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頭山所在的拓東節度,理論上來說也是南詔國土之中的一部分,不過因為此處已經較為靠近川蜀,遠離南詔王城太和城,又是受到李唐節度使的節度,閣羅鳳作為新任南詔王,對這一塊的掌控力度還比較小,訊息也是較為閉塞而不甚流通。

加上皮羅閣透過火燒松明樓一統六詔,雖是避免了大規模的戰火,卻也導致了某些死忠於五詔詔主的部族留存,一直隱隱與南詔作對,更偏向於李唐一些。這些部族存在的地方,南詔的掌控能力就會被消弱不少,也是使得一方的天數並不是全然偏私南詔,連帶著靈均老道的神通都難以大肆施展,才會使得這一次的事情變得稍稍有些麻煩,不得不叫望舒和委蛇一同走上一趟。

好在兩人出行,雖沒有虛空挪移幾百裡的手段,卻也著實不慢。委蛇一時顯化原形本身,直接竄如九霄雲中,望舒則是乘騎在委蛇背上,接力趕路,倒也是十分方便。其實對於一眾妖王來說,叫凡人騎在他們的身上,還是一件較為難以接受的事情,尋常人是萬萬不可能有望舒這等福分的。也是大家相處時間久了,感情也好,委蛇只當是自己揹著望舒,不想他像騎馬一樣騎著自己也就是了。

幾百裡的路途,對於當時的凡人來說著實不近,沿途餐風露宿,也要耗費幾日時光。可是對於委蛇這等兩千年修為的妖王來講,倒也不是什麼難題,顯化本相,全速趕路的情況下,大半天時間也就能夠趕到。加上望舒這些年的雷法修行也算是有了成就,沿途改易天氣,驅散雷霆雨雲也是輕而易舉,著實幫了委蛇的忙,沒叫他一頭撞進雷雲裡,被天雷震得骨節酥麻。

當天傍晚,兩人便趕到了牛頭山山腳之下。因著南詔國土山多,地勢也是極高,晝夜交替不似中原平地那般平和準確,卻是太陽一落下山頭,夜幕就要籠罩世間,兩人雖是傍晚趕到,天色卻也已經見晚,山下城池之中,大戶人家已經點起了燈燭,看上去也是星星點點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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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趟來,原是為了尋找那個消失的寨子,從中探尋到可能潛入南詔的妖物的行蹤,兩人自然也就沒有下得城中去,直接在山上就開始尋找,以免夜長夢多,許多痕跡隨著時間推移,逐漸消失,倒是不好找了。

與靈均老道不同,委蛇等人雖然也能明確感應一定範圍內的種種動靜,依靠的卻不是道法神通,而是他們作為一方妖王,鎮壓山川河流,一切動物氣數,得到天地法理鐘意,所執掌的一種特權。從某種角度來說,靈均老道看不見的事情,委蛇他們卻是能夠輕易探索,這與修為無關,完全是各人的氣數罷了。

有望舒在一旁守護,委蛇倒也不必多顧慮什麼,也是原本他兩千年的修為,在西南已經是登峰造極,再加上持有靈寶天尊加持玉刀在旁的望舒,自也不必擔心什麼,直接就是元神精神一道逸散開來,藉著天意法理,直接將整座山脈籠罩在了自己的掌控之中。這種掌控,乃是委蛇作為山中妖王所擁有的特權,不是靈均老道一般的神念探查,而是真實不虛地將山中一切都掌握在了自己手裡,風吹草動都不能躲過他的眼睛,自是穩妥許多。

怕不是有上半個時辰左右,委蛇突然一口鮮血噴出,嚇得一旁的望舒連忙上前檢視,卻見委蛇臉色蒼白,面前沾到血跡的土地盡皆化作焦黑模樣,一時也是叫望舒心中一驚,立刻便警戒起來,卻是以委蛇的修為,能叫他吐血的,怕不是尋常人物,只怕自己也是難以對付。

委蛇見望舒這般樣子,連忙伸手壓下他手中已經開始放光的玉刀,小聲道:“沒事兒,不是有人,是我掌控之下,不曾發現那寨子一絲一毫的痕跡,便發狠耗費了精神,仔細搜索,傷了元神而已。”

望舒這才稍稍放心些許,又覺得剛才剎那,自己的後背都是一層薄汗,也就收了法器,上前扶起委蛇,一面笑道:“委蛇大哥可要嚇死我!要是這山裡真有能無聲無息傷了你的,只怕我師父在此也是枉然,倒是叫小弟白白擔驚受怕了!怎麼樣,找到那寨子沒有?”

委蛇面色難堪,低聲道:“就是此事稀奇!這山裡不單沒有那蠻人寨子,就是人類活動的痕跡,都是點滴不存。在我心念掌控之下,只覺得此山該有數千年不曾有凡人活動,此事原不可能,這才叫我心神激盪,一時沒能控制住法力,反傷自身。你那法器先別收起來,要是情況真這般詭異,只怕還真有你我對付不了的東西哩!”

望舒聞言又是一愣,卻是先前掛念著委蛇的安危,不曾想到有這一層。要是真如委蛇所說,這山裡幾千年前就沒有了凡人活動,那山下百姓所說的蠻人寨子,又是怎麼一回事?從阿旁部土司上報閣羅鳳的記載中,數十年來對那蠻人寨子的記錄都是一清二楚,斷斷不會有什麼偏差,足以證明那寨子真實存在。可如今委蛇感知到的情況,卻是與現實出現了衝突,一時也是叫望舒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兩人討論了半天,卻是無論如何圓也無法解釋這等奇異現象,一時都是為難,不得以只好先下山去,住上一宿,明日再向城中百姓打聽些許情況。南詔與李唐一般,都是存在宵禁的制度,尋常到得這個時候,城池街上已經沒有了人影。望舒靠著閣羅鳳先前打好的招呼,又是作為駐守南詔數十年的道家高人身份,一時也就召來了城中土司迎接招待,自是好生在城裡住了一晚。

城中土司對於望舒兩人的到來,也是倍感驚喜輕鬆,卻是一個寨子憑空消失,原本就是土司治理不力的罪過,若是不能將其查個水落石出,只怕這位土司也是難逃南詔王和拓東節度使的責罰。那山中的蠻人,靠山吃山,家家戶戶都靠著打獵為生,尋常死傷幾人,算不得什麼大事;若是遇上天災,造成重大傷亡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寨子消失,與蠻人傷亡不是一個概念,就是天災,也不可能將人和寨子一同抹去,總歸會留下些許痕跡才是。這土司身邊也有畢摩,自是提點他此事怕不是凡俗之事,已不是尋常人所能解決,故而見了望舒這等“神仙”,也是叫著土司松了口氣。

當然,無論是土司也好,畢摩也罷,都不曾認出委蛇的身份,只將他當作望舒的朋友。要是他們知道委蛇原是山裡的妖王,巫教的神祈,只怕今日一晚,城裡都要不得安寧了。

次日清晨,望舒婉拒了土司的盛情邀請,只帶了兩名土司手下的親衛,便於委蛇一道,上街去向百姓們瞭解那寨子的情況。城中的百姓與山裡的蠻人平日裡也是多有往來,對他們從山中獵捕下來的野物也是十分滿意,如今望舒問起來,大家都能說出些許蠻人寨子的情況,卻是口徑基本統一,證明他們的記憶並沒有出現紕漏。

整整一個早上,望舒和委蛇幾乎問遍了城裡與蠻人有往來的商人,得到的回答都是一般無二,眾人一致確定蠻人寨子的存在,卻是叫兩人心中愈發感覺到奇怪,隱隱知道此事只怕不會十分簡單。

中午十分,望舒和委蛇還在街上遊蕩,卻是該問的都已經問到,問不出的再問也沒有結果,也是叫兩人一時有些無奈,卻是比起土司的文字記錄,百姓們的言語更鮮活些,卻也著實沒有什麼幫得上忙的地方。

就在兩人在街上亂走的時候,委蛇突然心生感應,隨即渾身顫抖,整個人就像發了羊角風一般,就差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看上去十分不堪,似乎是被什麼東西嚇壞了一般。望舒原本走在委蛇旁邊,一下子被委蛇嚇得心中一顫,連忙拉住委蛇,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就見不遠處的街面上,一名身材高瘦,穿著先秦長裳的中年男子靜靜看著兩人。

望舒與那男子目光一對,就覺得一種莫名的詭異之感湧上心頭,卻是那男子看上去相貌平平,卻又與望舒見過的每一個人都有少許相似之處,仔細分辨之下,怕不是能看出成千上萬的人樣來,再看又是重歸平平無奇,著實叫望舒心裡一驚。不過心驚歸心驚,望舒倒是沒像委蛇那般嚇得不成樣子,反倒是覺得這人身上頗有一種親切感覺,也不知是從何而來,只覺得平和易於親近罷了。

那人見了望舒看來,也是抬腿幾步便走到望舒面前,輕聲道:“這位小弟像是中原道家人士,卻到這西南蠻荒有何貴幹?”

望舒雖是見了委蛇怕成這般樣子,心中也是有些發毛,卻又忍不住對這人產生好感,也不與隱瞞,便答道:“我原是與師尊一道,來著西南傳播道家至理的。看先生穿著,似乎也不是本地本方人士。”

那人微微點頭,依舊面無表情道:“中原道家,博大精深,先賢箴言,闡述天地道理。西南乃是蠻荒之地,百姓們不聞大道倫音,有你師徒傳道,也是一件好事。不知小弟道號如何?”

望舒聽那人言辭有禮,臉上卻是面無表情,一時有時覺得哪裡不對,卻也好生答道:“小子道號‘望舒’,敢問先生大名?”

那人點點頭,輕聲道:“‘前望舒使先驅兮,後飛廉使奔屬’,是個好名字。我乃紅塵外人,無親無故,也沒有名字,小弟有問,倒可以稱我一聲‘上主’。”

望舒一愣,吶吶道:“‘上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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