頭,才叫這鮮于仲通不得已見了他一面。

那使者也是南詔國中少有的能言善辯之士,言辭上的功夫不弱於中原漢人的教書先生,說起話來幾乎要天花亂墜,這才叫閣羅鳳放心派他作為使者。只可惜人力有窮而天數無窮,此刻的鮮于仲通,縱是世尊如來現身給他講法,他也聽不進去,卻是一時見了使者之後,口氣極大,又是十分怠慢,只在軍中一個尋常帳篷中接待了使者。

那使者知道自己身負南詔國運,若是此番商議不成,雲南王就不得不投靠吐蕃,卻是違背了祖宗的禮數,一時也是十分忍耐剋制,上前好言說道:“鮮于將軍在上。我南詔與李唐時代交好,乃是兄弟之邦,如今卻是兵戎相見,原非我主所願。此事源起,我主也曾上書唐王天聽,乃是那張虔陀欺壓我族人在先,侮辱我國主在後,於情於理,都不該叫他苟活才是。我主將其斬殺,乃是為唐王著想,卻是留下這樣人物,有辱李唐國體,原非好事。”

鮮于仲通何嘗不知張虔陀的為人,只是一來他自己與張虔陀也是半斤八兩,殺張虔陀的理由用在他身上也是合適,他自是不能承認;二來此刻他大軍進發,正是勇猛無匹之時,浩大軍功,就在眼前,到嘴的肥肉,他也沒有放棄的理由。

聞聽這使者言語,鮮于仲通從鼻孔中哼出一聲道:“你南詔國主,雖是西南蠻子,卻也著實狡猾。我大唐太守被他無禮殺死,還要受他這般詆譭侮辱,真真是不為人子,不愧是蠻人本性,卻是犯下滔天大罪而不自知,膽敢矇蔽陛下!好在我大唐陛下英明神武,斷不會受了他區區一個蠻子的矇蔽,這才起兵討伐,彰顯我大唐天威。你若再敢詆譭我朝重臣,莫怪我壞了‘不斬來使’的規矩,拿你祭旗,將你頭顱掛在中軍大旗之上,叫你親眼看看,我大唐天州,如何掃平你邊陲蠻夷!”

那使者聽鮮于仲通這般言語,一時大怒,又是強自忍耐,不住告誡自己莫要與這等小人動了怒火,又是轉念開口道:“前事如何,自有公斷,唐王英明,自能查明是非因由。只是如今吐蕃大軍,就在南詔與雲南的邊境之上,我主受唐王冊封,自該奮起抵抗才是。還請鮮于將軍權且退兵,歸還我戎巂二州,叫我主籌備兵馬,先退吐蕃,再議此事,也是不遲。”

鮮于仲通哈哈大笑,一臉鄙視地看著南詔使者道:“蠻子就是蠻子,卻是不會動動腦子!我大唐乃是天朝上國,何懼區區吐蕃冒犯?倒是你南詔如今腹背受敵,頃刻間滅國就在眼前。你如今要我還你兩州之地,豈不是叫我放虎歸山,打蛇不死,待你們退了吐蕃大軍,再轉過頭來反咬我一口不成?我統兵多年,從未聽聞這等好笑之語!”

使者聞言,一時氣得滿臉通紅,卻是這鮮于仲通狂妄自大不說,更是一口一個“蠻子”,與那張虔陀口吻一般無二,也是個該死的東西,卻是這般沒有遠見,說出這等話語來。吐蕃與李唐征戰多年,只是因為其地勢貧瘠,抽調不出大批的精兵良將,銀錢糧草罷了,並不是真怕了李唐。若是南詔一時歸附吐蕃,吐蕃便能大肆開發南詔的水土富饒之地,數年之內,必能拉起一支大軍,與李唐兩相抗衡,屆時掀起兵禍,受苦的還是兩國百姓罷了!

強自壓制住心中的憤怒與對鮮于仲通的不屑,那使者好生喘了幾口氣,這才說道:“鮮于將軍,我南詔與李唐乃是世代的兄弟之邦。如今手足相殘,南詔亦不能坐以待斃。若是將軍不願歸還我兩州之地,我主為求自保,只怕不得以身投吐蕃。屆時借了吐蕃的兵力來,掀起滔天戰火不說,將軍也不見得就能抗衡,卻是不妙。還請將軍三思,歸還我南詔兩州之地,待我主退去吐蕃大軍,自會向唐王陛下解釋一切,消弭誤會!”

鮮于仲通聞言頓時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怒目直視,口氣中卻帶著幸災樂禍的意思道:“好啊!你南詔狼子野心,這下算是暴露無遺,竟敢串通吐蕃作亂,真真是不想活了!你那兩州之地,已是我朝陛下囊中之物,雖無甚大用,也不可能這般歸還於你!你南詔若是串聯了吐蕃,卻也難逃滅國之禍,屆時陛下雷霆震怒之下,管你什麼南詔吐蕃,都要教你們難逃大禍!”

說著話,鮮于仲通一揮手,怒聲喝道:“來人!給我把這個奸細拿下!將他送去楊國忠大人面前,作為南詔串通吐蕃的證據。我倒要看看,區區邊陲蠻夷,能掀起多大的波浪來!”

話音未落,便有兩名身著甲冑的軍士上得前來,一左一右架住南詔使者,將他朝外面拖去。那使者不料鮮于仲通真敢壞了規矩,為難自己,一時也是高聲喊道:“鮮于仲通,你這個小人!南詔與李唐的關係,壞在你一人之手!今後千年萬載,定叫你難逃悠悠眾口,遺臭萬年!小人,小人!”

鮮于仲通聞言也不生氣,只端起自己面前桌案上的美酒,小口啜飲,一時輕笑道:“遺臭萬年?蠻子就是蠻子,豈不聞‘成王敗寇’之語?待我攻下你南詔太和城,定要屠城三日,建起石碑,鎮壓你蠻人骨骸,叫你等世代做那馱碑的烏龜才是!哈哈哈哈!”

閣羅鳳的使者一去不回,南詔王宮之中也是亂成了一片,卻是按照如今的局勢來看,李唐是鐵了心要將南詔滅國,卻是到了南詔生死存亡的時候,說不得要閣羅鳳做出決定,有所捨棄,才能保住先祖打下的江山基業,叫南詔傳承不滅。

閣羅鳳獨自在王宮之中悶坐了一宿,不見任何大臣親眷,一時叫諸位大臣都是心中惴惴,卻是再不做出決定,南詔滅國就只在旦夕,萬萬不妙。次日天命,閣羅鳳孤身走出大殿,神情空洞,遙望巡山土主廟方向,一時跪倒,狠狠磕了幾個響頭,口中喃喃自語,左不過是請罪一類。

片刻之後,閣羅鳳緩緩站起身來,眼神已經變得堅定,卻是一時召來近侍,怒聲道:“非是我反唐,是唐逼我反!來人,傳令下去,寫就國書,向吐蕃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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