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遙寶貝的抱著那個瓶子,也隨我們一起出門了。繩繩一如既往走在我身旁,雅雅一邊在前帶路,一邊介紹我們接下來要去見的神明。

據說很早很早的時代,人們自顧自的創造出了一種叫做土地神的概念,起初是源於社神的概念,但潛移默化,從漢代至今,其概念已不知被時代變遷而幾度更改。到了今日,這一古老神明信仰的實際概念,則變為了和城區掛鉤的不同神明的統稱。

按雅雅的說法,這種本地神明,是人類臆想信仰成真的代表造物之一。

但其形成條件也有諸多,比如所轄土地的人口、文化之類,需要達到一定程度才能讓神明誕生。由於概念多次經歷變動,這些土地神明,其實已是和當初截然不同的概念了——如今的他們,更像是土地的形象。聽到這,我乾笑了幾聲,忍不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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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裡的本地神明,是這座城市昆明的形象嗎?”

“是的,他們這些本地神明佔了我們神明總數量的一半呢。”雅雅繼續解釋,不知何故語氣裡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敵意。

“但他們不能離開自己的土地,是群和我家文安一樣,懶惰的賴在家裡什麼都不去做,只是混吃等死的遊手好閒者。”

怎麼小繩繩也這麼毒舌起來了?

“好吧,既然是什麼都不幹的閒人,就把打發時間的小樂子也給忘掉吧,以後就不翻花繩了。”我裝作看向別處。

“……嗚,怎麼這樣。”傳來了繩繩的哭腔:“不準拿這個開玩笑。”

“抱歉抱歉,再說是你先開玩笑的。”我意識到這個玩笑的確不大合適。

“哼……好吧,是我不對啦。”

又走了一段,似乎是覺得我不再自言自語,於是李月遙戰戰兢兢的向我詢問道。

“我一直想問……那個,文安,你身邊也有個……呃那種不是人的東西在嗎?”

沒想到李月遙還能從我的獨角戲裡,發現我是在和複數物件交談的,我欽佩的點點頭,她摸著胸口松了一口氣。

“……怪不得,一直都看你好像在和好幾個人聊天一樣,而且氣氛融洽,在想你是不是那種養了一個之類的,養著有好處嗎?我是指,除了能聊天以外。”

“會教我翻花繩。”

“……真……真是特……特別呢。”

——“到了。”雅雅出聲提醒。

我們走到的地方,是在城市算高檔次的建築空地,一小片還沒蓋好的別墅區外,這裡四下無人,僻靜空曠,很難覺得這是在省會的大城市之中。

忽然間,雅雅再也沒有抑制自己身上的那濃重厄運,這種刺痛肌膚的氛圍改變,霎時讓我感到寒戰。連繩繩也面色凝重的望著前方。我立即稍微低下頭,讓視線變深沉一些,無論要和什麼玩意兒見面,總歸多點氣勢不是壞事。察覺氣氛改變,李月遙退了一步,往抱著瓶子的手裡添了一分力氣。

“為什麼要打架一樣……”李月遙細聲問我。

我哪知道……

“因為我們正統神明,和那些依託土地的神有點合不來。”雅雅開口解釋。

“……真夠複雜的。”

當我話音消失在風中,下一刻,本是空無一物的那裡,出現了一個人影——不,應該說是神影吧?

那是個十幾歲的少女形象,很漂亮的臉,表情卻老成而銳利。長髮束成了一根獨辮垂在肩上,穿著一身天青色的罩衫,不知何故,我從她身上感受到一絲親切。可少女板著一張臉,沒半點善意。

“……劣化的傢伙,有何貴幹?”少女直白的問雅雅,然後眯著眼看向繩繩。

“向你提問。”雅雅答道。

“沒什麼可告訴你的,你這種劣化會對我的城市造成影響,快點離開吧。”少女轉身想離開。

——“等等。”我開口叫住了她。

“……人類?啊,我的居民?”她和我對上了視線:“居然能看見我?”

我點點頭。她沉默了一會兒,轉回身來。

“……奇蹟,人類竟能看見我等,還以為這只是幾千年前,那群古板的老家夥們開的玩笑。不管怎麼說,暌違了三千年,有人能看見神,這倒是稀罕。”

“以前也有人能看見你們嗎?”

“算是吧,也可能是四千年前,反正口口相傳裡,曾有過一位大聖人,在逝世前的一個月裡開了眼,和那麼一兩位老家夥聊了聊——而且,算了沒什麼。”

她擺擺手,止住話語,眼神飄渺變的起來。我很想接著探究她話語裡的故事,但此番並非為此前來。少女接著問我——

“你是這座城市的居民的話,會說方言吧?是本地人嗎?”

“當然,我叫文安。”

她咀嚼了幾遍我的名字,抱著手摸了摸肩上的辮子。

“喔,我叫恨恨。”聽她自報家門,我忍住動搖,這什麼鬼名字……

叫做恨恨的本地神明又不太客氣的,用命令的口吻對我說:“和自家的居民打招呼倒很稀奇,但以後別靠近我了,雖然很想和你多聊聊……沒什麼沒什麼,也早點離開身邊那些古板傢伙吧。”

她用下巴指指雅雅和繩繩,雖說對那兩位神明有些敵意,但我覺得她是在表達對我的關心。

我懷著敬意向名為恨恨的神明提問:“比起這個,我想現在向您詢問一件事。”

“行啊,問吧。”

“……這麼簡單就答應了嗎?”

雅雅有些不悅的撇嘴,招來恨恨的冷哼。

“自家孩子向我提問當然接受,外來的老家夥當然行不通。”

——“文安是我家的!”

——“……我才不是老家夥!”

在這三個神明吵架時,我對一旁一幅習慣看我獨角戲的李月遙詢問了當年的具體資訊,諸如時間,片區之類的。問完後,正好她們吵架到了間隙——

“我想問的是,上世紀七十年代初,被個男孩在埋入土中的東西,兩三寸的竹物,應該有兩個圓孔。”

聽完我的描述,恨恨抱著手思考了許久,才豎起一根手指。

“有了,就是那個破笛子的末端吧?”

1:52 S

忽然,聽恨恨這麼說,雅雅非常憤怒的燃起了怒火,加之她身上的劣化氣息,瞬間讓空氣驟變。猶若燃燒盡了氧氣時窒息的空間。連看不見雅雅怒面的李月遙也情不自禁的發抖,接著,雅雅寧和的聲音裡彷彿飽含著萬鈞的沉重,她宣告——

“不是破笛子。”

我想起了之前做過的夢,知曉它對雅雅的意義略感苦澀的垂下肩膀。

——“原來如此,特殊意義的物件?這麼說……”稍思片刻後,恨恨好像知道了什麼:“你是要寄居其中?”

“是。”

但對雅雅的回答,恨恨看起來相當不解的又開口詢問。

“為什麼挑這個時機……我能理解你是會為這人世間考慮的古典派,但你也明白吧?就算睡一覺也很快就要——”

“因為那就是我在此世間的一切意義!我並非神明,而是思慕戀人的女性,僅此而已。”

雅雅收起了怒意,眺望高處模糊的那輪半月,若是她有影子,便會被這暗沉月光拖長吧。

“隨你喜歡吧……即便是討厭的古板老家夥,但我不會干涉你們的意志。”

她們談完之後,恨恨看回我,態度不算友好的說:“地方挺遠的。”

雖然我很感激她肯告訴我,但聽恨恨講了地方後,我嘆著氣發現要去的地方很遠,所以只能叫了輛計程車趕過去。後座是我和繩繩還有雅雅擠著,順帶一提恨恨乾脆的消失了,只留下一句“我去等你們”。而李月遙一個人坐在副駕駛座,以至於司機還挪揄我們說什麼“小情侶吵架是常有的”之類的。

花了差不多大半個小時,我們才總算到了那個地方。翠湖公園——的的確確就是那裡,我已經脫力到完全不想去問為什麼李月遙的老家在這附近了,反正就是那些無聊的有錢人家就是了。同時我祈禱著要找的那玩意兒,千萬不是掉在湖裡面。

好在並沒有,早早在那兒等我們的恨恨,帶我們在湖邊一棵樹下停下了腳步,她用腳尖點了點地面。

“在我腳下,不深。”

“謝謝了。”我低頭致謝。

“記得我說的話——事情辦完,就別和我們扯上關係了。”

言畢,恨恨轉過身,剎那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不知緣由,但我還是把恨恨的話記住了,至於做不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我偷瞄了一眼,無論是繩繩還是雅雅,表情裡似乎都不太明白恨恨的話有什麼深意。

“就是這裡嗎?”見我停下,李月遙馬上問我。

“是這裡,但是人好多……挖起來有點麻煩啊。”

我環視著周圍,這個時候,公園裡依然有不少人,無論是晚飯後散步還是遊客都有許多。如果在這樣的環境下挖地,一定會招來非議。

“是啊……沒辦法了,交給我吧。”

她若有所思的說完,將抱著的瓶子還給我。交給她?她要怎麼解決這個難題?我疑惑之際,只見李月遙脫下外套——難道是!用身體去吸引視線?別這樣……可惜不是。她從外套內層的隱藏口袋裡,取出了一節和她的小臂長短相近的短竹橫笛。我在樂器這方面還是有些眼力的,所以馬上察覺那笛子樸實卻絕非俗物——垂掛的穗帶編制精湛,一起的玉掛件相當古老,雕刻更是精妙絕倫。

接著,她哼著調子,又從另一個小口袋裡翻出笛膜。李月遙不顧形象的咬住笛子,騰出雙手撕下一點笛膜,又用舌尖輕輕觸到笛膜兩端,行雲流水般將其帖上音孔,拉伸固定,然後用手壓了壓。

“……高手啊。”我吹了吹口哨,讚歎了一句。

能用口水瞬間讓笛膜粘緊的人其實並不多,用口水粘的話,一般吹不到一首曲,笛膜的紋路就會散,但明顯她剛剛的技巧絕非如此。

“我去引人注意,剩下的麻煩你了。”

說完,李月遙便走到了遠處停下腳步,合上眼,然後在眾人詫異的視線裡,輕輕將氣息灌注進去,吹響了笛音。

剎那間——世界猶如定格一般。

恍惚之後我才發現原來是笛聲入耳,很久很久,沒有在這種距離,聽見如此精湛的絲竹雅音了。她吹起一首被自己隨興改編的老民樂曲目,裝飾音的使用卻很少,並不花哨的一曲隱約和她這個人有點相似之處。

理所當然的,無論來往的人們皆停駐了下來,視線和耳朵都被吸引住了。

——“文安。”繩繩輕聲把我喚回現實,提醒我不要錯過時機。

“嗯。”

我立馬用手刨開泥土,我以為這會是艱難的工作,但好在當手伸進去不過十釐米的深度,就摸到了想要的東西。

從土裡把它拿出來後,我隨便踩了兩腳把土填平,雖說是找到了,但手裡這坨泥巴一樣的玩意兒實在太慘,本來就是老古董了,還被埋這麼久,完全面目全非了。

事先已經想到會有這樣的事,我帶了塑料袋來,將那坨泥巴丟進去包了起來,我才有閒暇混進人群,一邊將手上沾到的泥巴悄悄抹在擁擠的附近人身上,一邊看那位大小姐的即興演奏。我這也才發現,原來繩繩和雅雅早就拋棄我,混在最近的地方當起了聽眾。

不知多久過後,曲子悄然結束了。

我帶頭為她獻上掌聲,對著好評如潮的觀眾,李月遙僅是放下笛子,大方而端莊的輕輕鞠躬。

事情辦完,我們離開之後。

“好曲子呢。”我說:“你水平可真不低啊。”

即便以我的標準來看,她也算是高水平了。

“謝謝……因為,家裡有傳統必須要學笛子……至於為什麼就不知道了。”

“那個掛件也是流傳下來的吧。”我瞥了一眼她拿在手裡的笛子掛件說:“就是那塊小玉。”

“是的。”

李月遙用手指觸碰著笛子上那塊玉掛件——它比黃豆大不了幾圈,卻溫潤而深邃,看得出經了極為漫長的歲月,雕刻出的模樣是一片花瓣似的,輕薄而神似。

“對了對了,東西挖出來了嗎?”

“嗯,但得先弄乾淨,希望沒腐爛……不然某尊神就要哭了。”

可是就算我這麼挪揄,但雅雅無動於衷,依然有些失神。我想這也難怪,畢竟所謂的思念,正是跨越數千年依然能夠傳到的事物。將對雅雅的小小感慨藏在心中,我便打發起李月遙來。

“李月遙,倒是你為什麼要跟著我?事實上後面的事我來處理就好了,你已經安全自由了,沒必要再跟著我吧?回你家去吧。”

“萬一你又像那天一樣突然昏倒呢?就算是我也明白了你這個人有多危險,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報恩!我要跟你到最後!”

“好吧,但你沒欠我什麼,別太在意這些……”

或許是很久沒被人關心過,我心軟的順勢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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