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京城到底是如何腥風血雨,也與他無關。

不過大理寺的少卿就有些難過了,雖然早有預料,司御史也提前給各路人馬軟硬兼施的打過招呼,太監在青鸞殿上宣佈宣佈遺詔時,很多人都失去的不吭聲,千呼萬歲。

部分聰明的人直接選擇告病不上朝,等風頭過去再來。

反正皇帝的位置不是他們這些人所能覬覦的,不如明哲保身,退出風浪尖口,等著太平後再隨風逐流也不遲。

少卿伊信也不例外,可問題偏偏就出來當日,有人言官作死,非要義正言辭的去驗明皇帝的真身,查驗是否與遺詔所說相符。

不過槍打出頭鳥,禁軍二話不說,直接把人拖出去打了八十大板,打到一半就嚥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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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有人開口,後續就有人不要命的撲上去,也不知徒什麼。

新皇倒是雷厲風行,只要膽敢反抗著,格殺勿論,有多少殺多少。

大批官員在那日落馬,不是流汗就是發配或者判個死刑,等著來年處斬。

這樣大刀闊斧的殺生,導致前來早朝的文武百官大部分都是橫著出去。

短時間,整個京城都是風聲鶴唳,朝中人人自危。

當中被革職的也不再少數,其中有一人就是伊信的同窗好友——時任兵部侍郎陳資。

他不是愚忠,所以他哪邊都不站,但偏偏要去湊哪個熱鬧。

這下好了,不知如何就被連累,回來的時候,順便帶回了新皇的旨意。

“活該,是個人都知道,現在整個廟堂都是司御史隻手遮天,你敢反新帝,那就是觸他逆鱗。”

這頓冷嘲熱諷還沒完,陳資就已經來個掃堂腿,將人掀翻在地。

伊信嚇得連跳三尺高,放下遮擋的手臂才發現,好友那腿正對的不是他。

“走!”陳資拉著他風馳電掣的狂奔。

伊信偷個空隙往回看,登時也嚇得肝膽俱裂。

朗朗乾坤下,竟然有黑衣人當眾行兇。

普天之下!王法何在!

伊信還沒來得及感嘆完畢,泛著金光的大刀橫劈而下。

要不是陳資反應極快,回手一記隔空施力,對面鋒利的刀刃偏離了角度,否則伊信那半面身子都得橫削砍下。

伊信嚇得肝膽俱裂,一雙筆直的大長腿跑得飛快,邊喊道:“你得罪什麼人了!”

伊信沒理他,後續黑衣人越來越多,周遭的百姓都撒丫子撤退,生怕殃及無辜,他甩手扔掉掉明黃的聖旨。

“啊!”伊信感覺自己已經瘋了,“你連聖旨都不要,這無異於藐視皇權,你等著受死吧!”

陳資忍無可忍的吼道:“閉嘴!”

展開飛出聖旨被大刀劈成對半壯烈犧牲,但好在遮擋了後面人的視線,給了他們脫離的時間。

陳資不再遲疑,當下就把亂叫的伊信扛在肩頭,騰空飛躍到斜對面正在啃草的黑馬上,一夾馬腹後,馬蹄高高揚起,掀起滿地灰塵。

“駕!”

“殺千刀的,那是我的千里馬。”

陳資只當沒聽到,拉好韁繩,飛快的消失在轉彎處的街角。

伊信被顛得頭昏腦脹,落馬是直接用滾的,接著就一陣狂吐,好不容易吐完,卻見那罪魁禍首飄飄仙玦的站在一旁,頗有些看好戲又自持清高的樣子。

伊信顫巍巍的挺直腰板,罵聲都顯得虛弱無力,他擺手喘氣道:“那群黑衣人不會是你政敵吧?”

陳資抿唇不答,意味深長的看著他。

“不會是衝我吧?”伊信後背似有涼風吹過,心也跟著涼颼颼,好在現在慢半拍的智商也跟上來,對天發誓,“這輩子我都沒做過虧心事,而無意捲入黨爭,近幾年除了得罪過你,就沒別人!”

完後,他又煞有介事的認真細想,再次肯定的點頭:“沒錯,就是這樣,不過話說回來,這是哪?”

附近是綿延起伏的山丘,腳下是阡陌幽靜小道,本是清寧賞心悅目的好風景,可是時機不對,周遭除了他們,連蟲鳴都沒聽見,靜謐得一些詭異。

陳資只顧著逃命,一心只想甩脫那群黑衣人,所以逮著偏僻無人的地方竄,沒也注意方向。

他不是京城人,年前還在山東那邊擔任地方官,後來得吏部尚書的賞識,加上首輔和太傅的推薦才調來京城,以至於經他提醒,一時間有些迷茫。

“你不認路?”陳資目光帶著懷疑。

伊信回應得理直氣壯:“廢話。”

原路返回肯定不現實,陳資思量片刻就決定向深處走,解釋道:“運氣好,說不定有寺廟供我們暫住。”

“運氣不好呢?”

黃昏下,暖光全被吸收在伊信的眼中,反射出來時,卻是深幽不可測,他陰森道:“追上來的黑衣人把你殺得片甲不留。”

陳資:“……”

不再猶豫,趕緊大步跟上。

至於馬匹,在他們落馬休憩時,就已經跑了。

陳資猜測是因為放才他們的奪命連環跑,這馬經受不起再來一波,這才逃之夭夭。

夜幕很快垂下,零星只能看清腳下的路,伊信在後面亦步亦趨的跟著,當然嘴皮子也不閒著:“今日朝廷,新帝大肆殺戮,都沒剩幾人,這活誰幹?不會全攔給司御史嗎?”

“我私自認為不會,早些傳言陛下和司御史有一腿,不管怎樣,就算姘頭也不能把重擔全扛在他獨身上吧?我有個大膽又匪夷所思的推測,那就是陛下早有準備,他要血洗掉先皇留下的陳苛舊疾,換新的血脈進去。”伊信摩挲著下頜,自顧自的說著,“這樣一來,就算你今天腦袋正常不往前湊,你還是得領包袱滾蛋。”

到此,剛開始還頗有些自鳴得意的伊信腳步一頓,旋即又大步跟上:“會武功很了不起?拜託你老人家走慢點!”

他哼哧著趕上,繼續接著先前的話說道:“不過如此一來,我就算是隔岸觀火,那也得殃及池魚啊,完蛋了,肯定是陛下認為實在挑不出我的錯,才派出那幫黑衣人對我下黑手!”

陳資終於忍俊不禁的駐足,微微側首,把目光均點給他:“你再叨叨逼逼,信不信現在我就能把你踹下去。”

眼下他們已經到了某山的半山腰,黑夜風高,烏雲還在頭頂逡巡不去,伊信從小腿肚泛出來的痠麻感來看,真掉下去,估計也離閻王爺不遠了,於是果斷閉嘴。

少了聒噪,兩人的腳程快了不少。

就在伊信以為他要繼續沿著蜿蜒曲折的山路前行時,卻突然向左方的灌木叢走去。

伊信沒能忍住,還是開口道:“咋了?”

陳資目光深幽的看向他,雖然周遭晦暗不清,但雙眸的鄙夷和不奈分外清亮,就這樣盯著他,半響才嘆口氣:“你到底是如何當上大理寺少卿的?”

“我呀。”說到這茬,伊信還頗有些自豪,“三年前的原少卿因公殉職,加上我爹時任吏部尚書,然後向當時的首輔提攜了幾句,送了點禮,就進來了。”

陳資:“……”

能把走關係開後門說得如此驕傲,也算是千古奇人。

他實在想不明白,這種二世祖到底是得罪了誰,才遭此追殺。

“那幫黑衣人來勢洶洶,不會輕易甘心放你走,鐵定會追上來,那逃跑的馬能暫時幫我們迷惑他們的視線,但發現我們,也只是時間問題。”陳資劃撥灌木叢,“這樣胡亂走下去,凌亂腳印蹤跡,說不定能撐到天亮。”

“你好聰明哦!”伊信恍然大悟,附掌而賀,“結實你這個朋友真是太幸運了,我爹只要發現我夜不歸宿,次日一定會派人找我,說不定人手足夠,反殺那群黑衣人,再留幾個活口細細審問,不愁他招不出幕後主使。”

“我先提醒你。”陳資開路亂轉,邊不冷不熱回他,“雖然我不知道你這盲目樂觀是打哪來,今晚若是被他們發現,我也只能逃跑,至於你……生死由天。”

伊信被他這冷漠無情的態度刺得倒抽氣,好不容易回過來,趕緊吧啦的求助道:“陳資兄,你來京城還不到一年吧,可在朝中樹敵不少,要不是憑藉著我的關係,那堆彈劾你的摺子都快疊成小山了。”

“所以我才從刀下救你,僅此延長你的壽命,等到了大難臨頭,也休怪本官無義各自飛了。”

“大難臨頭各自飛說的是夫妻。”伊信辛苦的做最後的掙扎,“咋兩是什麼關係,鐵哥們!有難同當有福同享呀!”

陳資忍著把他密密縫的衝動,耳聽八方目觀四路的警戒向前走。

雜草灌木還就荊棘把他們無意擦過的官袍撕成道道裂口,腳下是深淺不一稀泥地,長雲黑靴早就看不出本色。

兩人經過彎彎繞繞後,被堵斜坡攔住。

伊信把求助的目光可憐兮兮的看向他。

伊信仿若未覺,略作思量後道:“把鞋子脫了。”

陳資不敢有任何遲疑,依言辦事,脫得相當麻溜利落。

伊信速度也不慢,快速換上他的鞋,又道:“你也別傻站著,趕緊換,接下來我們兵分兩路的跑。”

伊信當下就被他感動得淚流滿面,就差給他磕頭喊祖宗了。

兩人對這山頭都不熟悉,陳資隨意一指:“你往左隨便亂走,我負責右方向。”

“好的。”

話未落地,伊信就果斷拋下患難兄弟,連滾帶爬的跑了。

目送那倉皇逃竄的背影中,陳資把‘多叫小心,不要莽撞’這類場面話咽下去,自嘲冷笑後,便往相反的方向離開。

對於陳資來說,逃跑這不算難事,但速度不能太快,否則留下那群殺手會從留下腳印之間的間距來判斷該人行進速度,伊信不會武功。

要模仿肩不能挑手不扛的廢物的走路還真是有點難度,陳資忍不住扶額,不由得減緩步伐。

同時慢慢分析,伊信真要得罪人,不至於到要命的地步,唯一可能便是他父親結仇。

可依陳資的觀察,伊大人有城府但也不貪,做事為人從來都是適可而止,留人餘地給己退路。

若真是暗中下絆子得罪人,那深究下去就不簡單了。

若是換在原來,官官相護那還好,但現在宮中變天,大家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所以現在來下黑手也情有可原。

所掌握的資訊太少,黑衣人又來得太突然,陳資不再去細想,專心於腳下的路。

而伊信倒沒他那麼複雜,簡而言之,大腦裡除了逃命求生再也沒別的事情,以至於都發現,自己居然來到了山頂。

等著料峭的寒風刮在他臉頰,這才回神——他給自己找了條死路!

再往前幾步,就是萬丈懸崖,伊信肯定不會自作孽的跳下去,可問題是,下山的路只有一條,極有可能和追上來的黑衣人撞面。

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那群天殺的黑衣人不要來找他,反陳資肯定死不了。

雖說這樣有些不道義,但小命要緊,伊信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那波黑衣人在短暫的打亂陣腳後,直接學他們分成兩路人馬,分別追殺。

顯然,順著伊信腳步來的殺手即將抵達山頂。

伊信心驚膽戰的聽著那整齊的鐵鞋蹋地產生的噠噠聲,以及和著風來的私語,被他一清二楚。

“陳資這廝怎麼會想著往山頂走,儘管我們目標不是他,但眼下也會殺他封口。”

“可不是,看起來不像是愚鈍之人,嘖嘖。”

山頂平坦,可以說是一覽無餘。

伊信別的不說,五感絕佳,既然能聽到他們竊竊私語的談話,也能看見下方搖晃明亮的火把。

瀕臨死亡的絕望讓他雙腿都開始不由自主的打顫,好懸才忍住一頭栽下懸崖也好過被他們凌虐至死的衝動,緩慢的挪動腳步靠石邊。

能不能做到悄無聲息的從他們的側方溜走呢?

儘管感覺不太可能,但也好過原地等死。

於是他又鼓起勇氣,貓著腰小心翼翼的開始踩在草地上,臂膀牢牢的貼住了山壁,但這過道並不寬敞,稍微有些動靜,就能引得他們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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