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念玉這才點了點頭,將腦袋靠在朱夫人的肩頭上,默默地閉上眼睛,可是腦海中還是會不斷地浮現著之前發生火災前的那一幕,以及火災發生後的那些事情。

漫天的大火幾乎要將幼小的她整個吞滅了,她躺在小床上,火舔舐著她的腳趾,沒有人能夠救得了她……

即便是在睡夢中,念玉都不能放鬆片刻,小手一直緊緊地拽住母親,生怕她也沒了。

那些大丫鬟慘死的模樣,其實她都看得十分清楚,可越是清楚,她的心中就越是恐懼,她不知道那場大火是從那裡開始燃起來的,又是怎麼樣蔓延到了自己所住的院子裡,一直照顧她的大丫鬟婉月怎麼會沒有跑出來呢?

她一直以為人不會死去的,可是現如今,當她看到那個活潑可愛的婉月,像塊乾枯的木柴似的蜷縮在梳妝檯下,不遠處的牆角是許多她熟悉的丫鬟們。

這人,怎麼就這麼沒有了呢……

死亡,像一雙巨手,將年幼的念玉打入了地牢。

若雨將婉月和其他大丫鬟的屍體都處理好了之後,找到朱夫人,向她稟明現在還有多少個丫鬟活著,“咱們院子裡連同奴婢在內,就只剩下五個丫鬟了,其餘的三個大丫鬟、五個小丫鬟、五個雜掃丫鬟,兩個嬤嬤,都已經沒了。”

朱夫人怔怔地盯著遠處的閣樓,半天之後才張嘴說道:“都沒了啊……”

“夫人,還請多節哀吧。”若雨也不像其他丫鬟那樣是個牙尖嘴利的,心中想要多安慰一下她,卻也不知道怎麼開口才好,思索了半天,也只冒出了一句節哀。

可不是嘛,現在這種情況,除了節哀,又有什麼辦法呢。

若雨帶著一行丫鬟匆匆地將婉月和其他丫鬟的屍體給抬了出來,用綢子將她們掩蓋住了,在被火光燃燒的漆黑的庭院中央,放置著那麼多具屍體,上面蓋著的碧藍綢子,那麼的鮮豔,這在旁人看來,別提有多麼的諷刺了。

其他好心的百姓們自發的去幫她們尋找其他有可能還活著的下人們,住在偏院裡的那兩位官爺,由於和同鄉所住的院子隔得十分的近,而且當時他放火的的時候,還故意在那個院子裡,傾倒了許多的燈油,一把火放了下去,整個院子都燃燒了起來。

這裡面的人自然也是沒有辦法跑出來的,等其他人進去找的時候,是看到兩具被火燒了一半的屍體,骨頭都已經快要被燒沒了。

兩位官爺死在了這府中,可比死了幾十個下人要嚴重的多了。

下人們頂多是私人恩怨,但只要與官家牽扯上了,那就一定不會就這麼輕易的結束的。

朱夫人此刻遭受了多重打擊,已經是心力交瘁了,她抱著念玉,呆坐在一旁。

若雨仿若一下子成長了起來,再也不是那個只會跟在婉月身後鬧事的小丫頭了,她保持著絕對的鎮定,將一干丫鬟們都安置在了不遠處的客棧內,帶著朱夫人也過去歇息了。

忙活了一天之後,府中所有的下人都已經清點完畢,其餘院子裡因為隔水源遠,被火困在房間內,活活的給燒死了,只有睡在廚房耳房裡的廚娘,她半夜突然間鬧了肚子,看到有點點火光,這才一下子跳進了不遠處的水缸裡,她渾身都被水給打溼了,又攜帶著一床被褥,躲在了離水缸不遠的地方,這才勉強保住了一條性命,但是她的一張臉,還是被燒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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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她之外的其他人,都在這場火災中喪命了。

不該是這樣的,這場大火雖然來得詭異,可也並非是不能躲避過去的。

就像是若雨一樣,她向來睡覺很沉,可還是感覺到了熱浪襲來,她在睡夢中驚醒了,還能帶著朱夫人和念玉逃走,其他人呢?怎麼可能一點兒感覺也沒有?

特別是婉月,她向來是睡的不深的,經常守夜,可是怎麼會在昨夜睡得如此死,就連火燒都沒有察覺到,一院子的人,除了她之外的三個大丫鬟都死在了火中。

但是小丫鬟們卻只有一部分人,而那兩個嬤嬤也死了,這就很奇怪了。

若雨帶著明顯受到了驚嚇的廚娘去了朱夫人那裡,廚娘剛見到朱夫人,就一下子跪倒在了她的面前,求她能夠原諒自己。

“夫人,奴婢對不住大家啊……”她忍了一路,這下到了客棧內,總算是忍不住了,一下子哭了出來,滿頭的青絲都亂成了一團,糊在臉上。

朱夫人聽見她的哀嚎聲,更加覺得腦袋疼的厲害,她皺了下眉頭,讓廚娘小聲一點。

畢竟念玉還在房間內歇息呢,她也受了不小的驚嚇,現在好不容易才睡著。

可不能將她給吵醒了,若是不小心吵醒了,恐怕又很難將其哄睡。

“你倒是說說,是怎麼一回事,你又怎麼對不住大家了?”若雨在旁邊看的一臉的著急,連忙推了她一把,催促道:“可別光顧著哭啊,咱們現在哪個不想哭,都自個人忍著不說呢。”

廚娘跪倒在地上,因為羞愧,頭深深地埋在了自己的胳膊中。

“奴婢……奴婢知道這場大火是怎麼回事……”

若雨被她這句話給驚了一條,愣了一秒鐘的時間,跨步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衣襟,咬著牙根兒,狠狠地問道:“你是說,你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廚娘本就單薄的身軀,現在抖的更加厲害了,就像是被人給點了穴一樣,都沒有辦法停下了。她不敢抬起頭去看朱夫人和若雨的眼睛,小聲地說道:“奴婢曾在廚房內看到老爺的同鄉在雞湯中放了東西……”

“那你為何不去阻止他,也不告訴我們?!”

廚娘的話剛說完,若雨就像是瘋了一般,猛地衝上前,幾乎想要掐死她了。

“若雨姑娘,你冷靜一點,現在這種情況,也並非是我所願啊……”

廚娘試圖從她手裡掙脫,可是卻被若雨死命地揪住了衣服,她只好將求助的目光轉向了朱夫人的身上:“夫人,奴婢知錯了,求夫人開恩,饒奴婢一命吧。”

一直沉默不語的朱夫人,忽地冷笑了幾聲,聲音低的幾不可聞,可還是順著風吹進了她們的耳蝸裡,“我若是饒了你,那些慘死的人又該如何饒了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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