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王
這是一場奇怪的故事。
這是一場莫名其妙的感情。
王是一個有強迫症的傢伙，他不允許身邊有不和諧事物存在。
這個宮殿的每一腳，每一塊磚瓦，甚至每一朵盛放的鮮花都是王親自設計的。
但是這個宮殿之中唯獨存在一個王沒有設計過的，一點都不和諧的事物。
一隻烏鴉，猩紅的眼睛令人不安，黑色的羽翼代表著死亡、絕望，不討人喜歡的叫聲更是令人生厭。
但是王卻很喜歡在黑夜，喝著小酒，看著那只烏鴉盯著他。
或者說共進晚餐的時候，王並不在意，甚至很喜歡那只烏鴉啄食他手中的米粒。
那份感情，也許從小時候就開始了。
是一場追殺，不請自來的追殺。
年幼的王跟著自己的祖父和一個同時具有男性和女性美好的猶如黑夜的異類交流。
祖父把王和異類帶來的異類放置一邊。
那是開始。
是一個穿著黑色兜帽服，栗色短髮的傢伙，不喜歡說話，喜歡把字寫在紙上。
它死死地盯著王，非常感興趣的樣子。
王知道它叫做艾。
“我要追殺你。”艾把自己的想法寫在紙上，接著舉過頭頂，似乎在昭示什麼。
年幼的它拿起一柄腐爛的木劍，王以為那只是開玩笑，直到艾把木劍釘在他的腳下，只有短短一寸，王就知道不是開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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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變的小孩子慌不擇路地逃跑。
艾興奮地揮舞著手中的木劍，瘋狂地追殺年幼的王。
帶著興奮的笑容。
王覺得很討厭，尤其是自己被追殺十幾條街，氣喘吁吁之後。
艾喘著氣，把腐朽的木劍丟到一旁，汗水浸潤它栗色的長髮，笑得很開心。
“我喜歡追殺你的感覺了。”紙上明明白白寫道。
王無所謂地搖頭。
這是感情的開始。
他以為這份感情大概就像是孩子之間的玩鬧，可能在一開始之後，就會被忘記。
時間過去九年。
王行走在自己的王國，他看到一個穿著黑色兜帽、栗色短髮的人帶著笑容提著自己手中的劍。
本能？腦中演練無數次？還是童年留下來的陰影。
王本能地逃走。
“真是不請自來的追殺和感情。”王看著身旁的烏鴉喝下一杯紅酒，潤澤的酒液進入口腔，帶來的是芬芳，那是王釀造的美酒。
這場漫長的追殺持續不知道多少年，王並不想要記住持續多少年，他只想記住，下一次追殺是什麼時候。
是一場叛亂，王被逐出王國。
但是追殺依然繼續。
王並不知道這場追殺的目的是什麼，孩童時期的追殺，王知道，那份感情是純粹的喜悅。
他長大以後的追殺？地位、利益，或者乾脆獵殺一個人的喜悅？
王看著艾，它笑著把手中的紙拿出來，“我只是喜歡追殺你的感覺。”能笑著說這句話，把腐爛的木劍強行劃過王臉頰的異類不一般。
這是這份感情的真正的正式的開始，王是這樣子認為的。
王喝下一杯自己釀造的苦酒，看著身旁吃著飯糰的艾，真是餓了也要追殺。
“你不累嗎？”王是這樣子說的，漫長的追殺，腐爛的木劍打傷王的身軀不知道多少次。
艾，那位穿著黑色兜帽，栗色短髮的異類帶著笑容，把心中的東西寫在紙上，“我只是喜歡追殺你的感覺，如果哪一天我因為別的事情厭倦，或者不再想要追殺了，或者說”，艾拿起手中腐爛的木劍，那柄木劍隨時都有一種可能被折斷的感覺，“它被折斷了，我會毫不猶豫地不再追殺。”它舉起手中的白紙，炫耀式地舉起來，就像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昭示很多東西。
王無所謂地聳肩，“期待那柄劍快點折斷，這樣子，我就輕鬆許多了。”
這是這份感情真正的發展。
不請自來的追殺，莫名其妙的感情，不厭倦，也不喜歡，僅此而已。
時間過去很久，王因為很多事情失去自我，也失去所有，雙手被碾碎，雙腳被斬斷，被丟在陰冷潮溼的大牢裡面，靜靜地等死。
王以為或許這就是結束了，他想到很多，他顧慮很多，但是最終，他莫名其妙地第一時間想到追殺他的異類。
穿著黑色兜帽，栗色短髮的異類提著手中腐爛的木劍看著閉上眼睛的王。
“追殺也該有一個終點了。”王是這樣子說的。
艾坐在王的身旁，周圍是死一般的寂靜，因為都被殺死了，除了王之外的所有人，被艾光滑纖細好似女人的手洞穿心臟。
它用鮮血在紙上寫出紅色的大字，“追殺的目的可不是為了殺人，記得我說過，我喜歡追殺你的感覺，直到我放棄這種感覺為止。”它帶著燦爛的笑容盯著王。
“下次來的時候，會讓你滿意。”王說道。
鮮血濺射到艾的臉上，莫名的血腥，就像是彼岸花紋在艾的臉上。
接下來，是一次又一次追殺，沒有盡頭的追殺。
王有很多事情，經歷很多羈絆，但是每天夜深人靜的時候，王總是沐浴，接著靜靜地等待那柄腐爛的木劍，以及提著那柄腐爛木劍的穿著黑色兜帽、栗色短髮的人。
他知道彼此都有彼此的羈絆，王知道他經歷了什麼，遇到了很多人，有很多悲歡離合，有哭泣，有悲傷，有喜悅，他既然存在這份感情，僅僅是夜間提著劍追殺他的它不會擁有這種感情和經歷？
大家都一樣嗎？王曾經想過，但是並沒有問出來。
大概追殺要結尾了。
是一場戰鬥，王終於進階為銀階，但是大地乾枯，因為令人窒息的灼熱，而那份灼熱源自王，王試圖用手觸控那觸手可及的鮮花，但是他的靈覺給他一種幻想，也是未來，當那雙手觸及鮮花的時候，就是鮮花化作飛灰的時候。
這份追殺大概要結尾吧。
王知道艾並沒有進入銀階，可是就算是進階銀階又如何，王並不能徹底殺死一位金階，但是。
在那場戰鬥中，數百位金階接觸王的時候，就已經飛灰湮滅。
不能殺死，但是也不能接觸。
王一個人坐在被他灼燒的荒原之上，那份荒原因他而生，本是生命的淨土，鮮花在那裡盛放，綠草在那裡生長。
大概接下來一段時間……
一柄腐爛的木劍洞穿了王的手。
艾的皮膚被灼熱灼燒，有點面目全非，接著在異類的生命力的作用下又恢復完好。
它帶著笑容打算從懷中抽出一張紙，書寫自己的內心，接著紙不見了，所以笑容也不見了，是一場追殺。
王被碾得雞飛狗跳，到處亂跑。
追殺並沒有結束。
王加冕為王，坐在王座上。
每天晚上一如既往都是熟悉的追殺和刀子。
肚子咕咕叫的艾一臉嫌棄地盯著王。
“我準備食物了。”王說道，當兩人份沒有說出來的時候。
艾拿出紙寫道，“追殺你到第二天，大家一起繼續餓肚子。”
這是故事的重複，那一天，王餓肚子了，一整天都在被追殺。
“記憶很深刻”，王喝下酒，看著烏鴉，“從此我再也不敢一個人吃飯了。”
記憶中，王和艾總是打架之後，沉默地吃著食物。
這是這份感情的持續。
接著，則是結尾。
艾拿著手中被折斷的木劍，開口說道，“我大概不想做一個不說話，只用書寫交流的人。”
“很傷心？”
“嗯。”艾點頭。
“反正不是為我傷心。”王說道。
“有點，我在說實話。”艾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隻烏鴉，丟給王。
“下次追殺是什麼時候。”
艾看著漆黑的夜空，“等我不再厭倦為止。”
烏鴉用猩紅的眼睛盯著王，王喝著酒，此時是黑夜，而王的身旁一直放著一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