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奇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眼前是一個發白的天花板,窗戶外側也透出微弱的白光,鼻尖還能聞到若有若無的咖啡的香氣,頭腦中有著微微的刺痛感,像是大腦中被塞進了幾根針一樣,痛感並不強,但是很難以忍受。
坐起身來,維奇知道這裡是米洛克的家,這個房間也是米洛克一直空著的,偶爾自己來找米洛克的時候也會睡在這裡,房間裡的各種設施和資料除了米洛克之外基本就是他放置的了。
“你醒了?”維奇轉頭,看到了伊斯塔那張白淨的臉,這時她手裡端著一杯咖啡,維奇聞到的咖啡香味也是從此而來,伊斯塔是個警察,但是在沖泡咖啡這方面她的技術不遜色與專業的咖啡師。
而現在伊斯塔驚喜地看著他,眼睛邊緣裡有著微微的血絲,像是一夜沒睡的樣子。
維奇晃了晃頭,撐住身子問:“我睡了多長時間?”
現在外面的光線明顯像是早晨,可是他記得他當時昏迷過去的時候時間已經近乎正午。
伊斯塔低頭把杯子放下,看了看手腕上的,說:“大概二十個小時了,你從那之後昏睡了幾乎一天,我問米洛克說他告訴我你可能因為咎魂殘片的衝擊短暫地失去了意識,只是沒想到會這麼長時間。”
維奇按著頭部深吸了口氣,依舊有著微弱的透感殘留著,但是現在已經不影響他行動了,於是便掀開被子翻身下來穿上衛衣,問:“那我睡著的這段時間你們沒有去第十一區去找嗎?”
“沒有,”伊斯塔搖了搖頭,“我有點擔心你,而且米洛克也說這裡等著你醒過來之後再商量下一步比較好。”
維奇皺眉,看起來有些不高興的樣子:“不應該再這麼拖下去了,越拖下去就會越危險。”
可是這時伊斯塔卻沒有附和他的話,而是按住了維奇的肩膀,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蔚藍色的眼睛看起來有些疲憊,但是依舊清澈堅定:“為什麼會越來越危險?維奇,你知道什麼,又在隱藏著什麼?即使是我都不能告訴嗎?”
維奇移開眼神看向別處,並沒有開口解釋什麼。
伊斯塔收回雙手嘆了口氣,這傢伙就是這樣,他驕傲到不會編謊話來欺騙任何人,但是如果他不打算說的話誰也沒辦法撬開他的嘴,像是塊冷硬的生鐵一樣。
“我先去找米洛克問下那塊金屬他研究得怎麼樣了,以後的事情過會兒再說。”維奇轉移話題,那塊金屬是他用自己的衛衣包起來丟給米洛克的,現在既然自己的衣服放在這裡,那麼那塊青色的金屬想必已經被米洛克取走研究了。
“真的是討厭這種感覺。”伊斯塔看著維奇遠去的背影喃喃道,只感覺一夜的疲憊都湧了上來,眼睛低垂,幾乎要這麼睡過去。
……
而隔壁是米洛克的房間,維奇推門進去的時候發現這個傢伙在和楚源下著博偶棋,桌子上棋盤邊緣放著兩杯茶,而科俄斯則站在他們旁邊旁觀著,似乎完全沒有發現他的到來。
和伊斯塔不一樣,即使維奇昏過去整整一天,看樣子米洛克都不怎麼擔心的樣子。
“你醒了?”米洛克聽到開門的聲音頭也不回,只是隨手投出三個骰子。
“你就不懷疑是伊斯塔或者其他人嗎?”維奇走到桌子邊拿起紫色的砂罐,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送入口中。
潤茶太慢了,香氣和口感都破壞了,維奇把口中茶水嚥下,心裡說道。
這是他自己的白茶葉,泡之前不需要醒茶和洗茶,只
需要快速用沸水潤一遍就行了,米洛克知道他的習慣,但是手法並不怎麼樣。
“其他人的走路聲可不像你這樣,又沉又悶的。”米洛克不再陪楚源下棋,直接把楚源的御棋踩掉,轉過身來,笑了笑說道。
一直到剛才都只是米洛克在陪著楚源戲耍而已,棋局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想什麼結束就什麼結束。
而楚源也很鬱悶糾結,當初輸給薇朵他並不鬱悶,因為每次薇朵丟骰子都能大他兩三個點,有著這種行進步數的差距薇朵贏他他也只能怪自己運氣不好。可是米洛克這傢伙並不像薇朵那麼走運,他的每次擲骰基本也就和自己差不多,卻依舊能死死地吃住自己,簡直像是事先看到了棋局的未來一樣。
米洛克當然看不到未來,他只是計算出了接下來的步數而已,無論博偶棋再怎麼有隨機性也始終有著規則,他只需要把後面的每一步乃至好幾步的可能性計算完畢就能夠依靠邏輯得出結果。無論接下來擲出的是幾,他都能有最好的應對方案罷了。
“我給你的東西你分析出結果了嗎?”維奇問。
米洛克則拿起茶杯一飲而盡,嘆了口氣,說:“你應該已經猜出來了,還問我幹什麼?”
“茶不是你這麼喝的。”楚源收起了桌面上的殘局,提醒道。
“我知道和老師相關,”維奇把手中的茶杯轉了兩圈,看著茶杯上樸素的花紋,“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是什麼關係,那個金屬裡面到底蘊含了什麼資訊。”
他們的老師宋緣是個地道的素央人,即使來到了卡米拉定居在愛爾科也是依舊保留著喝茶的習慣,米洛克一直不喜歡這種苦澀的飲料,所以真正在宋緣的影響下喜歡喝茶的也就只有維奇而已,現在米洛克突然泡了壺茶,不可能是他自己突然想喝。
“你們在那裡應該看到了一個崩潰的靈魂體,歇斯底里毫無理智的那種,對不對?”米洛克沒有正面回答維奇的問題,而是轉而問道。
“沒錯。”維奇並不奇怪米洛克能夠推斷出來,那塊金屬上面蘊含著的資訊和波動實在太多了,只是因為太過豐富繁雜而讓他無法讀取出來,但是如果是米洛克這種更為精通的煉金術師的話,是有可能把這些東西理順抽取的。
“那個人是你們的老師。”突然一個聲音響起,低沉而有磁性,但是維奇從來沒聽到過。
是科俄斯,在習慣了米洛克給他安裝的發聲元件之後他挑選組合了一個合成音作為他自己的聲音,現在他已經能夠自己說話了。
“準確的說,是我們老師的一半。”米洛克補充道。
“哦豁。”聽到這個訊息最先呆住的居然不是維奇,而是在一旁旁觀著的楚源,他實在沒想到那個咎魂會是米洛克和維奇兩人的師傅,這訊息有點太勁爆了吧。
“你們師傅把自己弄成了那個鬼模樣?”楚源開口問道,正常來說那些咎魂應該都是米洛克那個實驗搞出來的,可是那個密室裡封存了幾年的咎魂顯然早在米洛克的實驗之前就已經存在,不可能是米洛克的傑作。
“我以為你會更吃驚點的。”米洛克沒有和楚源解釋,只是看著維奇那一成不變的臉色。
維奇把手中的茶杯放了下去:“有過猜想,只是不敢確定,畢竟操控靈魂的手段是你復原出來的,除了我們三個人之外,應該很少有人能做到這種事。”
“你這麼想也沒錯,早在我之前,老師就進行過這種靈魂的實驗了。”米洛克聳了聳肩,把茶杯和
茶具都收到一邊,然後扭頭看向楚源,“你先出去吧,接下來我們師兄弟要談一點私事。”
楚源有點摸不著頭腦,不過還是走了出去關上了門。
“我只需要你回答我兩件事,”維奇盯著米洛克的眼睛,“第一,在老師進行這種實驗的時候,你知道不知道;第二,老師開始準備這種實驗的時候,或者說老師取走最後銷燬那些關於第二個死亡的資料的時候,是不是你暗示和慫恿的?”
在維奇眼裡宋緣一直是個膽小鬼,雖然不負鍊金學的研究學者之名,但是一直沒什麼膽子在新的領域中踏出一步,不可能進行這種冒險。
米洛克深吸了口氣:“你問出第二個問題不就說明第一個問題在你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了嗎?”
維奇閉上了眼睛:“那第二個問題的答案呢?”
“是。”
狠狠地一拳砸在了米洛克的臉上,鮮血從他的鼻子和嘴裡噴濺出來!沒有鍊金術和氣,只是單純而用盡全力的一拳,打破了米洛克的鼻子和口腔,而他的頭也順著這股巨力扭曲,脖子上的肌肉和骨骼都幾乎被撕裂扭斷。
維奇雙眼冷冽如刀,他從來沒感覺如此憤怒過,冰冷的怒火在他心中燃燒,即使是被那個咎魂偷襲終傷躺在銀繭之中的時候他都沒有如此憤怒,現在他感覺自己整個胸腔幾乎都要爆裂開來,但又感覺像是心中被插了一把寒冰製成的刀刃,冰涼透骨。
科俄斯站了起來,但是米洛克艱難地抬起手來揮了揮,示意他坐下。
維奇深吸了口氣,平靜了下心情,把米洛克那幾乎與身體脫節的頭部扶住對好骨骼,然後發動鍊金術修復了傷口,這種程度的傷不是米洛克能夠承受的,如果不快速修復的話他說不定會死。
劇痛刺激著米洛克的神經,他口中噴塗出血沫,臉上的肌肉不斷抽搐,但是維奇用力地穩定住他讓他沒辦法掙扎。
米洛克不能死,他是老師的希望,維奇心裡默唸。
但是米洛克也沒有慘叫出聲,等到修復完畢之後摸了摸臉上的血跡,艱難地朝著維奇笑了笑。
“老師很看重你,他一直認為你的天賦能夠接替他在鍊金學的道路上更深幾步,甚至能夠達到賢者之石的領域。”維奇聲音嘶啞,眼神發紅。
“我知道。”米洛克說著咳嗽了兩聲,把口中的血沫吐了出來。
“不,”維奇搖了搖頭,“你不知道。”
又是一拳,米洛克的臉又變得血肉模糊,眼睛又被血水蓋住,枯黃的頭髮也沾染上鮮血變成紅褐色,喉嚨中不自主得發出“嗬嗬”的聲音。
但是米洛克依舊沒有慘叫。
維奇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彷彿要把自己的肺都吐出來一樣,聲音嘶啞:“你什麼都不知道,你就是個人渣,瘋子,你害了老師!”
米洛克不能死,但是該有的懲罰還是要有的,該出的氣也是要出的,維奇收回拳頭,再次用鍊金術把米洛克的傷勢修復好。
“我知道,”米洛克顫抖著抹掉了臉上的血跡,定定地看著維奇,“我知道老師對我很好,我也知道老師對我期望很高,但是我不後悔我這麼做。”
第三拳!維奇顫抖著收回了拳頭,血跡滴落至地面暈染開來,這是維奇第一次幾乎握不住自己的拳頭。
米洛克倒在地上,這次他直接被轟飛在地暈了過去,血液把他的頭髮染成紅色,現在他的頭髮真的像是一隻公雞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