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打著啦——”一聲優美的女生歡叫起來。

我頭腦一時有些恍惚,揚起臉來朝前方望去,明媚的陽光透過搖曳的蘆葦,有點晃人眼睛,光影朦朧中,我看到一個紅色的身影輕盈地奔跑了過來。

“太厲害了,五子哥哥,你的槍法太準了。”紅色的身影拎起了倒地的獵物,舉起來使勁地搖晃著。

“你怎麼這麼野,哪像個小姑娘嘛?快放下來,小心沒死咬你一口。”一位身著黃色風衣的窈窕女子追了過來。

“你聽說過兔子咬人的嗎?”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肩扛著一支長槍,笑著走出了隱身的蘆葦叢。

“怎麼沒有聽說過?兔子急了還咬人嗎。”紅衣女子撒嬌地嚷嚷開來。

“你們的膽子都挺大的,都算是巾幗豪傑。”在高個男子身後,還有矮胖瘦三位男人,其中的矮個也扛著一隻相同的長槍。

“讓我看看,多年不打槍,是不是退步了。”高個的男人走到近前,從紅衣女子手了接過野兔,仔細地看了一下,忽然就仰起臉龐,四處尋覓起來。

一圈男女感到不明就裡,那位頭髮油亮的矮個止不住問道:“五哥,你……你這是在找啥呢?”

高個男人沒有回答,將獵物朝對方手裡一塞,稍稍判斷了一下,就大步流星地朝我這邊走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望著他撥開蘆葦,帶著一陣譁啦啦地雜響,最終站到了我面前時,彼此四目相對,驚得我一時無語,最終才喚了一聲:“師傅,你……你怎麼在這兒?”

“我一猜就應該是你,別人的彈弓沒這樣出神入化。”師傅指了下我手中的彈弓,微笑著點了點頭,“我昨天就從市裡來了,在縣一招住了一晚,是陪母親來這裡掃墓的。”

“掃墓?給誰掃墓?”我心裡不解,痴痴地望著師傅。

“我父親當年是遊擊大隊隊長,我大舅就是這個大隊的政委,42年反掃蕩的時候,為了掩護大隊轉移,大舅犧牲在了運河邊,他的墓就在縣裡的烈士陵園。”師傅給我解釋了起來。

“你說的是柳政委,我從小聽過他的故事。”師傅的話讓我明白過來,心裡霎時肅然起敬。

“對,他是燕京大學的高材生,我媽媽就是他帶出來參加革命的。”師傅的口氣裡充滿了自豪。

“哪……你怎麼來臥龍湖啦?”我看見那兩個紅衣黃衣女子和三個男人,也遠遠地朝這面走了過來。

“媽媽今天被老同志請去吃飯了,大家就想著出來踏踏青,他們問什麼地方好玩,我就想到了這裡,帶著幾個人過來了。”師傅看見我目光直直地往遠方看,回過頭去瞥了一眼,“真是太湊巧了,有個人特別想見你,非要跟著我們一起過來,昨天一到了縣裡,就讓我帶著去找你,可是我怕自己回紗廠太張揚了,就沒有答應她,正想著今天回到縣城後,讓人通知你去一招吃飯呢。”

“五子哥哥,你在幹嗎呢?快過來吃飯啦。”紅衣女子揮著手,悅耳的聲音擦著蘆葦梢傳了過來。

看著對面的人走近了,師傅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有點緊張地向我問道,“你是和誰一起來得?殷紅,她……來了嗎?”

看著師傅的神態,我的心鯁了一下:“她怎麼可能過來,她的孩子那麼小,我……是和小蔡師兄一起來得。”

“噢——”師傅輕舒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活泛了起來,“那你趕快去叫上他們,我們中午一起聚餐吧。”

我正想著是不是該拒絕師傅,袁圓和她表姐季曉楠,以及三個男人已經走了過來,初春晌午的太陽溫暖而慵懶,我與袁圓的雙目交睫在了一起。

“吳平!怎麼會是你?”袁圓水盈盈的雙眸透著驚喜,聲調都有些變了,“真是太巧了,你怎麼會在這兒呢?”

陽光灑落在湖面上,我的眼睛像是切洋蔥,有了種想流淚的感覺。時光如水,它能夠撫平一切,卻無力恢復原樣了。

“袁圓,你好。”我努力用平靜的語音說道。

“你好……”袁圓的眼中有了晶瑩的閃光。

“小吳?”猴臉朱館長訕笑著,向我伸出手來,“真是太巧了,沒想到你們也能有這樣的雅興。”

“你們……你們怎麼認識得?”那個被我教訓過得的趙武,看見我們彼此寒暄,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只有那個揹著一支長槍,頭髮油亮的矮個子,一頭霧水地望著魯豫問道:“五哥,你們這是……”

“這位是小吳,你五哥在縣裡紗廠唯一的徒弟,我們小圓圓在市裡培訓時的同學。”季曉楠目光繾倦,朝我努了一下嘴。

“哎呦——,哪……那算是自己的兄弟啦,真是緣分,咱們一起聚餐吧。”油頭矮個諂媚地提議道。

“這位是咱們縣王書記的二公子,財政局王科長,他們倆算是親戚。”師傅指著油頭矮個和趙武給我介紹道。

“他大哥是我家姐夫。”知道了我和師傅的關係,大包頭趙武忙不迭地點頭哈腰。

“王二公子的哥哥,就是小趙的姐夫,是縣公安局副局長,我們今天打獵的這兩支小口徑,就是他從局裡借給我們的。”師傅有點看不起趙武的作派,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拍了下手裡端著的長槍。

“我們趕緊去野餐吧,把這只野兔烤了。五子哥哥,你說這是你的一個絕活,可不要騙人啊?”袁圓走了過來,挽住了我的手臂,衝著師傅嬌嗔地說道。

“好好,怎麼能讓我們的袁小姐餓肚子呢?”師傅朗聲笑道。

我輕輕地拂下袁圓的手臂,對著師傅推辭道:“師傅,我就不去了,我這邊還有兩個人呢。”

“你說得是小蔡和李琴吧?把他們一起叫過來。”師傅把手一揮,不容分說地對我吩咐道,一瞬間我又讓看到了那個強壯自信,魅力十足的保全工。

中午過後,天上生出了許多浮雲,遼闊的湖面起了淡淡的霧靄,我們圍坐在湖岸上一株大柳樹下,旁邊除了我們的兩輛腳踏車外,還有一輛上海牌小轎車和一輛掛著公安牌照的北京212吉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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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依舊帶著那只蘇軍背囊,像是變魔術一樣,掏出了油鹽醬醋,王二公子指揮著趙武和猴臉,從吉普車上搬出了全套的鍋碗瓢勺。我不知道小蔡師兄竟然是釣魚高手,他和李琴開始剖魚洗魚時,師傅指揮我去收拾那只肥肥的野兔。袁圓高高興興地跟著我來到了湖邊,我拿著師傅給我的那把軍用匕首,麻利地開膛破肚,剝皮清洗。袁圓恐懼地遮住了眼睛,一副惹人憐愛的表情。望著她純美婉麗的面容,一瞬間,我竟有了一絲錯覺,彷彿殷紅回到了身邊。

“你在廠裡怎麼樣?”袁圓雙手託著粉腮,一雙大眼睛定定地看著我。

“還是那樣,我在市裡學習的時候,廠裡換了個廠長,成天喊著要改革,把我們的獎金弄沒了,工資三分之一浮動,還不知怎麼樣呢,但願能比以前強。”我一邊往雪白的兔肉上抹著食鹽,一邊憂心忡忡地說道。

“跟我去市裡吧?”袁圓的目光似一泓春水,充滿了熱情和期待。

“我真不適合……那……那種生活。”我心頭一熱,慌亂中差點說出你們那種生活。

“你啊,自尊心太強。”袁圓的目光黯淡下來,鼻翼翕動,輕嘆了一口。

“你要是說我自卑,我更能夠接受。”我耷拉下了腦袋,沒有敢再看袁圓的眼睛。

炊煙裊裊,肉香撲鼻,油鍋了的雜魚還在吱吱地響,大家已經吃上喝上了。王二公子開啟了一瓶茅臺,這是我第一次喝這種國酒,醬香型的口味卻讓我很不適應。小蔡師兄第一次經歷這樣的場面,顯得很拘謹。王二公子的目光始終在李琴白皙的臉蛋,傲人的身體上打轉轉,弄得李琴心猿意馬,欲羞還喜。季曉楠又提議我們說一說師傅在紗廠的軼事,大家知趣地說著讚美的話,弄得季曉楠十分無趣,面露慍色。

畢竟還是早春,當太陽開始偏西,低絮的風兒立刻就有了涼意,湖面上的水霧嫋嫋上升,漸漸地匯成了一片醇厚的霧海。微醺的師傅在分別時,在我耳邊悄聲道:“真不知道你小子是假傻,還是真傻,以後就好自為之吧。”

袁圓與我告別時,眼圈有點發紅,上了車還探出車窗,一直向我揮著手,直到小轎車跟著吉普絕塵而去,消逝在蔥蘢的暮色中。

歸途中,我們彼此極少言語,小蔡師兄實在憋不住,開口向我問道:“最後告別時,魯豫跟你說了什麼?”

“他說我傻!”我低吼一聲,使勁朝前蹬去。

厚厚的霧氣遮住了夕陽,周圍的景色若隱若現,一群水鳥掠過水面,迅速融入了漫無邊際的白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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