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情局……呢。”散會之後已經是入夜,張松嵐一個人晃晃悠悠地準備從政府大樓返回自己的臨時住處,頭頂上是不認識的星空,身邊刮來味道陌生的鹹溼海風,雖然這個新漢堡以後很長一段時間都將是自己的駐地,張松嵐對於這塊才踏足沒幾天的土地實在是生不出多少歸屬感來。

疲憊,說不出來的疲憊在連串刺激過後開始顯現,這股疲憊不是來自於AI借給他的不死義體,而是源自於心靈的孤獨和厭倦。

“唉。”不知怎麼地不想現在就回去睡覺,張松嵐在街邊找了張長椅坐下,晃晃腰帶上的金屬酒壺裡面還有半壺老酒,張松嵐扭開蓋子蒙地往嘴裡灌了一口。

難喝,自己以前怎麼會喜歡這種鬼東西的?恢復了味覺的張松嵐現在才知道原來伏特加是這種又苦又辣的味道,怪不得團裡的其他人喝下去之後都會皺眉頭。苦酒入喉很快就帶來了溫暖和輕飄飄的微醺感覺,不得不說AI的義體製造技術真是出神入化,只是一群奈米體聚合物居然能完美地模擬出所有醉酒的效果來,不管是舒適還是難過都事無巨細地傳遞給張松嵐僅剩的大腦部分。

“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喝悶酒啊?”突然背後有個好奇的聲音傳來,這個聲音張松嵐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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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芳小姐,新漢堡現在可不太平,一個人走夜路不好吧?”張松嵐看都沒看身後的蘇芳,反問道。

“哈,你這個半數南方人想你死的傢伙都不怕,我有什麼好怕的?”蘇芳輕笑一聲坐到了張松嵐身邊,“本來就是來找你的,沒想到你這個萬人矚目的解放英雄居然坐在街燈下面喝悶酒。”

“找我?”張松嵐這才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小姐該不會又想到什麼古靈精怪的主意刁難我了吧,可以的話能不能到明天再說?我今天真的沒什麼心情。”

“怎麼說得好像我天生就是來給你找麻煩一樣。”蘇芳不高興地嘟起了嘴。

“難道不是嗎?”張松嵐可沒有半點憐香惜玉的情趣,“小姐你仔細想想自從跟你認識以來我倆之間有發生過什麼好事?新貝爾法斯特核爆的時候你在,新樓蘭被人從軌道上打下來的時候你又在,現在我跟一條喪家之犬差不多到處流竄,你還是在,有時候我都懷疑你是不是厄運女神的化身在纏著我。”

“真是失禮的傢伙啊你!”這番挖苦可激怒了原本心情不錯的蘇芳,“切,本來是特意打算來跟你道個歉的,算了!”

“啊?道歉?”張松嵐又往嘴裡灌了口酒,用很古怪的眼神盯著蘇芳氣鼓鼓的臉,這倆字從向來嘴上不服輸的蘇芳嘴裡吐出來倒是新鮮得很。

“我不是說算了嘛!”蘇芳刷地扭過頭去不想接觸張松嵐的眼神,“你不願意理本小姐,本小姐還懶得跟你這種酒鬼說話呢!”

“行行行,剛才可能是我說話有點重,我先提前給你道個歉,畢竟我今天心情不怎麼好。不過蘇芳小姐你說想跟我道歉,到底因為什麼道歉吶?”蘇芳的態度反而激起了張松嵐的好奇心,性子上來了八匹馬都拉不回的蘇房大小姐居然想起來跟自己道歉了,這可是比火河星系超新星爆發還有爆炸性的大新聞。

“……”蘇芳還是不吭聲,可能覺得張松嵐的話沒什麼誠意,就是扭頭生悶氣。

“行了別彆扭了大小姐,您跟我彆扭有什麼好處啊?您是尊貴的理事長大人的掌上明珠,我不過是條沒人願意收留只好給自己做個窩棚的流浪狗而已,犯得上因為我的幾句胡言亂語就氣壞了身子嗎?”張松嵐大概也有點借酒裝瘋,乾脆拿出海拉爾人天生粗獷的性格嘲笑起來,也不知道是在諷刺自己還是在諷刺蘇芳,或者乾脆兩個人一起都給諷刺了。

“哼,果然洛菲哥早就跟你說了。”這話傳進蘇芳耳朵裡就又是別樣滋味了,她冷哼了一聲總算開口。

“是,在五星關第一次打退維撒克斯人的時候馬丁森大使就把你的身世跟我說明了,要不然他沒法跟我解釋為什麼堂堂委員會理事長會因為一個無所謂的新興小國被維撒克斯攻擊而大動肝火,甚至還暌違幾十年出動了向來不動如山的維和艦隊。”張松嵐很坦白,馬丁森又沒要求他對這件事保密。

“你那麼早就知道了?!”這個答案有點出乎蘇芳的意料,在她的猜測中馬丁森應該坦白得更晚些。

“什麼時候知道又怎麼樣?”張松嵐反問。

“不、不怎麼樣。”蘇芳忽然臉上一紅,“你這傢伙,比我想象中還好點嘛。”

“那在小姐想象中我是個什麼人吶,就知道拿人家的腦袋換錢花的冷血傭兵?還是以屠殺為樂將人命不當回事的投機軍閥?”世間對自己什麼評價張松嵐清楚得很,不管是敵國的刻意抹黑還是民眾的諸多誤會,張松嵐在絕大多數無關人士的眼中形象都不怎麼樣。

“其實也沒那麼糟……”蘇芳對著手指小聲回了一句,“之前是我誤會了你,抱歉。”

“……啊?”張松嵐一臉懵逼地看著扭扭捏捏的蘇芳,幾乎以為自己是因為喝多了出現了幻聽。

“我說之前誤會你了不好意思!”憋了一張大紅臉的蘇芳忍不住朝張松嵐大聲吼起來,“行啦?滿足啦?”

“哦……”別說張松嵐還真被這聲吼給鎮住了,各種意義上今天的蘇芳都太反常了。

“哼,你說我倆認識是孽緣,還就這麼一句話是對的。”氣鼓鼓地坐回位子上,蘇芳的態度似乎好了些,“不過仔細想想,如果沒遇上你我現在過得應該是什麼樣的日子呢?外祖父把我看成是籠子裡的金絲雀怎麼都不願意放我去看這個險惡的世界,我在新地球學到的那些東西跟世界的實際情況根本是兩個次元。跟你剛見面時的自己是個什麼樣子我都想抽我自己一巴掌,那時候的我又傻又固執,最不可饒恕的是還以為自己無論什麼想法都是對的,我都幹了些什麼東西呀?”

“啊,我懂,我不見得比你好上多少,而且到現在我都沒什麼進步。”張松嵐大手大腳地拍拍蘇芳肩膀,“雖然不能說林德曼團長和紅蜘蛛團的消滅是我的責任,可我當時的確有能力阻止那種事情發生,滿心都想著賣弄自己的才能,壓根就沒去考慮更高層面的利弊,不但坐看著團裡大多數人死於非命還差點把自己也給玩死。後來好不容易靠著弟兄們的死戰和運氣建立起來了自己的一點小勢力,覺得就此過下去貌似也不錯,結果呢?屈從於自己的理想把視線從現實身上避開,讓人抓住弱點再次變成了喪家之犬。算上這次我都是第三次啦,第三次服務於一個截然不同的勢力,往往複復地做著曾經做過的事情,覺得這個世界總有一天會因為我的堅持而改變……呵,明明自己比誰都清楚,世界要是那麼容易改變它自己早就變了,還用得著我這個毛頭小子去當什麼英雄?”

“不,你行的!”好似剛才認識這個人那般驚愕地看了張松嵐一眼,蘇芳朝他死命地搖著頭試圖否認張松嵐的自嘲,“如果說這世上還有誰能行,除了你之外我就想不到別人了,你知道你做了多少其他人連想都不敢想的大事嗎?你知道多少人都羨慕你身上的能力和可能性嗎?那些跟從你的人,他們不都是相信你做得到嗎?”

“他們是他們!”張松嵐粗暴地把空酒壺摔在地上,金屬磕在地上又彈飛發出響亮的聲音,“我又不是神仙,我沒有完成所有人願望的能力!好吧就算我是,我老了死了之後呢?你知不知道這個所謂的南聯政治結構十分不穩定,如果沒有我來鎮住場子除了自我解體之外它就只有退化成軍閥政府甚至帝制國家一條路可走,可是除了這種結構之外我已經想不出來其他更好的辦法了!事情最後變成那樣的結果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什麼呀?”

“……”張松嵐突然的暴怒讓蘇芳目瞪口呆,她從不知道這個總是看上去優哉遊哉遊刃有餘的人心裡面竟然背負著這麼沉重的矛盾。

“我跟你說有什麼用?”蘇芳帶點恐懼的表情清醒了張松嵐的大腦,他頹喪地撿起那個空酒壺,身影晃晃悠悠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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