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門中古老相傳,言越過身毒,橫跨無盡汪洋,在那極西之地,另有一片大陸,其中自有神祈,別有法理,與中原大地不同。道家先賢曾橫跨汪洋,降臨一方,留下筆墨記載,卻道那一方土地之上,信仰唯一的真神,當地人稱之為“父”,喚之為“主”,言其乃是世間唯一真神,神通無量,居於永享安寧的“天國”之中,與中原一帶的信仰頗有不同之處。

而所謂“上主”,便是那位真神無數稱呼之中的一個,望舒一時聽見眼前這名詭異男子說自己是“上主”,一時間也是有些發愣,卻是看那人的樣子,雖是詭異奇怪些,卻毫無疑問是中原之人,與先賢描述的極西之人全然不同,又怎麼可能是那位全知全能的“上主”呢?

那人見望舒發愣不說話,便輕聲道:“不是你想的那一個‘上主’。罷了,名字不過是個代號,是約束我之為‘我’的工具。我不需要約束‘我’,便隨你怎麼稱呼罷。”

望舒又是一愣,卻是這人的話語,已經觸及到“自我”和“本名”這兩個異常深邃的概念,卻是靈均老道之前提過,也不過是含混模糊,比較起來,竟是還沒有這人三言兩語中透露出來的意思耐人尋味。望舒也是知道,這天地之間,多有修士,出了投身大教的那些,也還有逍遙自在,截然一身的人物,眼前這位,只怕也就是那些散仙之中的一位,卻是比之自己,要厲害太多,難怪能嚇得委蛇這般不堪。

想到此處,望舒心中也就稍稍安定些,卻是閒散修士,雖不入道門大教,倒也是神仙中人,行事自有準則,今日出現在這裡,只怕不是偶然。定了定心神,望舒斟酌著言語問道:“實不相瞞,小弟此番前來,乃是因有一妖物,越過川蜀與南詔的邊境,似是已然進入南詔,為禍一方。小弟作為道門中人,雖是修為淺薄,卻也存斬妖除魔之念,前來調查。今日見了先生,小弟怕是晚來了一步,卻不知那妖物,是否已經被先生處置?”

那“上主”聽望舒說得這般直接,一時竟有些愣住,片刻之後才輕聲道:“小弟快人快語。幾日之前,我的確除了一隻即將入魔的妖物,卻不知是不是小弟所說那一隻。”

此言一處,望舒大驚,就連一旁抖得不能自持的委蛇,都被嚇得停止了顫抖。按照這位“上主”所說,那妖物已經快要入魔,那其神通法力,只怕就不是望舒和委蛇所能輕易對付。這位“上主”竟然能夠這般輕描淡寫地將其除去,看現在的狀態也是不曾有所損傷,其修為到了何種境界,就著實叫人難以揣摩,倍覺心驚了。

定了定心神,望舒又是問道:“先生大德大能,著實叫我佩服。小弟還有一事,想要請教先生,卻是牛頭山中,原有一蠻人寨子,如今已經徹底消失,不知是否也與先生有關?”

上主聞言,一眼看向望舒,似乎要將他心中所想看個通透,又是叫望舒一時覺得寄存於虛無金丹之中的元神一時震盪,幾乎要從七竅之中奔湧而出,一時大駭,又聽上主說道:“那妖物原是到了蠻人的寨子裡,我也是在那裡將其剷除的。”

說完,上主也不等望舒再問,一時後退一步,輕聲道:“今日與望舒小弟一見,頗覺有緣。相逢即是相別,他年相見,後會有機。”說著話,就見那上主一步步朝後退去,身形卻是一絲絲逸散在了空氣之中,逐漸消失不見。此刻大街之上,也有不少百姓行走,可眾人對這等大活人憑空消失的詭異情景,竟都是沒有表示,似乎根本不曾看見一般。

望舒看著上主消失,一時心中也是震撼,卻是這等虛空挪移的手段,竟是一點波動都不曾引起,似乎是直接融入了天地之間,這手段卻是比靈均老道要高明上不知多少,更不是此刻的望舒所能比擬企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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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蛇在一旁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眼見上主憑空消失,整個人的氣息已經消弭在天地之間,他才敢扯了扯望舒的袖子,小聲道:“那家夥走了麼?”

望舒見他被嚇成這般樣子,一時也是好笑,暗道那上主雖然為人詭異了些許,又是時刻面無表情,可言語中並無惡意,反而頗有些親善的意思,委蛇許是在山裡待得久了,膽量也是不行,也是笑話道:“委蛇大哥,你怎的怕成這般樣子?難不成他會一口吞了你?”

委蛇顫顫巍巍站起來,依舊扶著望舒些許,哆嗦道:“一口吞了我?那位要動手,一個眼神就能幹掉我了,何必張口?你小子是真傻還是假傻,真他娘的無知無畏,竟然敢跟他搭話,叫哥哥在一旁為你擔心啊!”

望舒一愣,又是覺得委蛇說話未免太過誇張,就是修為再怎麼高明,要一眼看死一位兩千餘載的妖王,也太不可思議了些,就是大羅金仙,只怕也不能做到。可是看委蛇神情,不似作偽,聯絡他先前的舉動,望舒也是一時害怕起來,跟著委蛇哆嗦道:“委蛇大哥,你別開玩笑。難不成那‘上主’,比大羅金仙還厲害?”

委蛇此刻依舊心緒難平,扶著望舒的肩頭道:“大羅金仙?大羅金仙都不一定是他的對手罷!那家夥的氣勢,比兩千年前路過的那位仙人,還要恐怖啊!”

望舒這下總算知道了委蛇畏懼的根源,卻是兩千多年前,正是天發殺機,引動封神之劫的時候,委蛇曾有緣見了一位仙人飛過山頭,也因此而得了機緣,成為山中第一位渡過劫數的妖王。靈均老道曾與眾人說過,不知天機發生了何等變化,如今的修士是一代不如一代,所謂“越古老,越強大”,封神戰中,隨便冒出來一個什麼散修,都是能與元始天尊座下十二金仙抗衡些許的,比之現在數百年無人飛昇的情況,不知恐怖了多少。

當年那位仙人,給委蛇留下了深刻的映像,今日見了這位上主,又叫委蛇回憶起了當時的情況,都是兩者差距太大,真真是一個眼神就能秒殺委蛇的存在。望舒始終年紀太小,見識淺薄,雖是神通法術厲害,經驗還是不如委蛇這等千年大妖來得豐富,竟是不曾發現這位上主的厲害之處,還敢與他談笑風生,著實叫委蛇嚇得不輕,又是想跑,又是擔心望舒,一時無法。

望舒見委蛇說得厲害,心中也就不由相信了許多,也是委蛇何等身份地位,怎麼會不顧面子地來跟望舒開這種玩笑。想通此節,望舒也是不由感到後怕,若非那位上主並無惡意,只怕今日兩人就要難逃浩劫,就是靈均老道也相救不及的。

既然上主說那妖物已經被他解決,消失的蠻人寨子也與那妖物有關,望舒也就知道此事只怕再難查出什麼端倪,又是在委蛇的不住要求之下,著實不能再在此處逗留。兩人一時迴轉,委蛇卻是比來的時候還要快上幾分,就像身後有惡鬼追趕一般,不要命地朝著三清觀趕去。

半日之後,兩人迴轉三清觀,將一切說與靈均老道知曉,靈均老道一時大驚失色,卻是按照委蛇的描述,那位“上主”只怕與在世仙人一般,遠遠不是他所能抗衡的,卻是不知南詔為何出了這樣一位恐怖的人物,又是不知他為何而來。

望舒年少無知,靈均老道卻是對中原道門的許多事情知道得清楚。如今的中原道門,經過始皇帝焚書坑儒的一場風波之後,修養數百年,已經恢復了許多,隱隱有了封神戰前的那般氣象,卻是不知為何,高手缺缺,能出面的人物裡,靈均老道自己已經算是個中翹楚。可是相比起封神之中的那些修士,靈均老道還是自知不能匹敵,又是想不到天地間還有上主這樣強大的修士,一時叫他有些捉摸不透局勢。

可是心念一動,起卦占卜,靈均老道又是一時驚疑,卻是有了望舒和委蛇的描述,他還是不能算出上主的任何資訊,無論是其身份來路,還是修為行蹤,在靈均老道的卦象之中,俱是一片虛無,叫他更是有些拿捏不定,又是不知此事是福是禍。

靈均老道作為能夠鎮壓一方的人物,倒也真有其獨特之處,卻是修為或許不算無敵,心性卻是已經到了一個層次,順天而行的手段,比中原道門的諸多高手都要厲害許多,想不通的事情,老道從來都不會強求。他的這個性格,已經在過去的歲月中幾番救了他的性命,靈均老道眼見算不出上主的來歷,也就不再強求,甚至不曾向中原道門彙報此事,只是自己暗暗留心,又是交代了望舒,叫他下次遇上這位上主的時候,多加些小心就是。

此事有了望舒等人的調查,也就算是高一段落,靈均老道遣望舒去跟閣羅鳳說個清楚,告訴他那寨子原是被一隻妖物毀去,而那妖物已經被某位高人徹底滅殺,再無後患,叫他莫要太過為難地方官員。閣羅鳳聽聞這等訊息,真真是有喜有憂,卻是眼前的災難雖然已經消弭,那位連靈均老道都不敢惹的高人卻是叫他擔心,成為了南詔地方上的一個不穩定因素。

對於此,望舒也就好生安慰了他幾句,卻是打內心裡,覺得那上主並不是什麼壞人,也就不認為他會對南詔的百姓造成什麼不利影響,叫他安心就是。

而此時此刻,一道高瘦身影憑空出現在了三清觀所在的山腳之下,抬頭看著山上的準提閣和三清觀,一時喃喃自語道:“人有一個信仰,總是好的。只講道理,不談修行,也算是功德。也好,先這樣罷!”

說著話,上主的身影逐漸模糊。山中的準提道人也好,三清天尊也罷,法理神像都是平靜如常,絲毫沒有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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