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吵鬧無比,車外則就是另一番景象了,伊恩和費迪南很慶幸多了一個孩子,這讓阿道夫沒有與他們交接的餘力,外頭熱歸熱,但起碼不用直面蘿絲的怒火,就算簾子後邊竄出一條火柱他們也不會驚訝,甚至可以很平靜地繼續掰扯若有若無地話題,但如果把他們丟進車內,哪怕是誰都不說話,恐怕就只能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了。

老胡已經習慣了,任你車內傳出什麼聲音都不為所動,不管是爭吵還是爆炸,抑或是冒出五顏六色的煙霧,他都仍專注於自己手中的事,一會兒檢查新配置的藥劑出現問題,一會兒檢查馬包裡的乾糧和小工具,偶爾還會摸出一塊肉乾給幼年原種磨牙。

也好在不走官道,老胡能有不少機會去採集不常出現在人們視野內的材料,或是人們不會當做商品的材料,例如毒性劇烈的花花草草,例如一塊小小的石頭,先前被哥布林偷襲他丟光了所有東西——藥劑、武器、皮甲和兩條內褲——急著追出來趕上這夥人時他只順手買了兩顆顯影粉、兩把匕首和一把短劍。

眼看著覆舟要的“東西”已經快送到了,他得抓緊時間做好準備,雖有一手造物術在手,可常規裝備卻不能少,他不是科班出身,魔力儲備量很低,四五個法術就能掏空他的魔力,而對付魔獸和魔物需要的不僅是強壯的身體和嫻熟的技法,還得需要毒藥、陷阱,和一個冷靜的腦子,只要能達到殺死目標這一目的,任何手段在他們眼裡都是“正義的”。

老胡決定在把“貨物”送到後返回沁香口逗留兩日,這裡有豐富的現成材料,可以省去很多採集的時間。

這時車內安靜了下來,老胡張開地圖,抬頭看了眼遠處的山和樹林,驅馬上前與伊恩與費迪南並肩。

“往小道上走吧,這一帶都是村落,沒有官府的眼線。”老胡說。

“好咧。”伊恩淡淡地回應,他也沒去扯韁繩,而是對迅馳龍說,“龍膽,走那邊,上道磨指甲去。”

迅馳龍頭一扭,拖著一排拉車換了個方向。

“今晚我們在哪落腳比較合適?”費迪南問。老胡是一位可靠的嚮導,不僅熟悉道路,更懂得選擇一個合適的地點休息,路上少了麻煩,晚上也不會出現太多意外。

過去他們在一處看起來相當安全的地方落腳,結果大半夜就被一群飛龍給包圍了,事後才得知他們紮營的地方在飛龍的狩獵場範圍內,諸如此類的事件很多,儘管他們這一夥人裡一個個都很擅長勘察現場,但卻對當地的生物缺乏瞭解,情報缺失難免會碰壁。

“今晚我們可以在白家屯過夜,應該能趕在太陽下山前到。”老胡說。

“是嗎……”費迪南有些不願意接受,他的模樣進村落很容易遭人白眼,讓梅林施法偽裝確實可行,但他不太喜歡用不屬於自己的樣貌去面對他人,這與“誠實”相違背。

“別擔心,我跟那裡的人還算熟,以前我幫他們解決過不少危及村子的哥布林和魔獸,穩的。”老胡無意間看到了費迪南臉上的神情,他本以為費迪南是在擔心進入村落會暴露行蹤,卻沒想是在擔心別的,他又說,“白家屯是混居地。”

費迪南頓時放心了,混居地的百姓有一點好,哪怕他們沒見過你這個種族的人,只要表明來意,他們或許不會很熱情,但至少不會敵視,不似人類那般不管你如何解釋,哪怕你推著一車金子到他們面前,只要他們不願意你呆在這裡,就會想盡辦法趕走你。

爭吵已經結束了,蒂婭卻仍舊很安靜,沒有摸出銅鏡欣賞小飾品戴在身上的效果,也沒有拆開布匹的包裝和阿道夫討論料子該如何分配,做什麼樣式的裙子,他抵著下巴看著及膝的青草快速往後退,若有所思。

蘿絲看她一副在與什麼事物訣別的樣子,鼻頭酸滋滋的,心裡騰出一股股罪惡感,她沒由來地想,自己的面子比得上涅普勒斯那個不放過任何一條巨龍存世的使命嗎?

他們再也沒有這樣的空閒去閒逛撒歡了,連採購物資的時間都得壓縮到極致,順手買串冰糖葫蘆都是在浪費時間。

————

殘陽如血,雲朵彷彿凝固的血汙浮在天空。

一叢叢黑煙直衝而起,火光的閃耀伴隨著響起的坍塌聲忽明忽暗,遍地都是坑洞與枯萎的蔓藤。

樹枝上搖頭晃腦的烏鴉發出悽凌的鳴叫,禿鷲盤旋在頭頂上伺機而動。

馬靴踩在一隻手旁,血液很快就鑽入了鞋底,隨著馬靴的起落在地上留下規則的圖案。

他手上握著兩柄怪異的武器,像是錘子,但其中一端卻有向著握柄方向延伸的如月牙般的利刃,刃則開在了外側,這樣的造型確實令人費解,在戰鬥中只能用於切割,就算是用來敲釘子也因重心問題而難以使用。

“看來已經沒有剩下的人了。”劉一方不時左右檢視。

他跨過一具又一具染紅的屍體,經過一處處溢位焦糊味的廢墟,找不到任何一個活口,房屋被毀得很徹底,連地基都被掀翻,生活用品與傢俱皆被粉碎,連一塊能夠用來釘小板凳的木板都找不出來,屍體橫在地上擺著各種各樣彆扭的姿勢,顯然這些人的骨骼都已經變形斷裂,碎裂的骨骼刺穿了內臟或突出肌肉。

這些屍體不全是人類,都或多或少有著與人類相異的樣貌與特徵,甚至有的屍體像是能夠直立的野獸。

“走吧。”女人發出輕輕的嘆息,“已經沒有留在這裡的必要了。”

“嗯。”劉一方輕輕回應,加大了握在錘柄上的力度。

劉一方停下了腳步,回過身,望向立於不遠處的身影,夕陽把來人的影子拉得他的腳下,眼裡只有降到冰點的寒冷。

“哎呀,看來是走不成了。”女人赤裸地飄在空中,抱著雙膝抱怨,“看起來你們是熟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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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熟。”劉一方輕笑,“不過很快就會變成黃泉路上的老朋友了,前提是如果她不介意我弄疼了她。”

女人飄到劉一方身後,雙臂圈起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聲呢喃,“我不介意出點力,我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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