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看起來二十多歲,黑髮,腦後扎著短馬尾地青年人,正依靠在吉普車的前蓋上發呆。精緻卻不顯柔弱造作的五官,和與其年齡不太相符的成熟眼神,為他平添了幾分滄桑憂鬱的氣質。

見到徐福和天默朝這邊走過來,青年人識趣地開啟了車門。

徐福會心的衝著他點了點頭,然後為天默介紹道:“他叫許靈風,以後你們見面的機會應該很多。”

聞言,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禮貌性地點了點頭。因為是第一次見面,所以天默也沒多說什麼。相較於之前見過的唐瀟和米諾,他對許靈風的第一印象,顯然要比前者好很多,而且看起來也正常許多。

和徐福形式化地謙讓一番後,天默率先坐上吉普的後座。徐福則緊隨其後坐在了他的旁邊。

許靈風識趣地為徐福關上車門,自己則快步坐進了駕駛室內。

吉普車緩緩開動,在朦朧的夜色中緩緩前行。希伯來之塔的光芒透過街道建築的遮擋,不時穿過車窗照在一行三人的身上。斑斕的光影變化,以及安靜的氣氛,讓人感覺有些如夢似幻,很不真切。

短暫的沉默之後,徐福好像沒話找話似的,突然問道:“之前你離開神域城後,去了哪?”

“很多地方。”天默有些走神地看著車窗外的街景,調整了一下坐姿,翹起二郎腿補充道:“我只是想看看,洗罪人的努力有沒有改變這個世界。”

“那麼結果呢?”徐福聽出天默的言談間,隱隱有著一絲無奈,雖然答案有些不言而喻,可他還是忍不住地開口問道。

“有些變化吧?至少,我們都還活的好好的,神域城收容的人類數量也在增加,這是個好兆頭。”聞言,天默露出了自嘲般地笑容。

看著徐福並不滿意的表情,天默苦笑著攤手說:“可能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見到的一切吧?當初,我們口口聲聲揚言要改變這個世界。可為什麼當這個世界真的改變了,我們又顯得如此無助?”

“時代在變,人也在變而已。”天默地話似乎也勾起了徐福的回憶,望著車窗外與夜色融為一體的城牆,略顯平靜地感慨道:“洗罪人成為了神域城的守護者,而我,也成為了希伯來之塔的管理者。很多東西都在不停的改變,很多事情都需要花時間,去接受適應。或許再過幾年,你跟我都會變成年輕人眼中的老頑固。”

天默看著徐福指了指,正在開車的許靈風,輕笑著調侃道:“你可是長生之人,徐福啊。居然會承認自己老了?”

“我雖長生,但並非不滅。”徐福摸著自己斑白的鬢角,回擊道:“你可沒有對我指指點點的權利。我的白髮長了許多,而你可一點兒都沒變。”

“因為我本來就是白的,你羨慕嗎?”天默炫耀著自己的白髮,用自己特有的冷笑話回敬了徐福。

看著他無言以對的樣子,天默卻並沒有像往常一樣開心,表情反而愈發的陰鬱起來,“改變或許是好的,但也只是相對的。至少在我看來,神域城的發展已經偏離了,最初建造它的目的。”

調整了一下坐姿,天默眼中略顯失望地坦言道:“洗罪人最初協助建造神域城,是因為我們在追求一片安身立足之地。希望在那裡,我們可以像普通人一樣生活。可是結果呢?神域城或許正在往好的放下發展,可對我,對洗罪人而言,那不是我們所追求的。”

天默的話,讓徐福的喉嚨有些發乾,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神域城建立之初,因為資源的匱乏,導致無法接納全部難民。極其嚴格的入駐條件,直接導致了遺棄者的出現。

人類也從那時起分裂成了兩大陣營,二者之間的明爭暗鬥,迄今為止仍舊沒有分出勝負。遺棄者佔有絕對的數量優勢,洗罪人卻依靠念,以一敵百。雖然現在只有一牆之隔,但這樣的結果卻多少讓人感到惋惜。

“這就是你們當初離開的原因嗎?”徐福的目光中的神采,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狹小空間內的氣氛,似乎也逐漸緊張起來。

在徐福看來,如果天默當初是因為對神域城的管理存在質疑,而最終選擇了離開。那如今他的迴歸,不禁讓人產生了很多不好的聯想。

天默,作為最初的洗罪人,其實力有目共睹。徐福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戰勝他,更不用說將他徹底控制起來。

此刻,他似乎也有些理解格雷迪的用意了,同為最初洗罪人的他,自始至終都將天默視為一個不安定因素,所以才會提出暗中監視,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貿然接觸的建議。

“放心,我沒有別的企圖。如果我想對神域城不利的話,當初也不會選擇離開了。”天默似乎察覺到了徐福的心思,懶洋洋的靠在座位上,仰面看著車頂感慨道:“時代或許會變,可人的本性是不會變得,變得只是身份地位,還有看待事物的角度而已。老實說,我也有點後悔,當初的選擇確實有些魯莽。”

“你能感到自責就好。”徐福似乎松了一口氣,眉宇間的皺紋逐漸舒展,不置可否地說:“事情總是具有兩面性的,有利則有弊。雖然我們不可能讓所有人都滿意,但既然我們承擔了這份責任,就應該讓他有始有終。我相信一切都會越來越好的。以前,我們不就是這麼過來的嗎?糟糕的事情,總會過去的。”

“我承認魯莽,但沒說過自責。你加入的時間比較晚,所以對於一些事情可能不瞭解。”天默的搖著頭,嘴角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可看起來卻帶著幾分傷感,“洗罪人啊,就像是它的名字一樣,本意就是贖罪的意思。雖然是人類,可念的力量,卻來自創世文字。聯合政府將我們組織起來,是為了清除創世文字的產物。可大家其實都明白,當一切結束之後,我們的結局是什麼。”

“你們害怕最終也會被聯合政府清理掉?”徐福雖然看似年長,但他加入洗罪人的時間,是在秩序崩潰之後,神域城建立之前,所以他對最初洗罪人的過去並不瞭解。

透過天默的描述,徐福不難理解,他們當時的感受。雖然沒有被人當成殺戮工具的經歷,但他卻可以想象那種日子並不好過,“你們當時為什麼不反抗?”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原因吧?家人被挾持、威逼利誘、亦或者是單純喜歡殺戮。”看著徐福認真的表情,天默自嘲回憶道:“而我,當時動機更簡單,一切因我而起,所以我一直在試圖彌補它。只可惜大勢所趨,換來的卻只有絕望和挫敗感。”

“其實什麼都沒變過。”天默指著車窗外移動的街景,若有所思地反問徐福道:“你觀察過神域城內的平民,見到洗罪人時的眼神嗎?就像當初兩者調換了位置一樣,他們從來就沒把我們當做過同類。這就是洗罪人和普通人的差別,我們都是一群格格不入的怪胎而已。”

“我倒是更願意把它看做一種憧憬。”徐福也調整了一下坐姿,坦言道:“我們本就與眾不同,這是上蒼賜予我們的一種天賦,也是一種責任。”

“是啊,我們本就與眾不同,所以才會被人憧憬、畏懼。”天默嘆息著反駁道:“可人類畢竟是群居動物,與眾不同是要付出代價的,沒有會人期盼被人當做怪物看待。而且有些事情我至今都記得,你能想象嗎?聯合政府瓦解,秩序崩潰的那一刻,面對海潮一樣向我們撲來的怪物和異種,很多人卻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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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世界被創世文字扭曲,可我們為什麼要把他糾正回來?”天默似乎因為回憶,陷入了某種狂熱的興奮之中,盯著徐福難以置信的眼神,他指著自己的腳下揚言道:“既然我們本就與眾不同,既然我們生來就格格不入,那為什麼還要恢復以前的秩序?再回到以前的那種,被當做異類看待的生活?這個世界確實被扭曲了,但它也包含了許多我們曾經渴望,而不可及的東西,這裡才是屬於我們的世界,為什麼我們不能接受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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