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蠟像
“你確定沒有事情嗎？”祖父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子孫。
“沒有事情，我只是奇怪而已。”凱撒帶著好奇盯著眼前的人偶。
時間是凱撒五歲的時候，也就是父母死去的時候。
他帶著傷感盯著眼前的蠟像。
光透過粗糙的窗戶進入室內。
餐廳內，只有兩個人，還有兩個蠟像。
王很傷心，因為父母死掉了，父親雖然沉默寡言，而且經常對自己發脾氣，但是內心對自己的寵愛始終沒有減少。
他親口說過，寵愛不等於寵溺，我的孩子始終需要成長的，他並不需要溺愛，溺愛只會造就天真的孩子，而不是一個男人，是的，成為男人在這個家族中屬於必須的事情，哪怕你選擇做一個長不大的孩子，帶著好奇心看待這個世界，你也必須是一個男人。
男人和孩子並不矛盾，就像是好人和壞人。
父親經常對王做粗暴的事情，打罵很少，這是王的認識，在訓練劍術的時候，父親帶來的傷疤不叫打，只是成長必須的祭品而已，至於罵？一個常年冷著臉的老男人估計不大可能說出什麼糟糕的話語，最多就像是之前所說的一樣。
你可以選擇今天把城牆上的塗鴉給擦去，或者等待七天之後的太陽，就那麼直白，那就是父親，不會多言，但是言語間總是充滿莫名的壓迫力和自信。
至於母親，是一個溫柔到極致的女人，當然這僅僅是針對凱撒一個人和她的丈夫，王隱約聽到，母親的名聲並不好，女巫可不是什麼好名詞，都是面容蒼老的老婦人，在女巫小屋中青蛙的腿、蛇的皮膚、蜘蛛的眼睛放進充斥紫色液體的坩堝中，那就是這個世界人間對於女巫的具體印象。
母親經常撫摸王的腦袋，王並不理解這有什麼有意思的地方，畢竟孩子並沒有任何其他的情緒，除了純粹。
兩個人給予王最深刻的影響，父親斬斷王的骨頭，母親讓傷口癒合，造就了他。
真是深刻的回憶，王此時並沒有傷感。
王剛醒過來的時候，祖父帶著王去看父母的遺骸。
“母親死了。”凱撒看著兩具屍體，屍體的雙手緊緊貼合。
“是的，你的父親也死去了。”祖父靜靜地盯著王，試圖透過王的身軀看穿王的靈魂。
“我都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的情緒了”，凱撒伸出自己的手試圖接近兩具屍體，但是靈覺令他感知到，接觸這兩具屍體，他會死去，死於血脈的厄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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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應該明白，現在的你並沒有資格接觸他們，讓他們安靜地睡下去吧。”
“是的，祖父。”凱撒把手收回來，“可是，如果這樣子，我該怎麼懷念他們？”
“做個蠟像怎麼樣，我相信以你的能力，應該會做個非常精緻的蠟像。”
王並沒有學過製作蠟像，可是他在短短3天內，差不多就學會怎麼製作一個蠟像了。
三天時間，凱撒製作出父母的蠟像，栩栩如生，像是大師的傑作，在那一刻，王甚至有一種錯覺，那些蠟像居然是父母的錯覺。
場景回到開頭，祖父用渾濁的眼睛盯著蠟像，“真像啊！”
“是的，真像啊。”王看著蠟像，或者說透過蠟像看到記憶中的父母。
“祖父，我能和母親、父親待在一起，一段時間嗎？”
“可以”，祖父盯著王，“但是你記住，你並沒有能力一直待在無聊的回憶中，你是孩子，但是這個家族的人註定成長為一個男人的。”
“知道了。”王得到承諾後，看著蠟像像是在看父母。
王和蠟像待一段時間，他坐在餐桌旁，就像是他曾經一樣。
母親微笑地吃著餐桌上的麵包，父親一臉沉默地切肉，而王直接在餐廳的各個角落裡面溜達。
有些回憶，王並沒有興趣記起來，因為已經沒有記住的動力，美好的東西在失去的那一刻只有悲傷，唯有讓美好變得不美好，悲傷才不會那麼痛苦。
“對吧，凱撒”，王很少自己說出自己的名字，因為他不喜歡這個名字，他看著蠟像，或者說看著記憶中的父母。
“我覺得有些無聊了。”凱撒坐在餐桌上，他用手撐著自己的腦袋，在思考自己到底該怎麼樣，怎麼樣成長，祖父對王非常嚴格，你並沒有能力一直待在無聊的回憶中，你是孩子，但是這個家族的人註定成長為一個男人。
這句話，王理解出來的潛臺詞是，你成為一個男人，你就有能力待在無聊的回憶中。
是啊，長大真是一個奇怪的臺詞。
王看著蠟像不知道在想什麼奇怪的事情，命運讓他降生在這個無聊的世間，王並不知道他為什麼降生到這個人世。
三天，王把蠟像視作父母，餐桌旁的一切就像是過去一樣，母親吃麵包，父親切肉，王到處轉悠。
父親很討厭王到處轉悠，這一點都不符合家族的禮儀，但是母親在這一點上非常堅持，父親只好同意這一點。
時間彷彿靜止了一樣，唯有太陽光影的變化，晨曦給餐桌染上金色，黃昏給餐桌沾染昏黃，蘇恩世界此時並沒有月亮，也就是說並沒有月光，但是此時的蘇恩世界，你看那璀璨的星辰，你會擁有一種錯覺，那就是無數太陽在閃耀，粉色的天幕上閃爍著無數水晶，這是殿下們閃耀的時代，神代真正終結以後，很少能看到這種景象了。
王坐在餐桌上，潔白的桌布上到處都是用蠟製作出來的食物，只能看不能吃的回憶。
撒上特質黑胡椒的烤羊腿是父親最愛的東西，而草莓、覆盆子、藍莓是母親最喜歡的東西，而王也喜歡草莓，酸酸甜甜的感覺很舒服。
但是這一切都是只能看，不能吃的東西，王清楚地認識到這一點，用整整三日去承認這一點，這裡的承認是表意識意識到，接著潛意識徹底認知到，接著把它們當做人生中最平常的東西。
家族中的侍從並沒有進入這個餐廳，這是祖父的命令，他需要一個人成長，就給他一個人成長，祖父對於這個家族的人有那個自信，甚至可以說是盲目到自大的自信。
三天，王看蠟像像是在看父母。
靜靜地看著，認真地看著，執著地看著，試圖看蠟像看到自己靈魂深處的回憶。
接著意識到，那僅僅只是記憶而已，記憶再好，也是只能看不能吃的，而且看看會飢餓的，這裡指的是那些蠟像製作出來的食物，王確實親手品嚐過那些東西，索然無味，雖然對於王來說，這些東西不算有毒的東西，但是確實並沒有任何味道，而且難吃的過分。
三日之後，王並沒有從這個房間出來，因為這個房間充斥著美好的回憶。
祖父有些滿意地遠遠地盯著自己的子孫，他在成長，而且在以難以想象地速度成長，並沒有停止前進，把美好的回憶當做人生中一件平常的事物是不夠的，蒼老的祖父早就意識到這一點了，世界存在輕重，善惡皆有次序，一切都是上天賜予，上天安排次序的東西，沒有次序，祖父在記憶中，見過一個行走在大地之上的聖者，阿爾弗雷亞，地脈之主，他親口承認，那叫做混沌，一個混沌的事物不算是一個擁有智慧的生靈。
再三日，王稱呼蠟像為蠟像，不再直呼其為父母，他沉默地盯著蠟像，選擇不到處晃悠，就是沉默地盯著蠟像。
“你不覺無聊嗎？凱撒”王第二次自己說出自己的名字。
對著蠟像這樣子，整整三日的時光就浪費在這裡，哦，不，應該說是整整六日的時間就浪費在這個房間，確切的說是浪費在自己的回憶之中。
王伸出自己的手，撫摸蠟像，確實栩栩如生，宛若真人，但是只是像而已，只是蠟像而已，只是回憶而已，只是？哦，除此之外，什麼都不是，是的，除此之外，他們什麼都不是。
王看著蠟像，最終嘆氣。
祖父盯著王，用靈覺死死地盯著王。
又三日，也是最後的三日，王並沒有做任何事情，他選擇製作出一個玩具木箱子，這個玩具木箱子用餐桌的木頭製作而成的，把蠟像放在玩具箱子裡面，一一擺放好，接著把所有蠟質的食物放在箱子裡面。
最終，王走出房間。
“你把他們裝進自己的內心特殊的房間了嗎？”祖父盯著王。
“嗯”，凱撒說道，“回憶始終是回憶，現實始終是現實，有些東西是不會改變的，我只是把它們放置在最恰當的位置。”
“像個男人一樣，待在回憶中？”
“應該說是像個男人一樣，把回憶放置在自己的心中，如果你連自己認為重要的事物都可以看得和路邊一塊石頭一樣沒有區別，你算什麼。”王帶著得意對自己的祖父說道。
連自己認為重要的事物都看得和路邊的一塊石頭一樣沒有區別，那個人也不過如此。
“祖父，如果我不說出這句話，你會怎麼樣？”王帶著狡黠說道。
“還用說，經歷和你父親一樣的事情咯。”祖父說道。
冥河一日遊，順帶去見父母……
王撓撓自己的腦袋，就知道這樣子。
祖父說道，“我只是有點好奇，有一日，如果你為一個人改變自己，我很好奇，凱撒”，這時候祖父直呼王的名字，“你到底會成為什麼樣的存在，是成功，還是失敗，我都不知道，凱撒。”
“但是絕對不是一個失敗者”，王帶著驕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