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頭靛馬羚咀嚼著口中的草根,腦袋左右掃視,耳朵旋轉著將四周的聲音納入耳內,當另一頭靛馬羚從青草中抬起頭時,它暫時放下了放哨的活兒,低頭埋進鮮美的青草中。

一旁幼年的靛馬羚們在族群的保護下進食、嬉戲。它們玩耍的方式多樣,或是一方追趕一方,或是雙方以頭角相互衝撞,或是獨自一頭在一旁邊跳邊跑,以此強化自保能力、訓練自衛技巧。

靛馬羚體型偏大,肩高約1.7-2.0米,毛髮呈現靛色,角長且直,奔跑的速度能達到每小時百公裡,脾氣有些暴躁,具有一定的進攻性。

如果靛馬羚能夠被馴服,那麼一定是昂貴且優秀的坐騎,只可惜它們確實很暴躁,把每一個嘗試馴服它們的人都撞了一遍。

巨樹之上,路塵和清語坐在兩個成年人才能圍抱住的樹枝上。

路塵不太放心清語的安危,畢竟離地面有半百的距離,他自己又處於虛弱的狀態,真要發生什麼意外他可沒法子迅速做出反應,於是便探出尾巴纏在她腰上。

他們本該追上李叔一行,清語看到一群群四處遊蕩的動物後很有興致,路塵受不了那雙透著懇求的眼睛便心軟了。

“這叫靛馬羚,在約400年前,一位中領的商人帶著自己飼養的劍馬羚來到南疆,一位南疆的商人告訴中領的商人,這種羚羊能發財,中領的商人便帶了一批約兩百頭劍馬羚來到南疆,同時還帶來了六十只中領野兔,中領的商人用自己的資金建造了農場,在自己的農場中放養劍馬羚,不巧的是商人並不瞭解南疆的野獸有多兇猛,掠食者常常潛入農場獵殺劍馬羚,商人加固了柵欄,沒多久就被一群因狼群追剿而狂奔的野豬給沖壞了,劍馬羚逃了出來,與南疆本地的羚羊混成一片,不久,第一批與劍馬羚混血的羚羊便誕生了,靛馬羚是其中一種,當然這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

有意思的是,養著中領野兔的籠子也在那場騷亂中逃脫,中領野兔的奔跑速度極快,陸地的獵食者面對這種新的獵物常常失手,中領野兔很快便繁殖了起來,而塔爾洛斯平原的山地相對少,猛禽這一類天敵較少。

當掠食者們掌握獵殺中領野兔的技巧時,這種兔子已經擴散至整個塔爾洛斯平原,這其中不乏對生態平衡與生物入侵缺乏相關知識與認知的愚蠢商人在協助中領野兔擴散。”

路塵頓了頓,將目光從靛馬羚族群遠處幾頭潛行的斑紋獅身上挪到清語臉上,他發現名為無聊的洪流在白皙透潤的臉龐上席捲,跟他自己在課堂上聽課時一模一樣。

路塵微微皺眉,悻悻地把目光從清語臉上移到斑紋獅與靛馬羚的身上。他現在急需一份關於如何使授課變得生動有趣、能夠讓學生不感到乏味的教材好好學習一番。

對待成年人他還能嘴巴賤一點,暗諷一下對方,以刺激對方,可孩子根本不吃這一套,清語會用啃咬來表達自己的不滿,路塵很希望清語能多說話,而不是用眼神、表情和肢體動作來交流。

路塵很喜歡不會說話的動物,它們的眼神和動作在他眼裡憨態可掬,雖然沒心智,也正因沒有心智,所以是不錯的傾訴物件,不管對它們說什麼,它們只會疑惑或不在乎,根本就不會露出一副“我今天要教你做人”的姿態表達自己的價值觀,比如食屍鬼,可惜嘴巴臭了點,還比較好動。

可清語不是食屍鬼那種沒有心智的生物,也是脆弱的生物,沒有利爪、沒有尖牙、沒有厚實堅韌的皮膚、沒有堅硬的骨骼、沒有具有超高爆發力的肌肉,她只是一個精靈。

路塵還沒法確認清語屬於何種精靈,具有何種天賦與能力,在弄清楚清語屬於精靈中的哪種亞種之前,他只能將清語認定為一個青春永駐、不懼衰老的人類。

不過不管清語屬於精靈的哪個亞種,路塵的當務之急是想辦法刺激清語能夠好好使用語言,語言是工具,是工具也就意味著能夠作為武器,這是大部分具有心智的生物為了獲得智慧,犧牲了絕大多數身體優勢而得到的一種與生俱來的工具,對普通人來說,語言只能對同樣具有心智的物件產生心靈上的傷害,但如果將語言作為媒介,那麼語言將可以成為能確確實實傷害到肉體,甚至是傷害到靈魂的武器,無形且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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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木條拿在手上可以用來敲打敵人,磨出尖兒能刺傷敵人,但需要承擔被敵人傷害的風險,如果稍稍加工製作成弓,哪怕是將削尖的木條當做標槍使用,那麼所需要承擔的被害風險就會降低,當然,無法擊倒敵人的風險自然也會提高,這就需要取捨。

而且你不是還有雙腿嗎?打不過還不會轉身逃跑嗎?

若是將需要吟唱的法術進行歸納的話,其實是能夠被歸到言靈這一個大類之下。路塵沒少因法師對言靈的吹捧而憋著偷笑,好幾次他都覺得自己要憋出內傷,心說你們叨叨個十幾秒的咒語後釋放的法術就是言靈。

“你還想看下去嗎?”路塵發現斑紋獅的包圍圈已經成型了,他認為這一次圍捕的成功率無限接近十成,只要不出現斑紋獅集體暴斃等亂七八糟、不切實際的特殊意外,必定會有一至兩頭靛馬羚被斑紋獅咬著脖子窒息而死,在這之後將是斑紋獅們一擁而上,場面對一個孩子來說未免太過血腥。

路塵可不是沒有資格說這種話,他雖然在打獵時的舉動、手段都與野獸無異,甚至會因為他的外貌像人類而使得他的行為更讓人感到不適,但無論是否打算或努力成為一名獵人,每一個氏族之人都不會在兒時經歷這些血腥殘暴的場面,每個人的童年都很美好,無論成人後是一名獵人還是一名戰士,回憶裡都只會滿是雲櫻的花瓣,漫天飛舞或是落地成泥,夢幻且芳馨,絕不會是粘稠與刺鼻。

斑紋獅的行動開始了,清語用不回應作為回應。

四頭斑紋獅率先發起了突襲,靛馬羚族群的崗哨立刻察覺到了危險,一時間整個族群都行動了起來,埋伏好的三頭斑紋獅忽然衝出草叢,靛馬羚族群迅速調整了方向,另一側又猛然竄出三頭斑紋獅,靛馬羚族群再次改變逃跑方向。

在追逐的過程中,接二連三的驚嚇使得兩頭成年靛馬羚與一頭幼年靛馬羚脫離了隊伍。

十頭斑紋獅默契地兵分兩路,六頭斑紋獅與四頭斑紋獅都各自圍住了一頭靛馬羚,都以同樣的方式將獵物殺死:一至兩頭斑紋獅包在靛馬羚側面,適時以撲擊使靛馬羚失去平衡,摔倒的靛馬羚立刻被其他斑紋獅咬住脖子,立刻跟上的斑紋獅便咬住靛馬羚的口鼻,無事可做的斑紋獅在一旁看著,等待靛馬羚窒息而死。

與路塵猜到的結果相同,只是路塵沒猜到斑紋獅會選擇獵殺兩頭成年靛馬羚,他看到幼年的靛馬羚掉隊時,不由在心底產生了斑紋獅必定會對幼小的靛馬羚下手的想法,他認為這是最優的選擇,儘管幼年獵物所能提供的食物較少,但捕殺的成功率更高,對付成年獵物極有可能因獵物的反擊而受傷,一旦受到重傷或因傷口感染而無法癒合,那等同於被宣佈出局。

可斑紋獅卻給了路塵一個驚喜,他自覺自己仍需要更多的觀察與學習,才能更徹底的瞭解同為掠食者的斑紋獅。

路塵跟自己打了個賭,他賭清語看到這場面時會皺眉,或是面露悲傷,或是恐懼。如果他贏了,他會給自己一巴掌,因為他有足夠的時間去遮擋清語的視線以避免給她留下不好的記憶,所以他能夠贏得一個耳光、一份悔意以及一次憤怒。

清語的表情十分平淡,那是一種對眼前場景司空見慣的平淡,她的表情透著理所當然的意味。

是的,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這是大自然的鐵律,確實是理所當然,路塵從不否認,但他認為清語不該以如此理性的態度去接受這份理所當然。

一個孩子,一個人,應當感性地去看待這個世界,而不是理性,否則那跟他路塵有什麼區別,一個剛剛開始理解這個世界的孩子,和一頭被時間摧殘得快要腐朽殆盡的野獸,可不能一模一樣啊。

孩子應該對光充滿渴望,而不是看到影子就能體會到絕望的滋味。能夠和影子玩遊戲那才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路塵輸了賭局但什麼都沒失去,卻收穫了一份疑惑、一份失望以及一次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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