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租界,陸軍署辦公廳。

夜色已深,整幢大樓卻依舊燈火通明。

辦公廳裡來自各方的電話驟然響起,陸軍署的員忙得不可開交,訓斥聲夾雜著電報滴滴答的聲音,每個人的臉上都顯得格外嚴肅。

蕭旦禮穿著筆挺的軍裝,腳步如飛,快速的穿過陸軍署辦公廳的廊道。

沈副官神色肅穆的跟在其後。

他打量了四周陸軍署的氛圍,心中想著的卻是東京號專列的事情,恐怕挑起了整個華北戰線的導火索。就在今天他們得知,國寶專列出北平進天津,剛打算走津浦線至南京轉滬,日本人便派出熱河軍用機場的轟炸機,炸燬了最為重要的一座鐵路橋梁,導致國寶被迫返回北平。

這是赤裸裸的報復。

大樓外正下著傾盆大雨,勢如天傾的雨水摔打在玻璃窗上,外面的街道越發模糊。

陸軍署處長孫博文倦怠的從椅子上坐起,悸動的雙眸望向被雨水衝擊的玻璃窗,憂心忡忡。他放下了手中的密電,疲憊的揉起了眼角。

自九一八事變之後,東北一百多萬土地全部淪於日軍之手,東北3000萬同胞受盡欺凌,流離失所。

原本以為日本人野心不會那麼大,誰知前年日本人突然進攻上海,一二八事變爆發。淞滬門戶一旦被破,日軍將中國一分為三的計劃便大功告成,屆時國家危矣、民族覆滅!

幸當時奉命駐守上海的19路軍將士們奮起反抗,上海各界愛國志士也拼死力戰,中國各界人士以及海外華僑廣泛的支援,才逼得日軍三換統帥,最終以失敗退出了上海。

然則,日軍狼子野心,豈能止步於此!

這不是第一次,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次!

日本人下一次進攻上海,勢必會來得更加狂風暴雨。

孫博文只是一個小小的陸軍署官員,他左右不了大局,國家危困,他扶不起將傾大廈。但他知道,今日歌舞昇平的上海,不過是籠罩在戰爭陰霾下的虛榮,上海之地,絕不是長久和平之所,勢必會再度捲入戰爭。可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更加反對將國寶寄存於滬上。

一旦日軍殺回,代表著中國五千年歷史傳承的文物精髓,將徹底被戰火波及。

自打國寶來滬後,他是日日吃不好,睡不好,可該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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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前,從奉天前往熱河的“東京號”專列被炸,日本天皇特使連帶許多日軍高官被炸死。

關東軍高層震怒,但卻沒有任何表現,這種寂靜,來得實在詭秘,遠比狂風暴雨要更加讓人忌憚。

果不其然,昨日凌晨他就接到通知,準備後天抵滬的國寶專列,因為津浦線一段鐵路橋梁被日軍的轟炸機炸燬,國寶專列被迫運回北平!

孫博文支撐起倦怠的身軀,望著窗外寒煙暮雨,眼神愈發的明亮。

“孫處長,想必您已經得知了吧!”

辦公室的門被人從外面開啟,蕭旦禮滿是肅穆的出現在門口。沈副官在他進去後,關上了房門,留守在外。

孫博文見是他來了,輕輕點頭,指了指辦公桌上的密電,示意自己已經知曉。

蕭旦禮見他滿臉的倦容,看樣子是昨夜也沒有睡,十分憔悴不堪。他立在桌前,望向窗外來襲的大雨,彷彿可以看見東京號炸裂時,漫天大火,血肉橫飛,雷霆颶風的場面。

“東京號的炸燬,是對於侵略者的狠狠打擊,振奮國人抗日之心!”蕭旦禮望著沉默的孫博文,“若是一味的容忍日本侵略者,中國將徹底沒有希望!”

孫博文看了他一眼,沉默下去。

“只不過,還是沒想到日本人會炸燬津浦線上的橋樑,阻斷了國寶專列的南下,”蕭旦禮沉默了片刻,“所以,我已經決定了,親自動身返回北平!”

“蕭旦禮,你無組織,無紀律!沒有上峰的凋零,你作為國寶南遷的押運官,不能擅離職守!”孫博文狠狠的拍了桌子,怒視面前年輕的軍官。

“國寶在上海很安全,有方副官,還有北平故宮博物院的同志們,更有孫處長您坐鎮上海,蕭某深信,國寶無慮!”

孫博文眉頭深皺:“你是瘋了!北平反對故宮博物院南遷的浪潮一波更比一波大,甚至有記者開始在報紙上煽動群眾,你沒有上峰的調令,支身返回北平,國寶若是出了意外,誰能負責!”

蕭旦禮冷哼一聲:“等上峰的調令來了,國寶能不能按時運出北平都難說!何況當下津浦線斷阻,修復的時日恐非數月,國寶早一日南下,就能避免日軍轟炸北平的危險,我是國寶南遷的押運官,若是國寶出事,我蕭旦禮絕不苟活!”

“蕭長官!年輕人不要意氣用事!”孫博文見他是鐵了心,只好苦口婆心的勸起來,“現在日本人還沒大動作呢,只是炸了一座橋而已,你就大驚小怪,支身返回北平,怎麼如此沉不住氣呢!”

“孫博文!你怎麼還沒看明白呢!”蕭旦禮猛地拍了桌子,“今時今日的中國,已經到了中華民族生死存亡的時刻了!東北三省百萬領土成為敵佔區,三千萬同胞飽受欺凌,流離失所!我們的戰線橫跨華北華中五千裡中華大地,此自古歷史之罕見,慘絕中外!我蕭旦禮空有七尺男兒之軀,恨不能前往東北與日寇決一死戰,如今李院長信任我,將國寶南遷先鋒官的大任託付給我蕭旦禮,我雖死,也要護國寶南下,安全無虞!”

“蕭旦禮,你這是無視長官的命令!”孫博文砰的一聲,將桌子上的電話摔得稀碎。

門外,沈副官連同陸軍署數名警衛聽到房間裡的動靜,破門而入,可望著劍拔弩張的兩人,都傻了眼。

“都給老子滾出去!”孫博文揮手一指,脖子青筋暴露,震怒異常。

蕭旦禮衝著沈副官揮了揮手。門外的數人全部退出,房門重新被關上。

“蕭旦禮,”孫博文深吸口氣,“熱河三郡之地已經淪陷,承德失守,日軍兵臨北平不過區區五十公裡,北平已經保不住了,非是你一人之力可以力挽狂瀾的!如今前方道路斷阻,津浦線不能走,其他南下鐵路,大多又有日軍把守,就算你回去,國寶一樣轉移不出北平城!”

蕭旦禮目視窗外淋漓暴雨,聲音堅定:“不,還有一條路可以走!”

孫博文一驚:“什麼路?”

蕭旦禮死死盯著他:“走天津港口,從九國租界運走,走水路抵達黃浦江!”

“水路!走天津的九國租界!”孫博文急忙搖頭,“不行,太冒險了,天津不比上海,天津是中國租界最多的城市,各方勢力混雜在一起,稍有不慎,訊息走漏出去,國寶的安危便不能保證,何況目標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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