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規律的震動著,有什麼東西正隔著洞壁有規律的震動著。

吞嚥下口水,霍爾德將耳朵慢慢貼近牆壁,他心裡有些發憷,總覺得會有什麼驚奇之物破牆而出。

“……那是什麼?”薇爾丹蒂也皺起眉頭:“或許是某種巨大的機器?地下工廠?”

面前的道路只有一條,霍爾德別無選擇,扶著巖壁踱步前進,每一步都向未知的危險領域靠近。

薇爾丹蒂片刻不離的跟著,即使在前進中,這震動依舊有規律的發生著,且隨著兩人的靠近越來越強烈。

起初能明顯感覺到頭頂在顫動,後來兩側的巖壁也是如此,再往前走上下左右四方巖壁都令人不安的顫動,簡直就像是在巨人的胃裡上下起伏,或許下一刻就會被擠壓的稀爛。

就在薇爾丹蒂覺得自己都快患上幽閉恐懼症的時候,這狹窄的甬道終於走到了盡頭。

霍爾德把頭探進那個黑色的空洞:“有點黑……那是什麼?”

那是在上方,極遠極遠的地方有金色的光芒在閃爍,隱隱約約看不清楚。

“看來是一個塔狀結構的環境,火把給我。”霍爾德接過火把,在昏暗的虛空中劃過,確認了這四周都是可供踩踏的地面之後,便踏入了這通天的浮屠。

砰……砰……砰……

現在他們聽的更仔細了,那聲音比起機械毫無波動的運作聲,更像是生物的脈搏,單純的有序跳動卻能讓人聽出勃勃生機。

“通往這裡的不光這一條路。”霍爾德高舉火把,照亮了四周。

不光他們來的那一條,這周圍一圈都是道路,通向四方,在這裡轉個圈霍爾德差點分不清自己是從哪裡來的。

薇爾丹蒂用大劍在地上畫出了箭頭,用於標記他們是從哪個方位來的。

“這有階梯,沿著石牆盤旋,直通塔頂。”霍爾德說著,火把掃過臺階,發現上面似乎隱約有血跡,有些很暗淡而有些則新鮮,說明年代很久遠了。

“一直在往上走,我們早就不在地下了。”薇爾丹蒂收劍入鞘:“從方位上估計,我們應該在烏瓦克的市區。”

“啪嗒!”

在空曠的環境裡,這聲音顯得非常突兀,霍爾德抬起火把,那顆眼球正沿著階梯往上爬。

“追上它!”也顧不得後面的隊伍,薇爾丹蒂本能地去追逐它,踏上這漫長無比的階梯,向一切的始作俑者靠近。

……

另一方面,獵人們仍在漫長狹窄的洞穴裡前進,猶如蟻穴裡的工蟻。

普西環顧四周:“很明顯我們走散了。”

“沒錯,但判別足跡是我們的老本行。”圖翰蹲下來,感受撫摸著塵土砂石的走向:“四條岔路,他往右手邊第二條去了,我感覺離目標不遠了。”

他打了個潛行手勢,隊伍立刻安靜下來,靜悄悄地走著,更像一排工蟻了。

“老大……”普西又出聲。

“潛行時禁止交談。”圖翰連頭都沒有回,看不見他的表情。

“你想過怎麼贏嗎?”普西依舊自顧自發問,平常不怎麼自我主義的兩個人似乎在這種時候槓上了。

“沒有,所以我決定把這事交給霍爾德去做,我許諾給他的那箱寶石價值可在五十萬金幣以上,他會幫我擺平的。”

這或許就是消費者心態了吧,沒想到他是抱著這樣的心態開始這場討伐戰……不過的確合理,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如果他擺不平呢?”

“成王敗寇,我無話可說。”

“你不覺得除了贏還有其他選項嗎?除了靠運氣我們還有其他方法。”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氣溫似乎降低了幾度。

圖翰閉上眼,或許已經不存在可以信任的人了,他萬念俱灰:“你也要勸我投降?”

“……”普西沒有回應他,只是指向前方:“小心點,我們快要走出這條岔路了。”

這裡是一個岔路的聚集地,風聲從四面八方呼嘯而來,空氣肅殺,髮絲、塵土一切輕質物都被風吹得上揚,氣流裹挾著能帶走的一切湧向高聳的頂端,這場景甚至有種失重感。

“看來我們走對了老大,這裡有他們留下來的箭頭!”有獵人發現了薇爾丹蒂畫的箭頭。

圖翰抬頭望那金光閃爍,在極遠的地方:“我想起了一個地方,在烏瓦克的市區,和這兒很像,我以為那裡根本沒有入口。”

“罪論之塔,被流放到這的先民留下的最高最大的建築物。”普西眼神迷離地看著塔頂:“現在它閃耀著金光,蓬蓽生輝。”

“罪惡和慾望配不上光芒萬丈,這種東西最好還是在臭水溝裡慢慢腐爛。”圖翰突然扭頭,兇狠地盯著普西:“【活體屍臭】是你傳授給布里希嘉曼的,當初我邀請你加入公會就是因為你會秘術。”

普西點點頭:“沒錯。”

“我們從邪教抓來的俘虜一個個瘋掉也是因為你的秘術。”

普西接著點頭:“對。”

“推薦這座洞穴作為公會基地的還是你,你一開始就清楚這座洞穴直通布里希嘉曼的老巢,所以我的部下才會一個個叛變!”

“嗯,近水樓臺嘛,這條通路會方便布里希嘉曼最後的總攻。”普西微微一笑:“我只是沒想到你們會先沿著這條路攻進來。”

“之所以殺掉楊維奇也是因為怕他暴露了你自己。”圖翰說著,拔出了獵刀:“楊維奇·普拉多利是被你策反的,你從來就不是我的部下,打一開始你就是個內奸,你騙得我好苦啊!”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所有獵人都拔出了刀刃,弓箭上弦,殺意凌然。

“老大,我其實很喜歡你。”普西依舊淡定的微笑著:“只可惜我沒有先遇到你。”

突然,四周開始劇烈的震動,碎石滾落,這座塔快要塌了。

……

霍爾德和薇爾丹蒂沿著盤旋的階梯行走,越往上血跡越多,越鮮豔,最後整個樓梯都是赤紅的,不知有多少人流出鮮血,也不知為何流血。

“砰……砰……砰……砰……”

離塔頂越來越近了,那聲音也越來越清晰,這震動簡直像輕度地震。

霍爾德探頭向下,深不見底,如同極淵,他們兩人就像剛從地獄裡爬上來,恍如隔世。

接著,他仰面朝上,金光閃爍、萬丈輝煌,霍爾德看不清那是什麼,如芒刺目,就好像有一顆太陽被置於這高塔之內,晝夜照耀,永不下沉。

“好像心跳聲,”薇爾丹蒂將頭髮梳到耳朵上,微微閉眼,細細聆聽:“如果這真是心跳聲,那麼這東西該有多大啊。”

霍爾德沒有作聲,只是斜眼盯著眼球活體,這只小家夥不再跳的飛快,它的速度降了下來,不知是不是錯覺,它就像是在謁見一般虔誠,心跳聲每次響起都會在原地等待,然後再次前進。

隨著樓梯越來越短,布里希嘉曼的全貌終於出現在他們眼前。

一顆佈滿血管的強健肌肉正鼓動著,金色的血液川流不息,生機澎湃。

這是一顆心臟,猶如黃金打造的心臟,它通體金黃、巨碩無比,填滿了塔頂,主動脈連著頂端,像是一顆果實吊在半空中,血管沿著動脈攀附到牆壁上,這座建築物甚至都出現了血肉化的現象。

怪異而美麗,喚醒人們內心渴望的莊嚴寶相。

呼吸不自覺的加重,一股強烈的壓迫感由心底而生。

“一切慾望以其為中心輻射狀擴散,仿若神權統治著這座城市。”薇爾丹蒂喃喃道:“我在【深淵回視】裡見過……”

霍爾德想起好像忘了什麼事情,接著驚呼:“回來!!”

為兩人帶路的眼球活體仍然自顧自地走向自己的本體,霍爾德虎撲倒地用瓶子罩住了它而後長呼一口氣。

“這就是布里希嘉曼的真身了,真是一個動彈不得的碩大身體啊。”霍爾德不讓眼球回到自己的本體身邊,把它重新裝入了玻璃瓶:“應該怎麼料理這團金燦燦的爛肉呢?”

薇爾丹蒂拔出了劍,總之無論要怎麼打倒敵人,薇爾丹蒂的第一步總是拔出寶劍。

眼球活體一直在瓶子裡亂撞,前所未有的不安分,把自己撞得滿是血絲,霍爾德差點拿不穩瓶子。

薇爾丹蒂思索著:“布里希嘉曼(Brisingamen),在神話中是愛與美的女神芙蕾雅(Freya)的金項鏈,象徵著情熱之欲,我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

“呯!”

清脆的響聲打斷了她,兩人同時看向霍爾德手中的玻璃瓶,眼球活體在撞擊困住它的瓶子,瓶身出現了一絲裂痕。

“呯!呯!呯……”它還在撞,繼續撞,它渾身都是血但就是不肯停下,它多麼渴望母體的懷抱,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霍爾德咽了口唾沫,繼續看著眼球活體:“不會吧……”

“嘣!!”瓶子應聲碎裂,碎片濺落在地上,一同落下的還有眼球活體,它努力向前翻滾,拼盡一切前進。

但這僅僅讓它多活了一秒,然後就被霍爾德一腳踩爆。

“本來留著它或許就能找到破壞這顆心臟的方法……”霍爾德有些惋惜。

薇爾丹蒂沒回應,她盯著地上的那攤碎肉,不做聲。

血還沒幹,在地上肆意流動,沒有要乾涸的跡象。

血灘中間突然鼓起了一個小泡,越來越大,直至騰空而起筆直的飛向布里希嘉曼。

薇爾丹蒂猛地睜大眼睛,只見白光一閃,血珠凌空被一分為二,但這還是不能阻擋它飛回母體。

黃金的心臟上裂開一道縫隙,兩道鮮血一前一後飛了進去,重新化為了一隻完整的紅色眼睛,在眼眶裡滴裡咕嚕轉,最後死死盯著霍爾德和薇爾丹蒂,眼中充滿了無盡的恨意。

霍爾德後背惡寒,悄聲說:“我感覺,不太妙。”

薇爾丹蒂則是握緊手中的大劍,回視著那只眼睛,手心裡全是汗珠。

“噗通!噗通!噗通……”

心跳聲驟然增速,血管暴起聲勢蓬勃,金色血液以兩倍速湧動,心肌上下浮動,這顆碩大而又笨重的心臟顯現出甦醒的前兆。

“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為強!”薇爾丹蒂終於擺脫了它所帶來的震懾,修長而健美的右腿向前跨了一步,如同獵豹般躬身,雙手握劍置於肋下,鼓起的臂肌用力刺出一記勢大力沉的突刺,強大純正的力量彙集於一點,爆發力驚人。

就在這千分之一秒的瞬間,心臟上又睜開了一隻眼,就在薇爾丹蒂刺下去的位置,它直視著疾馳而來的劍尖,毫無畏懼。

那是一顆璀璨的黃金瞳,眼中佈滿了曼陀羅的花紋,它極盡地將眼睛睜大,其中的憤怒簡直溢位眼眶,它驚怒於這世上居然有凡人膽敢向它挑戰。

一圈圈晦澀難懂的金色盧恩咒文在它的瞳孔前顯現,閃爍著遠古的智慧,雄渾的咒力使得薇爾丹蒂的劍卡在空中,再也不能前進半步,棕紅色的長髮都被震散在空中。

緊接著,一隻、兩隻……以其為原點一大片黃金瞳猶如向日葵般陸續開放,璀璨生輝,這顆心臟上居然長滿了大小不等、數以千計的黃金瞳,有的與正常人的眼睛一般大小,有的則大如臉盆,密集恐懼症患者看上一眼可能就得當初去世。

所有黃金瞳起初都在眼眶中滴裡咕嚕打轉,接著似乎是找到了聚焦點,心臟上的上千只眼睛齊刷刷看向薇爾丹蒂,被無數視線注視著那是一種極為可怕的感覺,像是在打量你,又像在用視線撫摸你的身體,或者恨不得用眼神殺了你。

各種不同的眼神,各種不同的意圖和情緒,色慾、傲慢、貪婪、憤怒、饕餮、嫉妒、懶惰,每當有一種眼神看向自己,薇爾丹蒂就感覺又有一項罪過被加與己身。

薇爾丹蒂的頭腦被傲慢衝昏,饕餮的腸胃永無滿腹,骨子裡銘刻入貪婪,心臟上燃燒著憤怒,懶惰則慫恿她的靈魂,嫉妒讓她歪念叢生,而色慾……使她的雙眼再也不能從霍爾德身上離開,她的目光一寸一寸掃過霍爾德的身體:

白皙的皮膚、苗條挺拔的軀體,文弱漂亮的臉上帶著女性的精緻韻味,男性特有的堅毅則讓霍爾德看起來帥氣逼人,尤其是那雙碧翠色的妖異眸子像是珠寶一樣嵌在他的臉上。

薇爾丹蒂緩緩轉過身來,臉蛋紅撲撲的,眼神已經變得不對勁,帶著無盡的慾望。

霍爾德從未看見看見過她這幅樣子,雙眼像狐狸一樣嬌媚直勾勾頂著自己,嘴角帶著色情意味的痴笑,棕紅色長髮隨意披散在肩頭,胸前一對飽滿的山峰和健美有致的臀部構成了讓所有男人都垂涎的絕世尤物,帶有結實腹肌的蜂腰肆意扭動,而性感的美腿則跨著輕柔旖旎的步子逼急霍爾德,或許不會有男人對著這一幕不動心的。

“我想要你!”她用曖昧的聲音大聲宣示著愛意,身心變得燥熱極度渴求著被愛:“我想要把藝術品般的你壓在身下,我想看你可愛的臉蛋羞紅著哀嚎,舔舐你的每一寸身體!從鼻子開始一點點把你吃掉……”

霍爾德見勢不妙轉身欲逃,但薇爾丹蒂像是只獵食的母豹將霍爾德撲倒,騎在他身上,力氣大的讓霍爾德只能徒勞的扭動身體。

“我愛你。”薇爾丹蒂伏在霍爾德的耳邊訴說這情話,接著就開始輕吻他的臉頰。

“啊~~唔!”這是薇爾丹蒂咬住霍爾德臉蛋的聲音,她甚至開始吸咬霍爾德的臉蛋。

柔軟的兩瓣香唇和溼滑柔軟的舌頭也讓霍爾德開始喘粗氣,不過這麼危急的時刻根本就沒空想這個,他苦笑道:“抱歉,女人分手前的蠢話以及調情時的鬼話,我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你拒絕我?你膽敢拒絕我!!”薇爾丹蒂的嘴終於離開了霍爾德的臉,顯得有些歇斯底里,這是傲慢、憤怒還有嫉妒的共同作用:“沒有人可以拒絕我!”

棕紅長髮空中散亂,紅粉胭脂一副怒顏,很美很美,霍爾德心想如果她真的喜歡上誰,那個人該有多幸福啊。

就在看著她的時候,霍爾德的餘光瞟到了身後布里希嘉曼的千百只眼睛正對著他們,玄奧的咒文重新幻化排列組合積攢著強大的力量即將爆發。

“糟糕……”霍爾德暗道不妙,他的雙手掙脫了薇爾丹蒂的掌控,一把捧住薇爾丹蒂的臉怒吼道:“看著我!!!”

兩人四目相對,薇爾丹蒂淺紫色的眸子呆呆地看著霍爾德,那雙翠色瞳孔的深處一直像是結了層啞光的碧冰,讓人看不清他的心底到底有什麼……

但此刻碧冰破碎!幽邃而靈動的光華迸射而出、如潮傾湧,像是天上華彩的極光翩躚出波狀光幕吸引著薇爾丹蒂的眼睛往霍爾德的瞳孔深處望去,她想要看到霍爾德的靈魂究竟長什麼樣。

那裡全是光,全是碧翠色的光,有著稜角線條的光幕不斷呈波狀擴散,但薇爾丹蒂根本看不清是什麼散射出這等天光,她唯有繼續向下注視,向深處看,視線接著深入,永無止境。

她依舊看不清楚,她總覺得霍爾德的眼底一定有什麼,但她就是看不清,那光源被淹沒在絢爛華彩中模糊不清,沒有光線會去而復返,所以縱使漫天光芒也照不亮自己的本源。

而這裡除了光就空無一物,所以漫天光芒根本照不亮任何東西……

照不亮任何東西……那就如同黑暗,其實霍爾德的眼底根本沒有任何光明,這裡簡直是【極光的深淵】。

而至於光的源頭究竟是什麼,薇爾丹蒂終於想明白了……它拒絕他人的視線,拒絕滿天的光線,沒有什麼能照亮它,它看不見又摸不著,不在任何地方卻又無處不在,那光源那就是【黑暗】。

【光明】的源頭怎能是【黑暗】?

不,【黑暗】只有在【光明】之中才能延續自我,如果沒有光明只有黑暗那只是一片虛無,反之亦然,沒有黑暗只有光明那只是一片白色的虛無,什麼都沒有。

【光明】與【黑暗】失去了彼此,就失去了自我,失去了存在的意義,它們將化為一片白色或是黑色的虛無,然後就此毀滅、消失殆盡。

薇爾丹蒂此刻似乎窺視了世間真理,有關於哲學的宏偉真相讓個人的一切都顯得那麼渺小,色慾、傲慢、貪婪、憤怒、饕餮、嫉妒、懶惰都被拋之腦後,大量的資訊湧入腦中,使得她昏了過去。

就在這一刻,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世界正朝著新的一幕,朝著【第三帷幕】邁進。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