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中突然有些癲狂，又有些難過。
她沒辦法接受之前在自己心裡這麼完美的人，居然不是霍厲琛。
而是一個地位低下的私生子。
是在高家連下人都不如的存在，是豪門世家都看不上的野種。
也是全桐城都鄙視的身份。
反觀米團，因為身靠霍厲琛，過了今夜，關於他是野種的詞彙會徹底消失殆盡，他和米朵兒一樣，都會一躍成為桐城最尊貴的人。
而她高熙晗，則會不斷地下沉，不斷地下沉。
帶著她這雙殘疾的雙腿一輩子在泥濘中打滾。
她要把唐逸之的事情告訴霍厲琛嗎？
不……
她不想。
高熙晗捏著手機，“琛哥哥，朵兒姐早就知道米團的身世。”
她主動坦白，“她比我知道的還早，我從趙醫生那裡拿來的原件報告，就是朵兒姐在我面前銷燬的，包括不讓我告訴米團實情做份假報告的人，也是朵兒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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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著搖頭，“我知道實情後，真的第一時間聯絡了她。”
“我也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麼做。”高熙晗說，“可能是……不想讓你知道……”
這話就挑撥離間了。
她本以為多少會有點效果。
但霍厲琛始終冷靜的出奇。
眼睛裡連一絲意外都沒有。
“我猜到了。”他說，“是我對不起她。”
“你拿到報告的時間是什麼時候？”霍厲琛問，“下雪前？”
“嗯。”高熙晗點點頭。
帶著一絲怯意。
霍厲琛瞬間瞭然，原來她不是因為月事而彆扭，是因為這件事。
心中的鬱結一吹而散，甚至還有種找到痛點的釋然。
命運何其弄人。
他找了那個雨天中的女孩這麼久。
萬萬沒想到居然就在身邊。
還帶著米團這個小天使。
和他在一起生活了這麼久。
有誤會不怕，有阻礙也不怕。
他有的是真心。
只是這種冥冥中早就註定的感覺，讓一向冷靜自持的霍厲琛也不由得有了幾分波動。
“糰子。”他親了兒子一口，“想不想見媽咪？”
米團抱著他脖子，蹭蹭，“想。”
他要問問媽咪，為什麼離開的時候不喊他？
要一個人偷偷離開……
他們一家人在一起不好嗎？
“那爹地現在就帶你去。”
米團奇怪地問，“你知道媽咪在哪裡？”
“知道。”霍厲琛張開手問他，“這是什麼？”
“爹地的手。”
“不是。”霍厲琛笑笑，“你仔細看。”
他抱著他走出去，司機見狀立即去準備了車子，把高熙晗一個人落在了後面。
這就不追究了？
她有種劫後餘生的快感。
但另一種深層次的絕望慢慢籠住了她心頭。
霍厲琛對米朵兒的感情……
是她想象不到的深。
她拿著手機，找到剛剛未接電話的號碼，見四下無人，重新撥了回去。
米團還在思考。
“爹地，我仔細看也是你的手手。”
“你媽咪也在我手裡呢，看不到？”
“看不到……”米團驚奇地翻來翻去，“媽咪變小了嗎？為什麼我找不到。”
“你看爹地手上這枚指環。”霍厲琛亮給他看，“媽咪就在這裡面。”
米團記得這個。
是爹地親自給媽咪戴上的。
亮亮的。
和媽咪很配。
“那爹地也在媽咪手上嗎？”
“當然。”霍厲琛說道。
“好神奇呀。”米團看著他的指環瞅了瞅，“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東西呢。”
“你媽咪以前沒戴過？”
米團搖搖頭。
“沒有。”
“你確定？”霍厲琛不可思議地問道。
“當然。”米團信誓旦旦地點頭，“媽咪養我已經很不容易了，沒有錢買這個東西。”
這話說的霍厲琛一陣心疼。
朵兒之前帶孩子，有太多難太多苦，都是他沒辦法想象的。
而唐逸之除了最開始亮相時，是以米團父親出現的。
其餘時候，都像一個透明人。
霍厲琛心裡澀澀的疼。
他現在雖然還不知道關於米團身世為什麼能遮瞞遮瞞久，但一定和唐逸之脫不了干係，甚至……唐逸之和高熙晗也不一定不認識。
相比於對別人的憤怒，他更討厭之前的自己。
為什麼沒能多多追查，沒能執著到底。
讓米朵兒一個人揹負了這麼多。
四年前……
對她而言一定像一場噩夢。
當時的他別無選擇，但現在的他，有很多種選擇。
但這些選擇，最終只會指向一條路。
就是通往米朵兒心裡的路。
……
墓園。
這裡地理位置偏高，寒風也比平地上要更加呼嘯。
人站在上面，都有風聲從耳邊刮過去。
像是一記記響亮的耳光。
她把花放在墓地上。
然後把紙丟進燒紙的大理石石坑。
倏地一下，火苗亮了。
米朵兒默默鞠了個躬。
來到母親面前之後，什麼都沒能說出口。
反而更加清醒了。
她是米朵兒，也沒有誰妨礙過她成為她自己。
但她也是米團的母親，當初她決定生下米團，不是因為他的強行到來，她有過不顧一切的機會剝離掉這個孩子，但她始終選擇了留下。
米團是她和孩子的雙向選擇。
從決定生下他的那一刻，就已經和他是命運共同體。
她應該永遠對他負責。
像今天這樣的事情，她絕對不再允許自己再做第二次。
上次短暫離開米團的下場是什麼？
是有可能失去。
她很清楚，她承受不起。
甚至可以說，不是米團離不開她，真正意義上，是她離不開自己的孩子。
她的生命，是因為米團才更豐沛。
大人之間的矛盾，的確不能牽扯到孩子。
米團今天這麼做，已經很清楚地表明了他的立場。
他希望用這種直接的方式告訴她和霍厲琛，他們就是一家人。
是真正的三口之家。
但今天過來見母親也沒有走錯這一步。
讓她更心寬了。
戰僑一直站在一旁，給她打著手機上的手電筒。
母親墓碑上的照片笑得燦爛。
明明和家中那個小屋是同一張，可這裡的，在這荒野墓地上的這一張，的確更好看。
她在對她笑呢。
她一直想母親會不會原諒她，會不會覺得她和霍厲琛在一起不可原諒，但卻忽視了她對她，和她對米團的心情應該一樣。
憐惜，希望她過得好。
在家中那個小房間一直被供養的母親，並不一定如她所願的開心。
真正困在過去，死死地不能自拔的人，或許是她。
她一直沒有想過真正去面對那個雨天。
“媽咪！”
米團驚喜的聲音突然在墓園響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