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源身體浸入水中,感覺自己彷彿在做一個夢。
夢中的他是一個瘦弱的奴隸男孩,在籠子裡看著陸續有同伴被買走,又有新人被買進,來來往往,新舊交替。身邊的環境不斷的變化,唯一不變的只是他在籠子裡,啃著發黴的麵包片和肉乾,有一頓沒一頓地湊合得過著。
這並不是楚源的童年,他從小就被老頭子撿走,哪裡經歷過什麼囚籠裡的生活。
有一天他餓著肚子的時候無聊地在想,那些被買走的人到底怎麼樣了呢,能吃飽飯嗎?能安穩健全得活下去嗎?和他最要好的諾妮和艾塔在前一陣子也被買走了,強壯的奴隸買家總是多,如果只是幹苦工的話還好,就算累點起碼沒有生命危險,可是最近他聽來的新人說最近那些貴族喜歡買一些年輕健壯的奴隸來充當角鬥士玩賭鬥。
諾妮和他一樣瘦弱,想必買走諾妮的不會有這樣的興趣,可如果艾塔碰見這樣的買主怎麼辦呢?艾塔沒怎麼餓過肚子,那個肥膩的奴隸商人總是會給艾塔保證食物,說著什麼撐場面之類的,艾塔身上的肌肉輪廓和土豆塊一樣分明。
飢腸轆轆,一想到土豆塊他感覺肚子裡愈發難受,頭腦中昏昏沉沉,如果艾塔還在的話就好了,他總能偷偷給我留點土豆吃,就這麼胡思亂想著,他又睡了過去。
第二天他醒來的時候是被那個胖子奴隸商用冷水潑醒的。四月的天氣已經有些炎熱了,但餓了兩天的他還是感覺全身有點發冷,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還聽見那肥豬低聲咒罵。
不理會那奴隸商的咒罵,他又重新找了片乾燥的地面換了個姿勢準備繼續睡。
睡著了就不餓了,他想著。
“別睡了!你個小崽子,你有買主了!”暴雷一樣的聲音在他頭上炸起,這胖子的嗓門和他的身形一樣大。
如同被驚嚇的小貓一樣,他猛地躥起,縮到牆角瑟瑟發抖。
“這麼缺乏安全感嗎?”說話的是個儒雅的中年男人,穿著白色襯衫和筆挺的黑色褲子,頭髮剪得
整整齊齊根根黑亮。蹲在籠子的邊緣,和他相距不過兩米,身上還散發著某種他叫不出名字的香氣衝進他的鼻孔,籠子區分了內外,也劃分開了他和那個男人兩個世界。
“不用再害怕了,接下來你有家了。”這個男人不僅穿得像個紳士,說話也是這麼優雅緩慢,語氣溫柔。
他被眼前這個中年男人買走了,他終於反應了過來。
“主……主人?”他結巴道,不是沒幻想過自己被買走的時候會是什麼情景,也幻想過自己將來的主人會是什麼樣子,但更多人覺得自己在這個籠子裡餓死的可能性更大。
男人笑了笑,說道:“不用這麼拘謹,我就那麼可怕嗎?”男人轉頭問向那個奴隸商,“我就要買這個男孩了,是什麼價格?”
“這個傢伙的話,”奴隸商眯著他的小眼睛盤算著,想了半天還是說道:“兩百奧爾就行了,這小崽子也沒啥賣點,而且我也不太想坑你。”
“怎麼會沒有呢?”男人把手伸進籠子裡揉了揉他很久沒洗而糾結到一起的頭髮,笑著說:“我喜歡他的銀色頭髮和蔚藍色的眼睛。”
這個男人的大手好溫暖,他想到。
收回了手,男人重新站了起來,從懷中掏出來一張卡片丟給奴隸商,問道:“他有名字嗎?”
“沒有,沒想到他能賣出去,就沒給他起名字,之前我都是叫他白毛,小崽子什麼的。”奴隸商手腳麻利地把錢刷掉然後把籠子門開啟,“不過他們之間好像有別的叫法,我不太清楚”。
“那麼,”男人拉著他的手把他拉出籠子,出來的時候他還站不穩打了個趔趄,被男人扶住,“你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
“諾伯蒂。”他說,“他們叫我諾伯蒂。”
“諾伯蒂(Nobody)嗎?”男人若有所思得看著他,“誰也不是的人,並不是什麼好聽的名字呢。”
他不說話,在碰到買家之前,名字這種東西奴隸是不會有的,彼此間有個稱呼方便交流已
經可以了,誰還會在乎好聽不好聽呢。
男人看著他蔚藍色的雙眼,笑著說:“我給你個新名字吧,希爾卡怎麼樣?以後你就叫希爾卡了,我叫修納斯·博爾力克,你就叫希爾卡·博爾力克吧。”
他沒有多想,只是聞著修納斯身上濃郁的香氣,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名字。
現在他有了名字,叫希爾卡·博爾力克。
修納斯把希爾卡帶回了家,他的房子放在一片莊園之中,種滿了各種各樣的花,其中最多的便是一種像是小塔一樣的花,花朵擠在一起,裡三層外三層,散發著濃郁的香氣。
希爾卡抽動著鼻子,這些花的香氣和修納斯身上的香氣一樣,濃郁而且柔和。
看著希爾卡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些花,修納斯笑著和他解釋:“這些花的名字是風信子,是伊莎最喜歡的花朵,雖然她現在不在了,不過我還是留著這片花田。”
“很漂亮。”希爾卡脫口而出。
修納斯笑了笑說:“挺有眼光呢,”,又接下來嘆了口氣,說:“如果安妮雅也這麼想就好了。”
然後修納斯把他交給了管家,那個老紳士帶著他吃了飯洗了澡,還順便給他換了一身衣服。等他再出來的時候,他已經不再是那個髒兮兮的小泥猴子了。
現在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禮服,蹬著黑色的方口小皮鞋,帶著藍色的絲綢領巾,打理乾淨的銀色頭髮和乾淨臉龐看起來頗為精緻,散發出介乎男女之間的稚氣與柔軟,如同脫胎換骨一般,就連修納斯看到他的時候都感慨他彷彿像個瓷娃娃一樣漂亮。
修納斯又伸手揉了揉希爾卡的頭髮,和上次糾結成板塊的情況不同,現在希爾卡的一頭銀髮清爽順滑,和之前的摸鳥窩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真好,彷彿他一開始就是一個在溫暖貴族家裡長大的希爾卡,那個在籠子裡捱餓的瘦弱男孩從不存在一樣。
“好了,”修納斯笑了笑,“我帶你去見安妮雅吧,希望你們能好好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